作者：李不贰
“哎呀，我知道前辈年龄大了，但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也早些提出来嘛，都快进行一半了才说干不好，多给我们添麻烦啊～”另一块屏幕弹出，上面正是凯那张笑嘻嘻的脸。
“‘毒蝎’团长，”轮椅上金发雄虫尼禄出现在中央第三块屏幕里，一开口，其他雌虫都安静下来，“你和‘幽骨’团长是否遇上了些麻烦？如果需要支援，可以随时提出，我们会分出舰队去协助你们。”
十指握拳，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却半点都感觉不到疼痛，是愤怒还是恐惧老毒虫已经分不清了，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明明还未进入“极寒赛道”，那零下几百度的低温仿佛已经侵入骨髓，灵魂都被冻僵。
但很快，他冷静下来，瞬息之间就恢复了正常神态，没有谁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可当所有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上，他已是平时的不耐口吻：
“是你们动作太慢了，我们不能在这边耽搁太久，不然‘赤蔷薇’也会起疑的。”
尼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确定没有遇上麻烦，不需要我们的支援？”
老毒虫说：“不需要。”
第153章 众星赛（六）
打完收工。
听了下属的汇报让几艘战斗中损毁较重的星舰降落A45暂做修整, 阿瑞洛斯清清嗓子理理军服，按照星网上的教程找到自己最好看的角度，终于接入了某道牢记于心的通讯频道, 但当熟悉的脸一出现在眼前, 所有技巧和小心思又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他下意识往前凑了凑，一双红眸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看过来，要是前面有张桌子, 肯定已经把爪子搭了上去了：“先生！你们没事吧？”
唐修齐莫名幻视咬着拖鞋来迎接主人回家的萨摩耶����嗯，都是白毛又爱撒娇的笨蛋, 倒也不算太跨物种。
这样想着，眼里泛起点点笑意，声音都染上不少轻快：“没事,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已经过了A45, 很快就能追上您了！”
“万事小心。”
“好的！”
……
在不远处待命的几个军雌下属听得满脸问号，等等，刚刚老大跟我们说话是这个语气吗？怎么还莫名夹起来了？
呵呵, 早有预料的白副官表示, 恋爱中的小情侣啊，你们还是见得少了, 本不想打扰自家长官培养感情的大好时光，但那边的对话中却意外出现了他的名字。
唐修齐：“有件事，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向白副官告知, 白岚跟过来了。”
白术呼吸一滞，下意识焦急看向阿瑞洛斯, 得到允许后立刻进入通讯范围，也终于看到了那位非同一般的修齐阁下。
饶是白术这种沉稳又不对雄虫感兴趣的性格, 看见唐修齐的那一刻都有些失神，但此刻他也没那么多心思感叹这出众的容貌和气质，语气里都是担忧：“阁下安好，请问您是说小岚偷偷来参加这场比赛了吗？他现在在哪？”
唐修齐点头，将白岚那番“胆大包天”的举动简述了一下，白副官立刻脸色难看地赔礼离开了，眼下肯定不至于把白岚送回去，但也要多问一些情况，战场枪炮无眼，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白术也能先有准备。
白副官一走，其他下属也识趣地退出了指挥室，唐修齐看看那边关闭的舱门，忽然问到：“听白岚说，你们认识很久了？”
这个“你们”，自然指的是阿瑞洛斯和白术。
“嗯，”阿瑞洛斯眼里浮现出怀念的神色，“我们是在贫民窟认识的，白术应该算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那时阿瑞洛斯也才醒来不久，他实力强悍给白术白岚提供了不少庇佑，但也是兄弟俩带他走入了这个和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大不相同的现代虫族，很难得这份微末时建立的友谊能一直维持到现在。
话题涉及自己的“重生”，阿瑞洛斯开了这个头，本以为唐修齐会接着往下问，但隔着屏幕，那双黑眸里只有包容的温柔。
歪了歪头，唐修齐故意笑着松了口气：“那我也算有些安慰了～”
安慰于，你在等待我的时候，没有一直孤立无助。
“先生……”只一瞬，阿瑞洛斯就有种心脏被轻轻一拧的酸涩，“别这么说啊……如果不能找到您，那不管是什么，都没有意思了，而在这之前……”他努力思考着合适的表达，“在我和您重逢以前，我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不要难过更不要自责，对我来说，你是世间一切意义的总和，能够向你奔赴，本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那些没有表达出来的，唐修齐都明白，他支着下巴逗弄似地勾起唇角：“唉，其实很早就想问了，阿尔，总是这么听我的话，不怕我得寸进尺欺负你啊？”
您好像也没少“欺负”我吧……
当然，阿瑞洛斯是不敢把这句吐槽说出口的，但不妨碍他坚定表达自己明晃晃的偏心：“您想做什么都行！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个世界如果有最基础的运转法则，那个法则的名字也该叫“唐修齐”，有问题也是这个世界的问题！
没忍住笑出声来，唐修齐这下是真的在心里无奈叹气，得亏他十万年前还牢记自己是个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要真心理变态搞点毁灭世界的小动作，阿瑞洛斯也一定是第一个递炸弹的。
����当然，他不讨厌这种近乎盲目的偏爱。
“阿尔，”一个简单的名字念出了万千含义，眉眼弯弯，比星光温柔，唐修齐问，“等这些事情全部结束，要不要回祖星看看？”
没有说“一起”，因为这就是必然。
眼眶莫名酸涩，阿瑞洛斯不自觉蜷缩起了手指，他总觉得自己是本太简单的书，在唐修齐面前总能被一眼看透，现代虫族六大星系，即便还有更多新奇的地域未曾踏足，但他最眷恋的，依旧是十万年前，他们一起留下过无数回忆的祖星，即便那里已经是片废墟遗迹了，断壁残垣间，也都是他们的曾经。
����十万年再长，也抹消不了的曾经。
“……好。”
……
通讯屏幕关闭，阿瑞洛斯却良久沉默不语，直到白术“收拾”完白岚回来，他才慢慢抬起头来，脸上是极为少见的迟疑。
“白术，”阿瑞洛斯顿了顿，“你有没有告诉过白岚，这十年里你是怎么寻找他的？”
白副官一时愣怔。
怎么寻找的？
是被当作重刑犯酷刑拷问时依旧担心他这个傻弟弟在外面没有吃饱饭，是不顾一切想要晋升军衔，这样才能有更大的力量去寻找白岚，是傻白甜的行踪被故意隐瞒，他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陷入绝望，是每当经过他们分离的那颗星球，都快要把自己溺死在自责中……甚至于现在重逢了，白术心里依旧有很重的不安，这次如果唐修齐没有提前告知他白岚偷偷溜进比赛的消息，他不敢想象要是在战场上意外发现白岚的行踪，自己会慌乱成什么模样。
但这些，白术都没有告诉过白岚，如同此刻面对阿瑞洛斯的问题，他也只是说：“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是啊，”阿瑞洛斯低低地叹，“都过去了……”
所以不想用这些已经过去的，惹来重要之人哪怕一点点的心伤。
……
……
*
另一边，随着“北极”舰队的不断推进，星舰外的宇宙温度也在不断降低，一些舷窗上已经凝出了淡淡的冰霜，唐修齐他们即将越过A51，进入由连接A66、A70、B18三颗小行星的虹星桥组成的“极寒赛道”，即便坐在有温度系统的星舰内，那股极致寒意依旧能丝丝渗入骨髓，调动精神力驱散体内会影响他思考的寒气，唐修齐唤起了白岚的通讯。
对面的蓝发雄虫眼眶又红又肿，显然是才狠狠哭过，不过气质却沉稳了许多，看来和哥哥深入聊过一遭，还是成长了许多。
“唐哥，是有任务要我去做吗？”白岚揉揉眼睛瓮声瓮气地问。
轻轻叩击着虚浮椅的扶手，唐修齐等白岚平复了情绪，这才慢慢问出了那个问题，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十年之前，你们刚认识那会，他是什么样子的？”
白岚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阿瑞洛斯”，慢慢回忆着说：“我和哥哥刚见到修，也就是阿瑞洛斯少将那会，他的头发还是黑色的，不过也不像正常的那种黑色，有点……营养不良？而且，他当时的眼睛好像也有些问题……”
指尖微顿，唐修齐重复了一遍：“眼睛？”
“嗯，”白岚点点头，“他的眼睛当时就好像蒙着一层灰，有时也看不清东西……”
杂乱干枯的黑色短发，没有焦距的阴翳瞳孔，这样的阿瑞洛斯从天而降救下了被逼入绝境的白岚俩兄弟，但在最初相识那会，他们其实隐晦问过阿瑞洛斯是不是身体不太好，毕竟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患有某种基因缺陷病。
“虽然他说自己并没有生病，但我和哥哥都发现了，他其实经常会不舒服，有的时候是头疼，有的时候是浑身痉挛，不过每次都说慢慢就会好的……”
这些字眼慢慢拼凑，唐修齐逐渐在脑海想象出他的伴生雌虫在这个陌生时代刚刚苏醒时的模样����小小的，瘦瘦的，像一团胡乱生长的杂草，明明那会自己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还极力为更弱小的提供庇佑。
他忽然又想起六万年前卡法比时期的反叛军首领，最开始似乎同样有过毫无理智的疯狂，就连记忆也都模糊不清了。
彼时和自己的残魂对峙，有关阿瑞洛斯的重生唐修齐提出过三个猜想，但其实……
垂眸掩去其中难言的情绪，他想，自己其实早有定论了不是么？
可这个“真相”，或许比他猜测中的还要残酷。
唐修齐不会问阿瑞洛斯值不值得，生出这种质疑对他们的关系来说是种侮辱，他只是，避无可避地，心疼。
很心疼。
……
见唐修齐不知不觉陷入沉默，白岚也收了声音。
唐修齐：“我知道了。”
“唐哥，”白岚抓抓头发，“就是，呃，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那个时候，我感觉……修，好像一直都在找些什么，因为，呃，那个……他总是会很安静很专注地盯着远方……”
“那个样子，我总觉得有点难过。”
“嗯。”唐修齐笑着肯定了他的猜测，眼里却是一种白岚看不懂的情绪，像暮晚余晖映照着原野，垂眸之时，飘飞的秋叶就落满了山坡。
“他已经找到了。”
第154章 众星赛（七）
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太久, 很快唐修齐就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从容，随手调出另一块虚拟屏幕，上面显示的正是A51之后“极寒赛道”的情况。
“让钟沅加快速度吧。”
画面不断放大, 徘徊于A66附近“虹星桥”上的舰队便映入眼帘, 白岚蓦然抓紧了衣角。
十年种种从脑海中如流水般经过，飞溅又碰撞出白色的泡沫，最终幻化成一双隐痛又不舍的眼睛，白岚定了定心神：“我会尽最大努力去说服他们。”
……
……
连接“虹星之环”的“虹星桥”虽说是正对四号塔雅, 靠吸收塔雅光热维持一部分能耗，但严格来讲, 四号塔雅并不位于这枚宇宙环戒的水平中心，总体位置上，A30离塔雅最近, 气候环境适宜, 所以才成为了“虹星之环”上最为繁华的小行星，而与之相对的B18离塔雅最远，能吸收光热也最少, 长此以往, 便形成了被冰霜覆盖的“极寒赛道”。
这片区域几乎全都是冰冻星球，从全景镜头里看, 就像有双无形大手捏出了一颗颗光滑的雪球点缀在漆黑宇宙中，透着纯白又危险的美感。
避开一颗由尘埃、水冰和少量岩石构成的小慧星，一艘小型穿梭星舰仿佛感冒似的打了个喷嚏, 机身轻微晃了晃。
“好，好冷啊……”黑桑忍不住搓搓手指, 仪表上的舱外温度已经跌破温控系统的极限，一旦越过这条极值蓝线, 就连星舰的燃料都将面临结冰的风险。
“减少武器库的能源分配，全部加到温控和防护上去。”赫伦冷静指挥着，站在他肩头的小机器人也伸出机械臂去帮助年龄最小的黑桑控制星舰平衡。
罗迪则努力调整着航行方向，保证他们不被其他队伍发现：“马上要到A66了，那边聚集的队伍太多，我们可能躲不过去。”
赫伦陷入沉思。
被唐修齐提醒过，三小只很快确立了自己的参赛方针，一个字，苟！
就他们这点火力，冲上去给其他舰队塞牙缝都不够，所以干脆利用自身星舰体积小的特点，到处东躲西藏，虽说这次“环星竞速”的比赛路线是“虹星桥”，可宇宙空间那么大，参赛者们也不可能全部挤在一条道上，赫伦他们就是靠找隐蔽路线成功苟进了“极寒赛道”，但A66是必须要经过的比赛点，再怎么躲也不可能躲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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