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渡无仁
第二天一早素柔顶着黑眼圈出来的时候，云瑕很想好心跟她说：素柔师妹，晚上睡不着可以打坐修炼呀，这样就不会有黑眼圈了。
但真这样显得贱贱的，说了会被打吧，罢了罢了。
一行人出了城，还是之前那条路，也要先步行走一段距离。
同昨日一样，他们的回头率颇高，众人已经习惯了。
但有所不同的是，今天他们的队伍里有位姑娘，姑娘长得如花似玉，就是表情不太好，让人不太敢靠近同他们说话。
云瑕没理会那么多，也顾不上，因为萧南离一直在跟他讲些东西。
硬要说就是说些日常琐事，比如爱吃什么，魔界那边食物恐怕不合胃口，回到仙界就好了，比如拿昨天云瑕买回来的东西说，跟他聊各种话题。
云瑕没跟他撕破过脸，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面上过得去，关系还可以，但不亲密不亲近，有时候甚至会划清楚界限。
这几日在飞船上的时候，萧南离都没有找他聊过什么，今日就像打开了话篓子似的。
加上萧南离不只是跟他说，还会跟其他弟子，甚至包括墨君洲说，只是墨君洲回复得非常地……短平，大部分只发出一个音节。
云瑕就只能跟他寒暄，心里想着这是打算聊到飞船上吗？走在这路上他想找地方溜都找不到。
这时候，他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
一回头，看到了墨君洲的脸：“你不是喜欢吃点心？那里有得卖。”
他指了指路边。
云瑕立刻就不跟萧南离说话了，看向墨君洲指的方向那边，前面有个乡野妇人正拿自己做的点心拿出来卖，旁边支了个漂亮的小牌子写着手工点心。
点心装在木质的盒子里，用一个竹编的盖子盖着，能看到里面也能挡住一些灰尘，盒子上还刻了好看的纹路，一看就是自己手工做的。
那乡野妇人虽然穿着粗布衣，露出来的皮肤因为干农活而粗糙，但脸和手、衣服都很干净，看得出来是个精细人。
云瑕：“还是你眼睛好啊，这种自己做的味道肯定不错。”
他正要过去就被人拦住了，那抓住自己手臂的力道是那么熟悉，扭头一看，果不其然是素柔。
第98章
云瑕把自己胳膊拽回来, 对素柔笑了笑：“师妹，还是别总这样拉拉扯扯的好。”
素柔已经忍很久了，压根不听他的话。
“你要买也到城里去买, 这些农村妇人做的能有多好吃？没钱的话我给你，只要你说话好听了听得我高兴了，说不定我给得比大师兄给你的还要多。”
大师兄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么多话, 不知道她很讨厌他吗，就算他有功劳，那大师兄也可以多跟墨君洲说话啊, 明明墨君洲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而且其他人也是，一副跟云瑕关系很好的样子, 看着就让人心烦。
她故意这么说，因为昨天就知道云瑕喜欢钱但自己没什么钱。
所有人都听得出她的阴阳怪气。
然而偏偏云瑕似乎没听懂, 一脸认真道：“师妹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自己做的如果没点手艺都没法拿出来卖, 卖不出去的因为价格不会低。你看她做的点心都是那种漂亮精致的点心, 包装也好，不比我们之前吃的卖相差, 在普通人里其实是更难卖出去的，要是真不好, 她肯定是赚不了钱的。”
素柔咬牙, 谁跟你说这个了！
“我没在跟你讨论卖不卖得出去的事情, 你不愧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在上山之前也是她这种人吧。”
云瑕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哪种人。”
他这样，素柔反而高兴了，她瞥着云瑕, 用一种轻蔑的口吻说：“就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啊，没那个手段在城里卖东西，只能在城外这种地方卖，衣服也不穿好点的，让人看着就倒胃口。有些人一出身就已经决定了未来一辈子的路了，身上那股落魄劲就算给他绝佳的机会都压不住，企图攀上高枝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可我保证，他永远也不会得逞。”
她嘴里说的是那个乡野妇人，实际骂的是云瑕，看的也是云瑕：“这种东西，给我我都不会吃，看都不会看一眼。”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难听了，不带脏字，却恶意满满，怀营等人没想到她对云瑕的恨意有这么深。
怀营看向萧南离，希望他能开口阻拦，可萧南离却好像没那个意思，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懂。
云瑕知道她讨厌自己，或者说讨厌他的原身，但没料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转念一想大概也能懂，这本书本来就是本偏龙傲天的小说，素柔一开始就是萧南离的小迷妹，非常崇拜他，到了后面更是沦为了用来衬托萧南离魅力的那种角色。
加上原身对萧南离的感情被她知道以后，原身作为炮灰里的炮灰，自然要被狠狠欺压。
可现在云瑕来了，一个被自己极其看不起的人忽然被自己最崇拜的人那般重视，素柔当然不能接受。
她说话没刻意避着谁收着声，一旁那个卖点心的妇人全听见了，一张脸憋得又红又白，低着头用力攥着桌上的布。
墨君洲脸色极差，但只是听着，什么都没做，因为云瑕给他传音了不让他插手。
而听完了素柔的话，云瑕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素柔愣了愣，那是……可怜？同情？
他凭什么……
“昨日我们进城的时候，这位师兄对我说过，凤鸣修者站不可东张西望，坐不可塌腰翘脚，说话做事需恪守门规，持身正直，待人以礼。”
在场所有凤鸣弟子都都倒吸了一口气，素柔也愣住。
“关于其他我也就不说了，我无意改变你什么，只是……我确实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对大名鼎鼎的凤鸣仙山颇有好奇，好奇仙山上的人，仙山的风貌，那应该多少与我等凡夫俗子有些差别，就算你以前不喜欢我也不必如此满怀恶意，口出恶语。”
“只可惜素柔姑娘，仙家弟子，并非俗人却一身的俗气，实在让人失望透顶。”
说完，他没去看其他人的反应，只是走到那名呆呆的妇人面前，朝她温和地笑了笑，垂眸看着她精心准备的东西，低声说：“点心精巧手艺精湛，我很喜欢。送你一场美梦，其余的，不过灰烟。”
说完，他自己用油纸包了几个喜欢的点心，转身走了。
墨君洲跟在他身后，头也没回，目光锁着那人单薄的后背，一刻不移。
云瑕……他看似俗人，然而通透至纯。
比这些所谓仙人顺眼了不知多少。
如果没有云瑕，墨君洲实在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云瑕和墨君洲走了，剩下的人还沉浸在云瑕刚刚那一番话中，久久不能平静。
“刚刚的，是云瑕师弟？”甚至有弟子发出了这一困惑。
一直以来云瑕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聪明，狡黠，各种鬼马点子，有时候喜欢耍点小无赖，但其实并不让人讨厌，大家骂他也只是骂他，发泄一下被这人气出来的情绪。
甚至尽管所有人都不说，但内心里都想过，他其实挺可爱的，因此大家都挺喜欢跟他呆着的。
但，刚刚的那些话是云瑕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那些话虽然不是在说他们，可他们居然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至于素柔……素柔本来只是想讽刺一下他，一开始还顾及着萧南离，但越说越收不住。
到了现在，她……她自己并不觉得如何，她绝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但脸颊就是烫得很。云瑕的态度，他说的话都像细小的尖刺扎在她身上。
还有大师兄……
她有点惶恐地看向萧南离，然而萧南离没看她，只是沉声说：“继续走吧，回飞船。”
“是……是，大师兄。”
众人跟着萧南离走了，有弟子对着素柔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怀营三人更是瞧都不瞧她一眼，微微低着头跟在众人里。
素柔脸色从来没有这么差过，想到之前萧南离跟她说过的话，脸色更白了。
“大师兄……”
本以为萧南离不会理会她，但萧南离居然回头了：“愣着做什么，走吧。”
原本还很担心的素柔一愣，大师兄竟然没有骂她训她？
对吧，大师兄也觉得那个云瑕太过分了吧，她可是大长老的独女！
他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什么俗不俗的，她可是仙家弟子，凤鸣仙门大长老唯一的女儿，整个凤鸣仙山有谁敢这么对她！
越想她越觉得，对啊，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的，一定是因为这样，刚刚她才会被一时吓住了。
素柔小跑着跑到萧南离身边，想和以前那样挽住他的手，但却被躲开了。
素柔扁起嘴巴有点不高兴，但看到萧南离有些冷漠的侧脸。
好吧，她还是别说话了，毕竟昨天才被大师兄骂过。
众人走了一段路程，气氛略有些压抑，而前方云瑕和墨君洲早就没影了。
忽然，一个弟子想起了什么，声音突兀响起：“啊大师兄，云瑕师弟刚刚好像说了仙门之类的话，那个……那位卖点心的农妇好像……”
素柔立刻接话：“是啊，仙门规矩有说在外不得暴露身份，他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讲仙门规矩说我……”
她的话突然断开，因为萧南离瞥过来一眼，那眼神……很冷漠，冷到素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无碍，那位农妇不会记得。”
“哦哦，是大师兄做的吧，不愧是大师兄，我完全没发现！”
萧南离没说话，眉头微微皱了皱。
动手的不是他，如果是云瑕动的手的话他不应该没发现，难道说是墨君洲？
可……
众人再没言语地回到了飞行仙器上，季远早就等着他们了，见到众人迎上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在下面玩得忘了我了是吧？让我瞧瞧，素柔师妹又漂亮了啊。”
素柔扬起笑脸：“哎呀季师兄，我们上次见面也没多久吧，我怎么会这么短时间里又漂亮了呢？”
季远非常熟练地说：“怎么不可能，师妹是我们仙门数一数二的好相貌，每次见都比上一次漂亮。”
素柔却撅起嘴巴：“数一数二？那是数一还是数二啊，我好看还是柒云好看？”
“呃……两位师妹在师兄心里都是最好看的。”
“季！远！师！兄！”
“诶诶好了好了不闹了，嗯？你们怎么了，这么安静，不像你们啊，之前不是很能闹的吗？”
出发之前，这些人闹得都不像是仙家子弟了，怎么才过了一天，回来就变这么文静了？
而且——
“我怎么觉得少了两个人啊，利羽圣君和那小子呢？”
其实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云瑕不在了，只是看萧南离一点没着急，知道没出什么事情，而且他第一句话要是不是欢迎素柔的话，绝对会被这小妮子记仇半年，所以才留到现在才说。
“什么？季远师兄你是说他们两个还没回来？”怀营道，“可他们比我们先一步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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