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第144章

作者:肉包不吃肉 标签: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南宫驷却不领情,他正在气头上,也不顾亲疏,冷冷道:“不要你管。”

  “……”这短命鬼!

  墨燃走了。还未行至楼下,就听得厢间里传来南宫驷的怒喝,那狼犬一般的青年在用他的尖牙利齿撕扯着叶忘昔的魂灵。他在质问他——

  “叶忘昔!你给我父亲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把你看得比我更重要!!回去?我跟你回去做什么?从小到大,我的什么事情能自己做主过?啊?叶忘昔我问问你,你们究竟……你们究竟把我当做什么!!”

  哐当一声桌倒椅伏,碗碟杯盏噼里啪啦琗了一地。

  过道处立着的侍女无不心惊胆寒,更有客人从自己的厢间探出头来。

  “怎么啦?”

  “哎哟,这谁这么暴脾气,瞧这架势,可别把酒楼给砸了。”

  墨燃抿了抿嘴唇,回头又看了眼走道尽头。

  他听到叶忘昔的声音,像秋日的枯叶一般干瘪枯槁,了无生气。

  “南宫,如果是我让你在家里待得不开心了。那么我走,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

  “……”

  “你回去吧。”叶忘昔说,“求你。”

  若不是亲耳听见,墨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像叶忘昔这般笔直的人,会说出“求”这样软弱的字眼来。

  在他的印象里,叶忘昔是八风不动的君子,是无往不胜的战神,墨燃可以想象他流血,却无法想象他流泪,可以想象他的死亡,却无法想象他也会下跪。

  可今天,他竟然在酒楼上,当着宋秋桐的面,跟一个男人说,求你。

  墨燃闭上眼睛。

  一个人活一辈子,又多少事情,是不得而知的?

  谁都不是赤/裸裸地展示于人前。人们用衣裳掩藏身体,用词藻和表情掩藏情绪。人们把自己重重包裹,脖颈像花枝一样托着头颅探出来,所有人都给世界了一张喜怒分明的脸谱,唱青衣的唱青衣,唱小生的唱小生,天下如戏,生旦净末丑,行当分明。

  生唱的久了,谁能接受水袖一挽,凤目一勾,转而唱起了旦?

  但当铙钹停息,月琴寂灭,夜深人静了,每个人洗掉浓重的油彩,涨腻水污带走白日里一张张棱角分明的脸,露出陌生的五官。

  原来花旦是英气男儿郎,武生有一双温柔缱绻眼。

  墨燃回到自己暂居的小屋,他在想,他活了两辈子,到底看清了众生几分?又看清了自己几分?

  一个楚晚宁,就让他的心生而又死,死而复生,楚晚宁……

  于是他又想起今天南宫驷居然把他错认成了楚晚宁,有些好笑,这又怎么会错。

  可是洗漱时却忽然发现铜镜里的那个人,束着高马尾,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术士袍。

  马尾是早上随意扎的,术士袍是因为前些日子,旧衣裳小了些,他去铺子里挑衣服,转了一圈儿发现一件白衣服很漂亮,他也没有多想,没有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衣服漂亮,就将它买了下来,着于身上。

  看着镜子,他才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这白衣,和楚晚宁曾经的那一件是如此相像。

  铜镜昏黄,前世如梦,墨燃看着镜子里的人,就像透过这梦一般沉重的颜色,看到楚晚宁的碎片,看到他的幻影。

  洗脸水未曾擦干,顺着线条渐渐硬劲的下巴淌落。

  他立在镜前,多少有些明白过来,就像他的夜游神在拙劣地模仿着楚晚宁的夜游神,他自己也在拙劣地模仿自己的师尊。

  墨燃下意识地在红尘里找寻楚晚宁的身影,找不到,自己竟就慢慢成了他。

  ——

  岁月如梭。我因悔恨,或者其他。

  我见不到你,想着你若是遇到这般事情,当会如何去做。你见到什么会微笑,看到什么又会恼。

  我做每件事情之前都想到你,做每件事的时候都想让你开心。

  我想着“要是你在,我这样去做,你会点头吗?会不会愿意稍微地夸一夸我,说我没做错。”

  我每天每天都这样想,埋进骨髓,成了习惯。所以后来啊,连我自己都不曾意识到。

  原来光阴荏苒,我已然活成了我心目中,你的模样。

 

第123章 师尊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赵道长,李道长,你们可都看了榜文?这回灵山大会杀出的那匹黑马,可真厉害极了!”

  珍珠滩茶馆里头,几个散修就着一碟子花生米,一壶热茶,正眉飞色舞地谈论这比这热茶更热的江湖消息。

  “我当然早就看啦!获胜的居然是死生之巅啊,下修界的门派,可把上修界那帮遗老们给气死咯。尤其是儒风门,哎哟,他们老祖宗的棺材板恐怕都要压不住了!获胜的那个小仙君是叫薛凤凰吧?”

  “啊?哈哈哈哈,薛凤凰?老赵你可真要笑死我了,凤凰儿是他的绰号啦,他姓薛,名蒙,字子明,他老子是薛正雍嘛。虎父无犬子,这个薛子明,身手好得很!”

  火塘子旁坐着个披着斗篷,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自顾自喝着油茶。听得他们这么说,那男子忽然低低地“嗯?”了一声,茶盏停在唇边,没有再动。

  “都说他是凤凰之雏,这可不是虚的。别的少主们都有神武,他倒好,一柄弯刀生生断去别人退路,真神了。”

  “那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徒弟?晚夜玉衡门下的弟子,能是吃素的吗?”

  “不过我觉得,薛子明是险胜,你们难道没听闻,在双人对垒的时候,薛子明和南宫驷打的不相上下,要不是南宫驷带着的那个女娃子拖了后腿,嘿嘿,要我说,胜负还未可知呢。”

  一直在聆神听着的男子听了这席话,终于把悬而未饮的茶盏放下。

  他回过头来,端的是目锐如疾电,秋水沉霜华,生的一副极好皮相。他朝那几位修士笑了笑,搭话道:“几位同/修,叨扰了。我前些日子在山里头修行,不知日月晨昏,因而错过了灵山大会。方才不慎听到诸位说薛蒙得了魁首……有些好奇,不知能不能多问几句?”

  那些人巴不得有听众,连忙热情招呼了墨燃,给他腾了个位置,让他和他们坐到一块儿去。

  墨燃也不失礼,他如今是比刚下山的时候稳重多了。他让茶馆的老板娘添了六壶灵山妙雨,再送上蜜枣、酸条仁、醴酪樱桃、蛇胆瓜子儿,分于大家,这才笑着开口道:“薛子明天之骄子,即便没有神武,斩下第一也不算太意外。只是方才听诸位说,双人对垒时,儒风门的南宫驷带了个姑娘……?”

  这一圈都是男子,总是乐意多讲一讲与姑娘相关的事儿,尽管那姑娘并不是他们的。

  “可不是吗?真是美人乡埋葬英雄志,不然以南宫驷的法术,能不能让薛子明占了上风还不一定呢。”

  “这倒是有些意思。”和前世的结果并不一样,前世灵山大会,是叶忘昔和南宫驷并驾齐驱得了第一名。墨燃原本觉得是楚晚宁的死刺激了薛蒙,让小凤凰奋而发起,但眼下看来,变数好像不仅仅在薛蒙身上。

  “不知那位姑娘又是什么身份?”

  “那妮子姓宋,叫什么桐的……不记得了,总之好看得紧。我看儒风门那位公子哥儿的心算是彻底给她掳去了。”

  “何止是漂亮,简直国色天香。换我是南宫驷,宁可不要这灵山第一,也是要哄得美人高兴的。”

  墨燃:“……”

  果然是这样。

  灵山大会分单人竞技,双人对垒,和群杀淘汰,三项名次中和,才得出最后的翘楚。

  前世,薛蒙与师昧组成双人对垒,对战的是南宫驷与叶忘昔。而叶忘昔后来是全天下除了楚晚宁之外,武力最为强悍之人,这场比赛,结果可想而知。可这辈子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南宫驷竟然不和叶忘昔配合,反而带了宋秋桐那个女人拖后腿……

  墨燃放下茶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想的。

  “女人啊,女人啊,就算是南宫驷那匹野马,不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有人这样感叹了一句,其他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墨燃忍不住问:“叶忘昔呢?”

  “什么?”

  墨燃道:“叶忘昔。”

  看众人一片茫然,墨燃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是滋味。那可是上辈子给了他好大苦头吃的战神啊……你们怎么能不知道。

  于是他比划着说:“就是儒风门的另外一位公子,腿很长,人高高的,脾气很好,不怎么爱说话,使一把剑,还有……”看所有人呆滞的神情,墨燃叹了口气,他已经隐约知道结果了,但还是把最后几个字说完。

  “还有一把弓。”

  “不知道。”

  “没名气啊这个人。”

  “兄弟,你听谁说的啊。灵山大会上儒风门出了十六个弟子迎战,没有一个是姓叶的。”

  果不其然,这一世,叶忘昔没有参战。

  墨燃静默片刻,想到酒楼上叶忘昔跟南宫驷说:“你回来,我走。”,他忽然有些不忍心,有些不安。

  这不会是真的吧?

  叶忘昔,难道真的离开儒风门了?

  想起前世,叶忘昔在临终前对行刑的人说,他想死后葬在儒风门的英雄冢,和南宫驷的墓在一起。墨燃就不住叹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一点点微妙的改变,竟扩漾成无限的涟漪。

  然后天翻地覆,沧海也变成桑田。

  原来,命运的变幻可以风起云涌,要祭上滚烫的鲜血和苦痛的眼泪才能换浪子回头,前嫌尽释。

  比如他之于楚晚宁。

  但是命运的变幻又可以悄无声息,比如叶忘昔之于南宫驷。

  也许只是那天在客栈里,南宫驷收留了叶忘昔他们落脚,夜间南宫驷渴了,起身去楼下要了壶茶水,正巧遇上楚楚可怜的宋秋桐。

  也许是宋秋桐给他倒了一杯水,又也许是她腿脚不便,上楼时不慎跌了一跤,谁知道呢。

  甚至,也许只是他喝水莽撞,淌了一些到宽阔的胸襟上,她小心翼翼,给他递了块手帕。

  当时云淡风轻,大约南宫驷只简单说了声谢谢。

  但他们谁都不知道,其实参商沉转,北斗轮换,他们的人生因着一块手帕,一杯水,一声谢谢而轰然改变。只是当事人,谁都没有听到命运的巨响:

  南宫驷打着哈欠上了楼。

  宋秋桐纤纤立着望着他。

  而叶忘昔在房里挑亮烛火,看一卷未读完的书。

  墨燃前世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通天彻地,已参透了生死轮回。

  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世上的浮萍,一夜风吹散,一夜雨飘零。岸上的人投一块石子,就能将青色的魂灵打得粉碎。

  他是何其幸运,飘远了,还能回到楚晚宁身边。

  还能在师尊面前尽孝,还能对楚晚宁说一声:“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喝罢茶,与众人告别。

  外头起风了,不久就要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