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寸汤包
那就等到天亮再说。
有了打算后,温白心也没那么乱了,刚走出去没两步,耳边就传来两个女孩子的交谈声。
“你这么急做什么?我都还没城隍庙呢,回去我娘又得训我。”
“城隍庙才不急,正是人多的时候,我瞧着别说点香了,连门槛都进不去。”
“我们先去瓦肆看杂耍,完了再去城隍爷那,耽搁这么一会儿,城隍爷不会怪罪的。”
城隍庙……温白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杂七杂八的东西想了这么多,倒把城隍给忘了。
他低头,在白玉葫芦上看了一眼。
中元那天,就在这祭夜图里,陆征说过,他这白玉葫芦上有阴司的印牒,必要时候,可以把当地的城隍唤出来。
温白当时只是过耳听了一下。
毕竟他身边就有一个小城隍,不用白玉葫芦唤,一个电话就能找过来。
谁知道,竟还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温白循着记忆,沿着街巷走到底,其实记不住无碍,因为一路走过来,好些人口中都在说去城隍庙上香的事。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位置,可温白却有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上一次来的时候,一路上,他都在跟陆征和小莲灯说话,周遭热闹是热闹,但其实没怎么顾得上听这些千年前的人们在说什么,现在慢慢走着,感觉倒也新奇。
城隍庙还是那个城隍庙,隔着几米的距离,赤金的“城隍庙”三个大字,就在纸灯笼的照映下,闪得恍眼。
香客摩肩擦踵,虽然这画面早就见过了,可温白还是被惊了一下。
温白靠墙而站,有些犹豫。
上次陆征做了什么才把城隍唤出来的?
好像也没做什么?
到这时,他才发现,当时陆征只说用玉葫芦可以把城隍唤出来,没告诉他怎么用,而他自己也没多问一句。
温白顿了下,摘下腕间的葫芦,放在手心转了一圈。
正想着要不要碰碰运气,在上头滴两滴血试试,毕竟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手指刚在上头点了两下,耳边就传来一句“大人”。
温白一转头。
长髯,锦衣,重冠……城隍。
城隍还躬着身,繁重的锦冠依旧让温白觉着脖子疼。
虽然还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把城隍唤出来了,但所幸是唤出来了。
温白立刻上前扶了一把。
“匆忙叫您出来,失礼了,只是我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只好来打扰您一下。”温白道。
城隍摆了摆手,语气格外祥和:“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和周遭人比起来,温白行装已经足够怪异,上次是陆征在,城隍没说什么,但这次只有他,城隍却也一派自然,像是丝毫也不在意他的装束。
“您认识我吗?”他明明记得陆征说过,祭夜图合卷之后,一切都会重来,无论是人,还是物。
那城隍应该也记不得他才对。
还好,事情还没偏离轨道,城隍摇了摇头。
但许是看出了温白的疑惑,道:“大人身上有阴司的气息。”
温白点了点头。
温白没把祭夜图的事告诉城隍,只简单说了说在他进画之前,发生了什么。
千年之后的事,千年前的城隍也没能给出答复,却让温白宽心。
“您该相信大人,”城隍看着温白,拐杖在地上轻轻点了下,“人间存在了多久,这地下阴司便存在了多久,只要还在这片土地上,大人总能找到您的。”
只要还在这片土地上,陆征总会找到他的……温白垂眸,笑了下。
也是。
他该相信陆征的。
“来的也巧,眼下正是中元,也热闹,我陪您上街走走。”说着,城隍已经一身轻装。
温白本想拒绝,可城隍怕他一个人出事,说什么都要跟着。
到头来,还是成了眼下这副光景。
温白抱着连图案都没变过的小钱袋,站在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可这下,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人,从温白,变成了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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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绑在桌脚上的麻苗啊,叫……”
“麻谷窠儿,告秋成用的。”
“对,麻谷窠儿,”城隍有些惊喜,见温白连高秋成都知道,还纳闷了一下:“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温白很想跟他说,是你告诉我的,可他不能说,只好道:“书上看的。”
城隍用拐杖撩了一截地上的麻苗:“书上好,书上好。”
可这还只是个开始。
城隍:“大人要是早一日来,除了这些麻谷窠儿,还能看到不少卖楝叶的。”
温白点了点头:“还有稷米和丰糕。”
城隍搔了搔头:“对,对……稷米和丰糕,既然来了,大人倒是可以……”
“前头好像就是一个糕点铺,要去看看吗?”温白抬手一指。
被抢了话头的城隍:“……”
两人到了糕点铺摊前,城隍看着温白非常熟练地放下几枚铜钱,挑了一个丰糕:“……”
“您不吃吗?”温白问道。
“吃。”城隍回神。
看着城隍手伸向的方向,温白小声提醒了一句:“那个可能有点酸。”
城隍:“……”
这到底是他带着大人在逛夜市,还是大人带着他在逛夜市?
这次选的丰糕,倒是甜了不少,可温白却觉得,似乎还是之前那个酸陷的,吃着好吃些。
个头也刚刚好,小莲灯一块,又掰了一半给陆征。
秉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温白还是把它吃完了,有点撑。
路上又走过几个纸马摊,最后温白停在了卖盂兰盆和河灯的摊位上。
“大人要放盏河灯吗?”城隍说道。
温白想了下,摇了摇头。
虽说这里头是中元,但外头不是,河灯这种东西,一年放个一回也够了,而且元元和陆征也都不在,一个人放,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见温白兴致也不算高的样子,城隍摆了摆手:“那到前头去吧,等下便是烧法船和祀孤的时辰了,岸边热闹。”
温白轻轻应了一声。
可当他就要走过那河灯摊位的时候,突然看见那摊主从后头拿了一盏莲灯出来,随手放在了最边上的位置。
温白脚步顿住。
城隍也跟着停下来:“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一盏很漂亮的河灯。”温白笑了下。
说着,走到一边,放下两枚铜钱后,把那盏莲灯拿在了手上。
温白原先对放河灯一事,兴致不太高,城隍看出来了,所以他看到温白带笑的神情的时候,还以为这灯有多漂亮。
结果,还真算不上漂亮。
干瘪瘪的,里头的灯火也不算亮,还只有巴掌大。
在周遭一众精心打造河灯的映衬下,还显得有些可怜。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被摊主遗漏在下头,拿上来的时候,也就是随手放在最外侧的位置。
城隍举目扫了一圈:“这盏是不是小了点?”
“那边还有更精致些的。”
“不用,”温白指腹在纸灯上轻轻蹭过,“就这盏。”
城隍:“?”
迎面出来一小阵风,温白侧身,用手拢了拢小莲灯的烛火:“我手上的玉葫芦里,也住了一盏小莲灯。”
“这灯很像它。”
虽然小了下,干瘪了些,可的确很像。
上次来的时候,他怎么没注意到。
“原来是这样,”城隍笑着捋了一把胡须“大人这是要给葫芦里的莲灯,再放一盏小莲灯?”
温白闻言,顿了下。
家里那盏,可不喜欢莲灯。
之前来了一盏翡翠的,都委屈了好几天。
温白跟城隍小声说了两句话。
“这有什么。”说着,城隍一拂手。
一盏元宝河灯就出现在城隍手上。
温白接过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