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湛
……
尘封数千年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全部归拢。
陆封识终于想起了他和辟邪的所有过往。
八千多年前,路濯在钟山下对陆封识一见钟情,而陆封识也在无意识中把那只温暖的小绒团刻在了心里。
两个人对彼此都是一见钟情,只是路濯知晓自己的心意,而那时候的陆封识没意识到。
后来,路濯怀揣一颗热烈的心,躲在钟山下偷偷看了陆封识无数个春秋,小崽崽从那时候就是只傻白甜崽,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忘了收敛晃来晃去的尾巴,陆封识稍稍垂眼,就能看到树后探出来的那点绒尖尖。
路濯看了陆封识多少年,陆封识就在钟山上看了他多少年,直到小崽崽从树后走出来,停到了他的面前。
在这个融融的春日里,他们陪伴彼此走过十九天。
再然后,麒麟和白泽得到天道卦象,辟邪离开,在乌弋山以身镇煞,油尽灯枯之前,陆封识赶到,献祭一半的神魂为路濯敛魂,随后和他一同在钟山之下沉睡。
“我叫路濯,你可一定要记住啊。”
陆封识记得他说过的话,于是把濯字一笔一笔刻在了他用龙骨和烛融成的玉上,永远铭记。
“要是哪天我生命耗尽了,你就忘了我,连我的名字都不要记得。”
这是路濯的愿望,陆封识应了,于是把关于他的记忆和路濯的神魂相融,尽数封存于烛。
暂时封存,不是消失,许多年后,它们会在路濯神魂觉醒的瞬间归来。
你离开,我便如你所愿,把你封存于心里。
你归来,所有的执念和爱意便随你苏醒,我会带着炽热的爱意,朝你奔赴而来。
山间无日月,一过八千多年。
路濯的神魂在玉里苏醒,回到乌弋山等待出世,而陆封识随之在一个温暖宁和的春日里醒来,他不记得路濯,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沉睡,但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你要去龙都。
以前陆封识不知道那个声音为什么会让他来龙都,但现在他懂了。
这是烛的指引,告诉他路濯即将醒来,你要像你之前承诺过的那样,在他之前苏醒,然后等他应约朝你奔赴而来。
他便去了龙都,建立九州,在里面留下自己的气息。
几年后,路濯出世,循着陆封识的气息降临在九州外,一过十七年,然后在神魂觉醒之前,走到了他面前。
终相逢。
**
陆封识睁开眼睛。
醒来的瞬间,四周白光骤起,苍蓝光点自八方而来,漂浮着把路濯和陆封识围在里面,缠绕成一个暖融融的光团,一点缝隙都没留。
这是怎么了?
樊休几个人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心里本来就没底,现在视线被光团遮住,什么都看不到,顿时就更慌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放慢了,放在平时渺小到根本不会在意的时间,到现在却觉得十分漫长。
度秒如年。
几个人心里都很紧张,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面,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看到那边的光团剧烈晃动了一下。
白唐兔耳一颤:“你们看到没有?它它它好像——”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在周围乍起的光芒中戛然而止。
玉台上的光团爆开,耀眼的白光汹汹朝外涌了过来,它的光芒过于夺目,几个人被刺得几乎失明,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
这阵白光在房间里停留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慢慢散去。
温暖的气息填满整个房间,那种感觉很暖,像被太阳晒过的棉花,也像龙都盛夏时徐徐的风。
这样的气息,只有血脉强大的瑞兽才会有。
眼上的痛意消失,几个人睁开眼睛,齐齐往前面望去,看到环绕在路濯和陆封识身上的蔚蓝光点一点点淡到了透明,白光随即消失,路濯的身影从里面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只很可爱的崽崽。
一身软绵绵的雪白绒毛,头上两只小角白皙温润,眼瞳澄澈明亮,像琥珀,也像倒映着月光的湖水,背上两只翅膀微微扬起,同样也是温暖的颜色。
他睁开眼睛,朝着陆封识看过去,眼神还有些茫然,似乎还没从沉睡里全然清醒过来,但身体反应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在看到陆封识的瞬间,便晃着尾巴朝他伸出了爪爪。
陆封识也在看他,视线瞥到那点探过来的绒尖尖,缓缓一笑,把路濯的爪爪握在了手里。
“欢迎回来。”
他这么说。
声音温和,仿佛冰雪消融。
第81章 来到客栈的第081天
一墙之隔的地方,几个人在外面等着,心里说不出的焦灼。
陆吾坐不住,在门前走来走去,蔺辛被他绕得眼晕:“你能不能坐好?九条尾巴晃得我脑壳痛。”
“噫呜呜噫我忍不住嘛。”陆吾委委屈屈,“我心里好慌啊,超忐忑,你听到我的心跳声没有?怦怦怦的。”
你这话听起来真的很像土味情话。
而且这个和梦魇如出一辙的造作茶味语气是怎么回事?
“两件事,第一好好说话,第二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坐下。”小蔺道长威胁道,“不然就把你尾巴砍下来给小路做围巾。”
好凶哦。
陆吾抱紧自己的尾巴,哼哼唧唧坐下,半晌,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几个人一振,声音却不是来自于面前的房间,而是从旁边楼梯拐角处传来了。
是和萧玉跟苏岱。
前者买了最早的机票回龙都,后者也在事情办完的第一瞬间赶到了龙都大厦,两个人神色匆匆,说出来的话也一模一样:“小路在哪?怎么样了?”
“在里面。”蔺辛指指前面的门,“陆先生也在,还没出来。”
“进去多久了?”
“差五分钟三个小时。”
和萧玉心里一紧,这个时间并不短,同为上古瑞兽血脉,他成年时连两个小时都没用到。
几个人心神不宁继续在外面等,这样又等了快一个多小时,看到面前那扇门的门把往下一压。
“吱呀——”
紧闭了三个多小时的门终于推开了,樊休几个人前前后后从门里走出来,却没见路濯和陆封识。
几个人心里一紧,问樊休:“小路和陆先生呢?”
话音落下的同时,面前的门再次被推开。
陆封识缓步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只白绒崽崽,绒毛似雪,角如温玉,眼瞳湖水一般澄澈通透,温和朝他们看了过来。
在小崽崽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几个人眨了下眼睛:“……小路?”
白绒崽崽点点头,尾巴随着一晃,要多柔软就有多柔软。
可爱暴击!
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温软可爱!
几个人心里炸开烟花,一时间都忘了对烛龙的惧怕,过去快乐揉搓幼崽几下。
揉着揉着,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蔺辛皱眉:“小路的物种不是辟邪?我看他好像和辟邪不太一样。”
本来之前就有差别——
辟邪有翅膀,路濯没有。
辟邪的绒毛是带了淡灰的白,路濯的绒毛是纯粹的雪白。
辟邪的角是淡淡的奶白,而路濯的角和绒毛一样,也是雪白。
现在,翅膀是有了,但绒毛和角颜色上的差异依旧存在。
几个人最先看樊休,看到他摇头,又不抱指望地看向陆封识。
而在这件事上,陆封识其实是世上唯一知道答案的人。
“他就是辟邪,最初的那只辟邪。”陆封识轻声说,“绒毛和角和以前不同,是因为他的神魂里融了我的烛和龙骨。”
烛,其芒可照九阴之幽隐。
骨是烛龙逆鳞之下的龙骨,温润似玉,无暇似雪。
路濯的灵魂在里面敛了八千多年,自然会相引转化。
陆封识把他和路濯的事给他们说了,虽然已经尽可能模糊了两个人之间的情意,但几个人还是听出来了。
这种一见钟情的初遇。
这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感情发展。
这种我记得你说过的每句话,愿倾尽所有等待你的承诺。
这种时隔八千多年,依旧灵魂相引,朝你奔赴而来的结局。
糖刀相融,起承转合都有的神仙爱情!
谁看了不得说一句六六六!
蔺辛学着贺长乐,呱唧呱唧来了一个海豹式鼓掌,其他几个人随他一起,一边鼓掌一边看陆封识怀里的辟邪崽崽,小崽崽没说话,只是轻轻晃着尾巴。
蔺辛觉得路崽的反应不太对,接着观察了两三分钟后,嘶了一声:“陆啊,我怎么感觉小路有点呆,该不会是觉醒了个血脉给刺激傻了吧?”
“那倒不会。”这次给解释的人是樊休,“他的神魂刚觉醒,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百分百契合,现在处于一种放空状态,你们可以理解为……”
樊休话说到一半断掉了,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想该怎么形容。
几个人一同看向他,半晌,听到樊休的声音再次响起:“猫咪猫薄荷吸多了,缓不过来。”
这个比喻可以说是很形象很有画面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