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无心
两人最初相逢是在桃树之下,女主人身着她最喜欢的白衣,正在嗅闻一枝桃花。彼时正是三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本该是段剑客与美人的风流佳话,直到庄主的父亲在会武中被他人杀死,临死前,他将家传剑谱拿给了庄主,嘱托他一定要练到第十层。
这份剑谱似乎能够改变人的性情。它会让人变得冷心冷情,修炼者越是断情绝欲,越是能将此剑谱练入更深的层次。为了支持丈夫习武,女主人随着庄主搬到了清冷孤寂、人迹罕至的雪岛上,并从此在此处练习剑术。
在初时的信件中可以看出,彼时的庄主对自己的温柔的妻子,依旧是心怀愧疚的。因荒岛上入目皆是冰天雪地,喜爱花的女主人在岛上手植了许多梅树。
庄主从此终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练剑,闭门不出。从那时起,他信件里的语气便发生了变化,满满的都是对于其心不静的不满。女主人为表示对丈夫的支持,也从两人的居室中搬了出来,独自住在了最为冷僻的梅影阁。
女主人擅画,尤其擅长画梅。梅开之时,庄主总是将自己关在书房的院子里,闭门不出。女主人于是常画了梅花,命仆人带给他,问他安好。
尽管遥远相隔,然而从字里行间中,两人依旧可以看出这对夫妻感情甚笃。丈夫醉心剑术,妻子鼎力支持。他们的笔触虽然是淡淡的,却依旧如生活般平和。
“擅画,尤其是画梅……”林槐敲了敲桌子,“按照信上的意思,游戏要让我们找的那幅‘梅’画,应该就是女主人送给男主人的画作之一?而且这位女主人按照信里的描述,也是一名绝世美人……”
“那么,那些画应该在书房里。”楚天舒想起自己在书房中所见的一地卷轴,给出了结论。
他们继续往下看,信件最终停在了十七年前,也是男女主人初遇时,男主人写给女主人的情信。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楚天舒将这些信叠好,放回盒子里去。正当他要盖上盖子时,林槐突然“咦”了一声:“这个盖子上还黏着一封信。”
原来还有一封信被他们忽略了。楚天舒当即将最后一封信揭了下来,并小心拆开。
这封最后的信依旧散发着梅花的香气。按照之前信里的说法,女主人因终日寂寞,日常手植梅树,其身上也染满了梅花的香气。
“最后一封信……好像是写在十年前的新年,男主人遣散了所有奴仆,梅庄里只剩下这两个人时的。”楚天舒道。
他沿着信纸上的字迹,一列一列看下去。较之之前的信件,这封信上的字迹显得更加狂乱。
在遣散奴仆一个月后,男主人似乎依旧是未能参透剑谱。他变得抑郁绝望,终日终日地无法入睡。最终,他在信中告诉女主人,他要辟谷一月。
“如果无法断绝口腹之欲,那么又怎能称得上是‘断情绝欲’呢?”楚天舒念出了上面的字句,“在最后他写道,他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会把自己关在书院里,闭门不出。若是梅影阁里的梅花开了,请女主人为他画一幅,放在门缝之下。”
第185章 只有我
最后一封信件在此断绝。楚天舒将信件又叠了起来,并重新将它收回了盒子里。
他把盒子放回床褥下:“走。”
他们一同离开了这座被时光掩埋的主殿。
“相互来往的信件停留在十年前,男主人闭关之时,而女主人也是在十年前逝去的。在那之后,男主人神功大成,成为天下第一剑。”楚天舒坐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枯萎的梅花,“断情剑谱,断情绝欲……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杀妻证道?”林槐用手指敲了敲地面,“这个男主人还真是丧心病狂……不过考虑到他武痴的人设,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也是合理的。”
“因此,我们所要寻找的那幅‘梅’画,应该就是女主人送给男主人的‘梅’画之一。考虑到任务属性,这幅‘梅’画应该相当有纪念意义,因此,它极有可能就是信件中所提到的,女主人生前最后一幅‘梅’画。”
林槐正听着楚天舒分析,后者却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胃部:“艹,突然好饿……”
他从包裹里摸索出了一块压缩饼干,干嚼着吞下:“今天下午问诊时,我缠住那个男主人,你借机到后面看看他的画……”
“这个‘缠’字就用得很……”林槐虚起眼。
楚天舒吃完这块压缩饼干,又掏出了第二块。林槐困惑道:“你还没吃饱?”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后就很容易饿……”楚天舒嚼着第二块压缩饼干,“可能是因为这里天气太冷了,体力消耗太大。”
林槐想了想,认可了这个回答。他不需要消耗体力维持体温,因此楚天舒比他食量大上一倍,也在情理之中。
“走。”楚天舒嚼着压缩饼干,“去看看梅庄里,有没有什么别的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说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林槐也拍了拍膝盖上的雪粒,随着他站了起来。
然后,他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起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被阳光所照射的,楚天舒的脚下,映着的不是人的影子……
而是一棵梅树!
一棵枯死的梅树的影子,取代了人影,出现在了楚天舒的脚下!
“楚天舒!”林槐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你……”
“嗯?”
楚天舒咽下最后一块饼干,转过身来:“怎么了?”
似乎就在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原本生长在他脚下的、取代了人影的梅树,消失了!
雪地上再度出现的,又是普通的人影。林槐死死地盯着那片雪地,好半天,才慢慢道:“……没什么。”
“没什么?”楚天舒变得严肃了起来,“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林槐继续说,“可能是我眼花了。”
那棵梅树一闪即逝,像是一个迅速出现又消失的幻觉。尽管林槐并未将此详细说明,然而一整个早上,他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楚天舒的影子,似乎打算随时随地将其抓个正形。
……敢有鬼在他的面前动楚天舒,除非她活腻了。他面无表情地想着。
这个早上,他们将梅庄走了个遍,并再次确认了“梅”画只可能在书房里又或梅影阁主殿里的事实。临到午间,他们又被请回梅影阁用膳。
午饭依旧是冷冰冰的饺子。这次楚天舒试探着夹起了一个,咬了一口。
“你干嘛!”
林槐的反应很大,他迅速地用筷子打掉了楚天舒的手。半个饺子落进了碗里,楚天舒挠着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觉好像……没有之前腥了?”
“是么?”
林槐夹起那半个饺子,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他不太能尝出这个饺子和昨天的饺子的区别,只能警告性质地道:“那还是不准你吃。”
“好,听你的。”
楚天舒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不满,不吃就不吃。他再次掏出压缩饼干,给了自己和林槐一人一块。
林槐一边咬着压缩饼干,一边盯着他。楚天舒的反应很正常,并在他一块都没咬完的情况下,吃了第二块。吃完饼干后,他又道:“我们去瘦子那边看看?”
两人刚出门,就看见瘦子拿着个空碗出来。见两人来了,他也没个好脸色,只对着门口侍候的侍女道:“还有没有饺子?”
侍女慢吞吞道:“一人,只有一碗。”
“……一顿就一碗饺子。这点饺子,哪够人吃啊。”瘦子抱怨着。
侍女没说话,她从林楚二人的房间里,收拾了未被吃完的午饭出来。瘦子瞅见盘子,脸色一亮:“喂,他们这没吃完的话,能不能给我?”
侍女停下来,半晌,慢慢地点点头。
瘦子于是大喜,他接过饺子,也没进屋,就蹲在台阶上吃了。正午日头正顶,阳光直直地照下来,照出他满脑门晶莹的汗珠。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口齿不清地感慨:“香,真香!”
他吃得香甜,楚天舒也在此时低了低头,嗅了嗅鼻子。
“林槐,”他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林槐的背上,突然一寒。
这是一种发自灵性深处的寒冷。楚天舒还在说着:“这个饺子没想到还挺香的……”
“别说了。”林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我们走。”
“怎、怎么了?”
楚天舒莫名其妙,林槐一直将他拖到了院子边,才放心下来。接着,他直接道:“早上你站在台阶那边时,我看到你的影子里,出现了一棵梅树……”
“梅树?”
林槐将此事完整地描述了出来。他精确了到每个细枝末节,避免出现遗漏,影响到楚天舒的推理。楚天舒思考片刻后:“我当时应该是差点被鬼上身了……”
“这个地方不对劲。”林槐低低地说,“我们得快点找出画来,然后离开这里——”
“你怎么突然这么急?”楚天舒摸摸他的脑袋,“别怕,有我在呢。”
他的手放在林槐的脑袋上,林槐沉默了一会儿,说:“就是因为你在,我才……”
楚天舒:……
“要是只有我在,我才不怕呢。”林槐强调,“要是只有我在的话,哪个女鬼敢来上我的身,我就把她掐死骨头磨成灰扔到井里去。”
楚天舒:……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林槐有些不满,“我说我们赶紧去找画……”
“听到了。”楚天舒抓住他的肩膀,“我现在就是……很想亲亲你,抱住你。”
林槐:……
楚天舒:“再对你做点过分的事。”
“做正事!”林槐怒了,“你知不知道你……”
“我没那么脆弱的。”楚天舒宽慰道,“我们下午去找画,没事,别急,乖啊。”
林槐:……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被楚天舒当成小孩在哄,并因此极为不爽。另一边瘦子也终于吃完了三碗饺子,打了一个冷冷的饱嗝。
他们在侍女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了男主人的书房。这一次走在路上,林槐气场全开,随时用眼睛扫荡四周,不放过一丝一毫梅影的痕迹。瘦子走在他们前面,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冷飕飕的瘦子、冷飕飕的林槐、傻乎乎的楚天舒三个人抵达了书房。身着白衣的男主人,也坐在了榻上。
和昨天的枯瘦相比,今天的男主人面庞丰润了许多、也年轻了许多。他的容貌间渐渐多了些冰雕玉琢般的质感,令人想到,他同女主人在桃树下相遇时,必然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请诸位为主人把脉。”
男主人伸出一只满是白骨的右手,楚天舒神色如常地将它接了过去,装模作样地把起了脉来。
瘦子和男主人离得很远,自从昨天被咬了那一口,他对这个白衣狂犬病,始终采取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在楚天舒把脉之时,林槐也趁着管家等人不注意,溜进了男主人作画的书房。
他进入书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屏风上巨大的梅树。那棵梅树张牙舞爪,阴森恐怖如鬼面。
然而林槐却走近了那面屏风。
‘我不管你是怎么死的。’他看着它,面无表情地想着,‘但你要是敢带走他,我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在转过身后,他看向了被男主人摊开在桌面上的画。
出乎他意料的是,桌面上,只有一幅纯白的宣纸。
‘他今天没画画?’
然而挂在旁边的毛笔,却依然是湿淋淋的。林槐没动那些毛笔。他离开书桌,看向四周,趁无人抵达,非常刚地一张张展开画轴。
换做是另一个玩家,是肯定不敢做这种事的。但他自恃有挂在身,行为相当地作死且狂放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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