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anana
他听上去是那么痛苦,那么虚弱。
空中残缺的文字段落逐渐成形,写的是:事成,即悟,我即是。
行山一抬头,急道:“人字旁,他!”
他忙寻找“他”字。
而木心竹似是再抗不住了,一声尖叫,图书馆里的所有书本全都飞了起来,书架震荡,狂风呼啸,把怜江月也吹飞了起来,风太大了,他的眼睛根本睁不开,就听到耳边一个沙哑阴森的声音说道:“待在这里,你的所有遗憾都不会再是遗憾。”
尽管此时他闭着眼睛,可他却又能看到风煦微笑盈盈地看着他,还能看到玲珑星眨着那双翠绿的眼睛,还看到怜吾憎在一叶扁舟上摇动木浆,月光明亮,江水漫漫。他开口喊他:“爸爸。”
他自此就不是孤身一人了,他在人世间有了亲人,有了可依靠的人。
可这些都不是真的。
“这些可以是真的,过去是可以改变的,怜江月,只要你愿意,以我的力量,时间可以逆转,你可以去弥补你的遗憾,世上是有后悔药的,就在我这里。你是不是后悔没有杀了卞是真,没有杀了赵有志,留下他们在人后嚼舌根?你是不是后悔没有杀了卞如钩?要真像传闻里是你杀了他,你血洗了卞家,我看江湖上那票人物屁也不敢放一个,就是因为你没下手,你心慈手软,你还没有做到极致,他们就以为能让你屈服,他们就要惩治你。只是因为你和他们不奉行一套价值观,他们就要打压你,就要铲除你。不讲道理的是他们。”
怜江月喘着粗气,头痛得几乎无法思考了,只能任由无藏通的话不停灌进他的耳朵里,灌进他的脑海里。
他勉强吐出几个字:“无藏通,你闭嘴……”
“闭嘴?是那些人该闭嘴!什么惩恶扬善,你想想看,你做过一件坏事吗?你伤害过一个人吗?你伤害的是你自己!你切断了你的右手啊!”
怜江月昏昏沉沉,心中漆黑一片,无力反驳,也无法反驳,无藏通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最了解他的是这个阴森,邪恶,无时无刻不在憎恨,满怀杀意的家伙?
怜江月用力摇晃了下脑袋,心中默想着:“他在蛊惑我!”
无藏通当即说:“蛊惑你?我用得着蛊惑你吗?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你的身体已经为我所掌控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出不去了!我是在帮助你认清事实,认清自己。”
风歇下了,怜江月睁开了眼睛,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又仿佛什么都看见了。就好像沙暴时影子保护他时竖起的铜墙铁壁。他敲了敲周围的漆黑,坚硬无比,寒冷无比。
无藏通说着:“要不是我,你能说出你心中的真实想法?能面对真正的自己?”
“要不是我,你的右手能回来?”
“要不是我,你早死在沙暴里了。”
“要不是我,你连一堵墙都上不去。”
“善不过是弱者的借口,弱者的畏惧。”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惩治惩治那些伪善的家伙?”
怜江月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藏通大笑:“哈哈哈哈,你是问我的人生目的吗?”
“我想自由自在,顺我心意,不为旁人所扰地活着!所以我要变强,强得没有人能反对我,没有人能对我指手画脚。”
怜江月浑身一个激灵,这难道不就是他的想法吗?
这……到底是他的想法还是无藏通的想法?
无藏通像是能完全看穿他的心思,说道:“我和你还分什么你我?你就是我,我操控着你。”
“操控?”怜江月对这个字眼实在不满,“你以为你在玩游戏?”
就算他和无藏通的追去是一致的,也不代表他就要屈从于他。他就在黑暗中摸索着,在内心里呼唤着哭雨。
无藏通狂笑起来:“哈哈哈,找哭雨?在这里,这把破剑是斗不过我的。”
“游戏!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在玩游戏,我才是真正的玩家!你不过是被我玩的角色!这么些日子来,我忍着你,让着你,你以为你能控制我?在包家的时候,是我冲动了,不过那次之后,我学到了,为了要遂你的心意,为了迷惑你,为了让你更依赖我的力量,我就帮你,就保护你,我一直在等,等你完全依赖我的那一天,等到你再也离不开我的力量的那一天……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答应木心竹到这个非人的领域来,真是天助我也,我不用再苦等了,什么木头,什么竹子,什么哭雨,通通不是我的对手!”
怜江月手上一凉,他感觉到了哭雨,立即是拔出长剑,挥剑就砍。铿一声,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惹来了无藏通的一通嘲笑:“都说了哭雨在这里就是废物,你现在根本没得选,你不想待在这里也得待在这里,这里就是你永恒之地,哈哈哈哈,你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从此往后,世上再没有剑鞘能封住我,世上再没有人能困得住我,我真正自由了!”
怜江月将哭雨拄在地上,握紧了剑柄,也笑了:“游戏……小球说得没错……你不能在地图上乱跑是因为你还没满级,你一乱跑你就‘死’了,就没戏了,你处心积虑练级升级,现在你满级了,你以为你能随便去哪里了……”
他又一剑砍出去,心中滚滚恶气涌上,道:“没得选?我不信!”
黑暗中,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怜江月咬牙切齿:“什么善,什么恶,什么后悔,什么弥补,什么真实的我,什么真正的我……我就是我……”
他一剑刺进地里,手腕往下一坠,用力去割地上的漆黑:“我的事我自己决定,我要怎么活,我自己说了算,你是我的影子,那我就不要这影子了!”
哭雨震动,嘣一声断裂了。
“没用的,没用的,哈哈哈。”无藏通大笑不止。
怜江月握住哭雨的剑柄,仍往地上刺去,他脚下的黑影是那么厚,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双脚,看不到自己的双手,他只能感觉到他手里握着剑柄,但他的力气越来越小,几乎要握不住那剑柄了。他的耳边是无藏通刺耳的笑声,心中是满腔的怨恨,他真的恨,真的不甘心,在卞家时,卞家老小隐瞒了无藏通和他的关系,不让他选,现在,他也还是没得选吗?他就只能待在这漆黑的境地里一辈子?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偏要选,偏要去磕这块硬石头!
突然,一抹白光刺入,怜江月眼前出现了一丝裂缝。
无藏通似是有些慌张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影子分开?一个人是不能没有影子的!否则,否则……”
怜江月赶忙用双手握住剑柄,继续切割。他的右手忽然一痛,钻心的疼痛,他感觉不到他的右手了。
“无藏通,你……”
他夺走了他的右手!好,这右手他早就不要了,他要拿去就拿去吧!
怜江月便用左手持剑柄,又一用力,继续切割,他绝不会在这时候放弃。因为……
“我的路,我自己选!”
一道白光乍现,怜江月听得行山呼唤:“师兄!”又听到他说:“曲九川??你怎么在这里?危险!不要靠近!”
怜江月朦朦胧胧地又看到了行山,也看到了曲九川,他们两人正站在一起,好像在看着他。他很想朝他们走过去,可眼前忽地飞过一股黑烟,这黑烟旋转着收拢成一束,窜向了曲九川。
“小心,是无……!”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怜江月往后一仰,耳边是惊涛拍岸,鼻腔里海风咸腥。他失去了意识。
第50章 (1)
“二哥,你听听,我这么写成吗?咳咳,我和你们说,我一表妹他们村里最近也出了和漳州这个差不多的一档子事,邪门得很,人死了又活过来了,就是一个乞丐,夜里在马路上冻死了,街道喊了收垃圾的要拖去火葬场,收垃圾的来了,那人又自己蹦起来了,看见人就咬,警察到了,拿了防暴叉控制住的,也不知道现在被弄去哪儿了。千真万确,我他妈要是骗人,死一户口本,真的是起死回生。他们那里靠近内蒙,你们说是不是美国人在蒙古搞了个什么生物实验室,泄露了什么僵尸病毒啊?二哥,蒙古是和美国关系比较好还是和俄罗斯关系比较好啊?下面几个顶帖的号我都登录好了,一个就这么回,傻逼吧你,还僵尸病毒?打游戏打坏脑子了?领身份证了么小屁孩儿,还不赶紧去写作业!再一个就贴那个视频,就我刚才和你说那个,特阴谋论的那个老外那个,还有几个就搅浑水,互相地域攻击,反正把帖子热度给带起来。”
“我看成,你发吧,你回贴的时候注意着点,别搞错号了,对了,小恒车祸现场的照你拍了吗?不有个浑身血糊哗啦的交警坐在路边那个,你看看打个码,回头让他们求锤得锤。”
“好嘞,那我就说那人咬了个交警……唉,二哥,你说真有人信吗?会有人特意跑咱们这犄角旮旯吗?”
“管他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就叫撒大网,多方面发展副业,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吧,他妈的,这树没吊死咱们,自己先被车给撞死了,小妹,你再给哥念一念,今天还有什么瞎几把新闻?”
“哦,等我回好这个帖啊……我看看,漳州这个念过了,哦,扬州死了个有钱老太婆,草,二十五个亿,一个屁孩子都没有,这还家族企业呢,就断送在这个老姑婆手里了,赚这么多钱你说干啥?我要有二十五个亿,我……”
“扬州?人长啥样,我瞅瞅,多大了?”
“你看,长这样,你说,和我有点像不?我收拾收拾能去认她当个妈不?这年纪山上下乡过吧?说不定还真来内蒙体验过生活,对内蒙老情人念念不忘,这老情人是个有老婆的,她就偷偷生下了我,回家乡的时候又不敢带回家养,就托给了咱爸妈抚养,回到扬州老家终生未婚,这故事怎么样?”
“哈哈,你编,继续编,我看看,想依依,好……好……还有什么新闻?”
“就那新疆的盗墓团伙的二把手还没抓着,偷来的东西也还没找着,要不咱们往新疆跑跑?”
“你懂鉴赏古玩?这玩意儿就是个坑,巨坑,别的呢?”
“哦,我再看看,河南一个什么超市死了俩人,屋子炸了个大窟窿,靠,大哥什么时候能把炸药给做出来啊?咱们要有这技术,爆破个银行,抢个几百万分分钟不是梦啊。”
“啥?叫我干啥?嗯,小妹你叫我?饿了?这不快到家了吗,你瞅这路牌,耀县,十公里。”
“那进村还得三十公里,大哥,要我说你就该把你们矿上爆破队的搞个两三个过来,你做不成,他们还做不成?现在好了吧,干了三个月,疲眼里夹了两块金子回来,都被三姐给哄走了,咱们啥也没剩,那女人嫁出去了就成了别人的家的人了,能给咱家留着好吗?”
“你少埋汰你三姐,你往后能有她那出息,那就是祖上积德了。”
“她啥出息?嫁去赤峰给一个瘸子擦屎端尿就是出息?在外头养了个小白脸,白米好酒,好穿的好用的供着就是出息?”
“草你妈,和我犟嘴。”
“我妈他妈就是你妈!你草她?你草去啊你!回头生个孩子得管我叫姐!”
“好了,好了!别吵了!!小妹你少说两句,大哥你坐下!你他妈……草……!”
一辆桑塔纳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漆黑的公路上,两边都是荒漠,开车的二哥左右看了看,不见一个人影,他就关了车灯下了车,走到车前去察看。他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可他没看清,可能是一头鹿,也可能是一个人。
大哥和小妹也相继下了车,大哥绕到了后备箱前,小妹跟着过去,两人一人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铲子走到了车前。
车前躺着一个人,二哥正蹲在他边上,拿着手机照着这个人。这是个男人,头发很长,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大哥一弯腰,作势要把这男人抗起来,他的手才碰到男人,男人猛地弹了起来,小妹一铲子挥过去,正打在男人的额头上。男人又晕了过去。
大哥回头一看荒芜的平原,庆幸道:“还好这还没进县城,这里荒得很,直接埋了就是了。”
二哥摸起了男人的裤兜,半天才摸出来十块钱纸币。
大哥啐了口:“要是头鹿还能拖回去宰了,打打牙祭,”他咂吧起了嘴,口水乱流,“鹿肉那可真香。”
大哥又说:“草,还是个残废,没右手的。”
“没手机?没身份证?”小妹抱着铲子去摸男人屁股后头的裤兜,什么也没摸着,埋怨道:“草,还以为天上掉馅饼,能赚个两三万,感觉损失了一个亿啊。”
大哥挤着眼睛,看着男人,疑道:“该不会是县里银矿山逃出来的吧?”
“这雪白干净的,还是个残的,像是在矿上干活的?能干些啥?”二哥抓起了这人的手,一摸,“手心里一层茧子,也不对啊,看着也不像建筑工人,这怎么没的右手啊?出意外?”
小妹撩开了男人的头发:“别说,长得还挺好看,比小恒还好看。”
大哥一抓男人的长头发,皱鼻子皱脸地说道:“这哥们儿不会是要去西藏,走岔了走到内蒙来了吧?瞧这头飘逸的长发,我看比那个小恒还没脑子。”
男人突然又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他的眼睛里射出了两道极锐利,极寒的目光。小妹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男人问道:“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又干又硬,也充满了寒意。
大哥又要挥铲子,二哥眼珠一转,拦住了他,笑眯眯地问男人:“你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什么?我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外……”男人抬起左手,摸着额头,“我的头好痛。”他搓了搓手指,轻声说:“我流血了……”
这夜很黑,没有月亮,繁星点点,却照不清楚什么。男人慢慢坐了起来,仍旧念叨着:“我流血了,我受伤了……”
好像流血,受伤,对他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二哥问他:“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男人看着他:“你认识我?”
大哥缓缓放下了铲子,看着二哥,二哥笑眯眯的,手指摸着裤腿,小妹爬了起来,跪在了地上。二哥指着小妹就道:“我当然认识你,这是你女朋友,你特意带她回老家探亲,咱们的车在路上抛锚了,你看,车灯都不亮了,你下来修车,被一头鹿给撞了,摔在地上,我看是摔到脑袋了,走,去县里找个医生瞅瞅去。”
男人呆呆地望着小妹:“我女朋友?那你们是……”
二哥笑着说:“我是你二哥,这是你大哥,咱们一块儿从满洲里回老家啊,三兄弟一起在满洲里打工呢,咱爸后天过六十大寿,你忘了?”
男人看着二哥,二哥还笑着,道:“你叫李帅,你的右手是在汽修厂里出了意外没的。”
男人看着空荡荡的右边袖管,喃喃:“我的右手……”
小妹忙抹起了眼泪,抓起男人的手,哭哭啼啼地道:“小帅,你还好吧?除了脑袋痛,还有哪里痛啊?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她靠在了男人身上,胸脯挤着他的身子,和他贴得紧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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