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面煎大鳕鱼
经过现场勘察和机舰残骸拼对,的确发现少了大半飞行器机体。帝国军方的调查组当场就给出了“不幸遇难,遗体失踪”的答复。
薛放拒绝接受这个结果。
他要求邓肯艾尔封锁边境线,在全帝国疆域内展开紧密搜索。
邓肯艾尔直截了当给他一句:“薛放,你没资格要求我。”
帝国老皇帝之心,昭然若揭。没有资格,就要获得资格。
救援时间珍贵紧急,摆在薛放面前的只有一条路——答应做执政官,成为邓肯艾尔漫长无聊生命中拿来取乐的一环。
“找到缪寻后,我就会马上退位。”
邓肯艾尔用食指敲击着桌面,揶揄道:“别这么说,你这样有可能会永远也找不回你的小哨兵。”
薛放深深望了他一眼,精神力陡然暴动,烧毁装在义体里的意识小绿卡,拔出来,丢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托于那次声势浩大的精神海啸,向导的精神域更加浩瀚无边,深不触底。他现在已经能通过“非触及”手段,不依靠精神体,轻而易举远距离撕碎轰灭他人的意识,最大攻击范围能至上百人。
不管放在哪里,都是极其可怕的精神核武。
但邓肯艾尔根本不痛不痒,反正仓库里有的是替换的义体和绿卡。他的精神力能不断转换附着对象,只要那具深埋地心,泡在高能修复液里的本体不死,意识就能获得实质上的永生。
邓肯艾尔如约放出了实权。
薛放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参与飞行器坠毁现场调查的军方成员,一个一个叫进办公室,强制拷问他们的意识。
他认为邓肯艾尔一定在耍花招,缪寻不可能无故失踪,最大的可能是被军方第一时间营救并藏起来了。
拷问哨兵们的大脑,并从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极其耗费心力。
习惯了缪寻敞开的大脑里时不时涓涓流露的甜蜜爱意,再来看这些陌生信息,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薛放逼问到了第七十九个哨兵,也是最后一个,依旧一无所获。
所有军官的记忆都显示出同一个答案:在那种破坏状态下,不可能有人存活。
薛放决定亲自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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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二次在车站看到他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街上稀稀拉拉没有什么人,加上天气寒冷又下着酸雨,举目望过去,就能一眼看见。
10个小时前,我上夜班路过,也看见过他。
他举着伞,站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大街,脚边放着一个小桶。
很多人驻足观看,开终端兴奋上光网直播的也不在少数。
我在光网和新闻直播上见过这张脸。帝国上层大刀阔斧,削蕃改革那阵子,执政官经常因为相貌清俊而霸占热搜。
现在已经一年了。
一年前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废弃电台里传来的歌声,一下子点燃整个星际。据说,当时在公交捷运,地铁飞船,任何有公共通讯通道的地方,都有人收听到它。
歌声沙哑悠远,情感丰沛,有人把它截下来一段一段降噪去分析,但谁也听不懂那是什么古老的语言。
我也听过那段录音。
它被放在光网,疯狂传播下载,一时间,几十亿人热烈参与讨论,但过了一个月就逐渐消停了。
如同泡沫破灭,热情散去,一切成为了幻影,渐渐被人遗忘。
电台事件,好像引发了什么蝴蝶效应。
之后,联邦的副首相玥萨被宣布死亡,帝国的这位新执政官上台。一前一后,仿佛新老更替,仔细一想,却好像没什么联系。
时隔234年,皇帝又设立了执政官,说是要推进改革,整顿规范义体市场,平衡哨兵社会地位。大家都只当成饭后新闻,听听就算了。
什么执政官或首相,不过是换着人当当,日子还是照样过,工作还是找不到,压缩罐头还得吃,房租水电继续涨。
那时候我的生活很窘迫。
我在罐头工厂当高级维修工刚满一年,被机器搅断一条腿,没有钱进治疗仓,只能装上电子假腿,拿着工厂给的赔偿金,在便利店找了份微薄的工作。
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便过着这样平淡无望的生活。
凌晨四点半下班,要等早上6点第一班电车回去。
好在今天便利店里过期要扔掉的食物很多,我拿了一些,这几日能勉强吃饱。
于是,凌晨4:47分,我又在公交车站下遇到他。
执政官被雨淋透,他捏着一个同样狼狈的可丽饼,装饼的纸袋湿了,他一口也没吃。
这片虽然是市中心,到了晚上,犯罪率却相当高,我工作的便利店经常被团伙打劫。执政官敢一个人站在这里,实属胆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你……最好以后晚上别一个人出来。这片的黑帮很凶。就算出来,也要带个哨兵。你们应该不缺哨兵吧?”
我的语气不算好。
对方转眸看过来,我心底突然打了个激灵,像有人把冰凉的探针插进我大脑,又马上拔出去。
执政官温和笑了:“没有关系,以后不会有黑帮了。”
我觉得他在说大话。这个城市的黑帮,连军队来了都没半点办法。
我问:“你为什么守在这不走?”
执政官从潮湿的黑色羊绒大衣里掏出一叠纸,递给我一张。
【寻猫启事:请回到我身边】
只有这一行字,奇怪到没边。
“怎么没有猫的名字,长什么样,有多大?”
他轻声说:“猫看到我,会回来的。”
作秀。
赤裸裸的作秀。
星际各大媒体不约而同认为他在为自己宣传造势。
一年来,他手腕强硬,封锁了帝国边境民用通道。同时几乎走遍整个帝国,不论到哪个星球的哪座城市,都会买下中央广场最大最高的投射屏,向全城播报:薛放来了,我在这里。
之后,就安安静静站在市中心人最多的地方,脚边放着有盖子的小桶。
任人围观评论。
不得不说,这招有效。
现在光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消息。有人觉得他心机深重,擅长玩政治作秀。也有声音认为他平易近人,四处实地考察是为民着想。
当然,后者有相当一部分是他的颜粉气质粉。
我借着路灯,偷偷瞧了瞧。
听说执政官以前是大学老师,有名的学者,被联邦迫害流亡到帝国,家世显赫又年轻,还是很会治愈人的向导。
可他现在面容憔悴,颧骨高耸,下颌比以前更瘦也更锋锐了。
“你想找猫,是真心的吗?”我问他。
执政官垂下眼眸:“是真的。”
“猫丢了,你看起来不太伤心。”
执政官摸了摸自己脸颊:“是吗?看起来不伤心啊。”
我有些气愤,“我家的小猫要是丢了,我肯定哭着去找。”
执政官:“你是善良的小姑娘。”
他弯下腰,提起那只小桶,抖了抖上面的水珠,低头微笑对我说:“离车来还有一会,我请你吃东西吧。”
也许他天生就有一种无法让人抗拒的气质,就像面对班主任找你要作业,你支支吾吾也不敢说个“不”字。
我被迫被他请吃了饭。
两碗自助拉面,坐在落地窗前,对面就是整栋楼高的霓虹广告屏幕,大字不停滚动着:【薛放在这里】
时时刻刻昭告天下。
太羞耻了。怎么会有人能不动声色做出这么高调的事?
可这个人看起来好像也不像自恋狂。
“你养过猫吗?”执政官忽然问。
我说:“养着呢,家里还有三口猫等我回去喂饭。”
谈起猫,这个男人顿时变得有人情味起来。对于养猫,他有很多感慨。
我说猫有时候也挺讨厌,经常不打招呼跑出家,害我好一顿找。
他说,小猫都会有那样的脾气,要多给一些耐心和信任。
一开始,我以为他会跟我聊些什么假大空的星际大事,再不济就是问问民生现状如何。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我告诉他:“猫猫走丢了也会很害怕,别看在家里又抓又挠,出去了就缩成一团躲在角落。要大声喊它的名字,因为猫在等知道它名字的人去找它。”
执政官礼貌的表情有一瞬间崩塌。
我看到他的眼镜被一片水雾浸湿了。他连忙起身说声抱歉,去厕所擦眼镜。
或许……他做那些奇怪的事,真的是为了找猫。
走之前,执政官依旧固执地守在那里,不愿意离去,即便街上已经没有人了。
他低垂眼睛,笑着说:“找猫就是要在夜里坚守,他们白天听到消息,晚上才会试探着冒头来瞧一瞧。”
他还从小桶里抓了一大把糖给我,说请我回去看到我的猫时,喊它帮帮忙,如果碰见流浪找不到家的小猫,让他想起家人的模样。
坐上电车,我还有点晕乎。
我真的和位高权重的执政官大叔吃饭聊天了吗?!
我好像忘了问他,电台里唱歌那人要找的是不是他。
鬼使神差地,我回家后吃了水果糖,真的抱起三只猫,认认真真嘱咐了它们一遍:“你们每天早上出去溜达时,要是看到了流浪的小猫咪,要提醒人家想想回家的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