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面煎大鳕鱼
可在缪寻这里,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
先前在普通高中里上卫生课,听到老师讲“潮热失调”的例子,有激素紊乱的异能者,年至三四十岁都不来初潮。
那时候,缪寻就暗暗期待自己能“中奖”。
一辈子不用“来潮”,也不用窝在谁的怀里哀求,该多好啊。
今年来了异能者学院,负责《哨向两性关系》课程的老师更加直白,操着一口粗犷的腔调,直截了当说:“你们这群小畜生,整天训练时张牙舞爪的,等来了大潮,一个个焉头巴脑让人家搓圆捏扁还爽得哼唧乱叫姐姐哥哥,寝室门都不关!到时候全都给你们录下来,谁再叉着腿跑最后一名,直接食堂大屏幕滚动播放!”
那堂课乱哄哄的,教习老师不管说到哪里,底下都是噗嗤噗嗤心照不宣的坏笑。
缪寻的脑袋嗡嗡的,下了课,同学叫他好几次都没听见。
其他人不知道,看似冷漠凶狠的小猎豹,有一颗纯纯的少年心。
论坛小说看多了,他一直以为初潮是“私定终身的开始”,“哨向灵魂的碰撞”,“牵着小手羞涩辨别对方信息素”的过程。
要珍而重之,反复思考,系上丝绸蝴蝶结认真选择和交付。
还要在初潮来临时,忽然想通,跨过整个星际去找儿时喜欢的人告白,穿越战场硝烟在大本营纯洁至白的病床上互相安慰……
这种类型的。
可是显然,缪寻没有那种忠诚可靠的青梅竹马。
更不想像学院的大家一样,简单粗暴随随便便把这件事搞成一场“x日x夜,哨兵宿舍楼被吵醒,集体奋骂着拿出隔音耳塞”的露水事件。
自那之后,缪寻就悄悄扣下每个星期配给的人工向导素,小心存起来,以防哪天不幸中招,还能靠吃向导素赚回一点反杀的时间。
他很害怕……
如果来潮的时候碰到陌生人怎么办?
要是他变出尾巴和耳朵,被拍下来放在食堂当小电影轮回播放,给全校人当下饭菜怎么办?!
渐渐地,他养成了随身携带向导素的习惯。
现在,那个塑料小瓶,就放在离他直线距离15米远的更衣室326号柜子里。
“想吃向导素?”挡在面前的向导,语调堪称温柔,“这里就有现成的。”
“我不要你……!”缪寻牙尖打着颤逞强。
男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瓶子,啪嗒,扣开盖子。
缪寻的喉咙一下子扯紧。
那是……是他的那瓶!
“你开我柜子!”他气到头昏。
“只是确认你的生活状态。”男人轻描淡写,复又压低唇角,浅浅勾起,“确认你还穿着我买的便服。”
“你够了——!”
缪寻气急了一脚踢过去。他以为对方会躲,可狭小的隔间哪有躲闪的空间,薛放闷哼一声,被他踹中小腿。
金边眼镜啪叽摔进水里。
缪寻拽了浴巾围住自己,看也不看就往外走。
“缪缪……”
薛放一手撑着墙,一手揪住他的毛巾一角。
缪寻不理会。
他又轻轻拽了两下。
缪寻忍耐两秒,转身质问:“又想怎样?”
薛放舒展温和的眉眼,“被你踹疼了,走不动,扶我一下。”
说着,他稍微动了下腿,低着头轻轻嘶了声。
衬衣和额发都被水溅湿,柔顺凌乱地贴在身上。
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还以为是缪寻欺负了他。
你就装吧。
缪寻磨着牙,逼自己捡起金边眼镜,粗鲁地拽了一把男人,就算完成任务。
谁知薛放就势靠过来,把半边体重压在他肩头,还感叹一句:“长高了。”
缪寻寒着脸,扶他到外面,找个长凳把他扔在那,自己去柜子前找衣服穿。
他这边穿,那位远道而来的贵公子就目光如炬,大方欣赏着他的姿态。
看完了,再环视周边环境一圈,皱着眉评价:“开放式更衣室没有私密性,下学期需要改进。”
缪寻:“……”
简直像吃完饭抹抹嘴,把剩下的碗一摔,霸道不讲理再不许其他人吃了。
虽然缪寻知道,他这口肉菜饭,薛公子早就付足了钱,想怎么吃,什么时候吃,吃完再找上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以维护他薛放矜贵清白的名头,都不是缪寻能管得了和说上话的。
想到这,缪寻套长袖衫的手僵住。
……他的初潮权,按照法律确实应该属于薛公子。
他似乎没有自我处置的权力。
那些条条款款都写在合同里,像无数道铁索,把他绑在命运的轮途上,任车轮碾过也无法逃离。
“……我会还你钱的。”
少年背过身去,冷不丁说出这句话。
“你想怎么还?”
更衣室空旷无人,声音悠悠回荡,反复敲打在缪寻心头。
“想替别人卖命来换取报酬还我吗?”
“………”
“那你可能要卖很多次,给许多个人。”
缪寻倏然转过身,红着眼眶朝他吼:“那也比你好——!!”
什么人啊,十来个月没有消息,现在又突然出现!不想好好和他见面,一来就把他逼在公共浴室里,搞得像要做什么一样。调戏他,让他叫主子,哪怕一句好话也不说,怎么这样啊!
……真把他当小宠物了吗?想玩就玩,想丢就丢,太过分了。
缪寻重重摔上柜子门,拽起包就走。
男人坐在原处,静静问:“之前为什么不打给我?”
明明学院每个星期都留了120分钟和家长联系的时间,薛放却从未接到过通讯。
而且他查过,缪寻也没有打给其他人。
“……你,你又不是家长!”少年换着气。
一紧张就会结巴的毛病还是没变。
薛放:“通话对象不仅限于家长。”
缪寻心一横,直接结束对话:“……不想联系你。”
“为什么?因为恨我?”
“因为……”
因为你把我丢在这里也不来看我,等了快一年,其他同学都有家长来接,我什么也没有。
训练很苦,食堂的饭只讲营养一点也不好吃……脚磨破了袜子粘在伤口,怎么也长不好……拿了第一名,奖品是再跑五公里……被讨厌的人骚扰……关禁闭做了奇怪的梦……还有好多好多事,都没有人听我说。
不是想撒娇,也不是想抱怨,就是……
就是……呜……
难过。
“其实我也会害怕。”
薛放站起来,一瘸一拐走过去,边走边轻轻说:“我怕我接到你的通讯,哪怕听出一个音节的变调,都会马上冲过来带你回去。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把你养在身边,切断你和他人的联系。更怕我剥夺你的自由。”
他是居于上位的成年人,即使不是故意的,也会无形中控制和影响缪寻。
薛放本想把这种影响和存在感降到最低,放缪寻在自然环境中任意生长。
——这个年级的小男生,和同龄人玩在一起,整天起哄,很快就会忘记烦恼。
也会忘记他这个“坏人”。
但薛放没有料到,他的“缺席”让缪寻间歇失落了一整年。
年末,各项机密工作报告如雪花般厚厚堆积在薛少爷的办公桌上。
他却从最下面抽出一个信封包,仔细查看起这堆文件里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缪寻的成绩单。
各科各项都是优秀,实践课几乎是满分。
唯独一项在及格边缘岌岌可危徘徊。
心理评测结果:排斥与向导交流,情绪过度敏感。
薛放直觉这与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抽空来了。
来看看他不肯回去的小猫,是不是在咬牙逞强。
“你寝室有人吗?”薛放忽然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缪寻突然警觉。
“我只是问问,不用紧张。”薛放跟在他后面走着。
缪寻根本不信,他算是明白了,这人温雅的外表都是幌子,骗人的!
薛放继续道:“毕竟有人也没关系,清场就好。”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