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面煎大鳕鱼
小型飞行舰在空中旋了个急弯,犹如离弦之箭,朝着城外飞去。
黑暗哨兵组织的窝点是什么样的?是重兵把守,严密防范,还是藏匿地下,气氛冰冷,自带尸体焚化炉?
结果都不是。
被推搡着下舰,薛放饶有兴趣地打量附近。建筑物密集而高耸,直指天空的三根粗壮烟囱如死去的巨人,灰暗不堪,静静凝视着遥远璀璨的城市中心。
上世纪大工业时代曾经辉煌运作的发电站,废弃后,成了野猫和无家可归动物们的栖息处。
地上建筑复杂,地下有完备的铁路网,最重要的是,这片区域除了流浪汉和嗑毒者,没人会靠近。
只有一个缺点:方圆二十公里内连家便利店也没有。
“呜~好饿啊,我们还没吃晚饭。”
“领袖会做饭给我们吃吗?”
“都说啦,出来就不能叫他‘领袖’了。”
队伍中有年纪小的开始嘀嘀咕咕。
拉开隐蔽处的卷闸门,不同于外表老旧,里边从墙面包边到装修设备,都是敞亮的。
进门自带全身光感扫描,看似老式生锈的卷闸门,门后全是最新代高精尖的密锁。一眼望去,各类昂贵稀有武器堆得满满当当,随便拿出一件都够黑市疯抢。有很多被拆开,看得出来是摔坏了,像垃圾一样随便丢在角落里堆成山。
薛教授捂心口,脆弱幼小的自尊心受到了成吨打击。
——怎么连“猫”都比他有钱这么多!?亏他还想赚钱劝猫从良。别人扶贫他还差不多,太伤自尊了!
“他包里有东西。”赞卡观看扫描成像后,一把拽了薛教授手里的公文包,交给缪寻。
薛放还在计算自己领多少年工资才能买得起全屋的东西,“猫”的手正探进他的破皮包。
薛放不经意往那边一看,瞳孔骤缩,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被堵着嘴,所以听起来是“呜呜呜呜呜——”
不行啊!那个里面,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里面有小咪的内——
真的不能怪他,上次在酒吧一别,他装进去就忘记拿出来了……
缪寻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低头瞟一眼,扯了下嘴角,示意赞卡拔掉薛放的口塞。
薛教授急急咽了口唾沫,开始出声:“我是正经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终端屏幕投射出两个字:“哪样?”
薛教授吞吞吐吐:“呃……就……上次我们俩……在那里……那个东西……”
这要怎么当众解释嘛!难道要说你们的领袖出任务跳艳舞,“不小心”把贴身衣物留在他这里?
围观群众看了看他,又转过去看缪寻,再联想到前面语焉不详的“那一幕”,顿时眼睛都直了。
不会吧……
缪寻面无表情,把破皮包翻过来,哗啦啦全倒在桌上。其中有个东西是“哐当”一声砸下来的。众人定睛一瞧,好像……是个罐头?
“呼……”薛教授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是他记错了,那块小布料应该早被他拿出去了。
赞卡紧皱眉头,护着哨兵们往后退两步,严阵以待:“可能是炸弹!”
良好市民薛先生:“不是哦,只是普通的饱满多汁又好吃的肉罐头,我特制的【肉满多大咪罐】。”
胖嘟嘟“橘猫”小姑娘使劲嗅了嗅,摸摸鼻头,“嘿,好像真的耶。”
赞卡的独眼里依旧充满怀疑:“谁会把罐头带在身上?”
薛教授义正言辞:“爱猫人士不论表面多光鲜,公文包里一定要装着罐头,以彰显身份,这难道不是全人类的伟大共识吗?”
第9章 你想睡我?
缪寻干脆利落撬开罐头,小刀在里面搅了搅,拔出来,舔过刀面的肉汁,浅浅尝一口,确定如男人形容的一样是味道还不错的食物,对赞卡唇语:“拿去给饿的人吃。”
赞卡接过来:“谁要吃?”
“橘猫”热烈举手:“我要,我我我我!”
薛教授气呼呼看着,生平头一次觉得“橘猫”这种生物一点都不可爱了。
明明是给小咪准备的罐头,他潜心熬煮的“咪罐”,用来换摸猫肚皮的!
赞卡带着其他人进走廊内的房间休息,听谈话,每个人在这里都有独立的小房间。唯独“猎豹”坐到了门口的单人弹簧床上,这里,是他睡觉的地方。
因为大家都默认,不论谁攻进来,缪寻都要做第一道挡门关,给其他人制造机会从地下逃跑。
缪寻完全不避讳男人的视线,脱下武装背心,防弹衣,最后是军绿色的贴身弹力衫,只留贴身裤子,动作没有一点滞涩,直到他转过身,被薛放看到满背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薛放先是吃惊,接着是不忍心:“你是哨兵,放着伤口不处理,感官放大十倍,不会痛吗?”
其实应该问,你怎么还没痛晕过去,更合适。
在薛放看来,哨兵这种生物,维护起来非常麻烦。
说弱吧,平时战斗能力确实突出,联邦和帝国正规军尖峰部队清一色的高级哨兵,算是星际战力天花板。说强吧,由于五感太过灵敏,时不时就会虚弱,狂化,非得向导像老妈子一样跟在身边,修补和安抚他们。
没有配对向导的哨兵就更惨了。苦兮兮吃着人工向导素,精神屏障破了还得往上打报告,排队拿号等公共向导医生修。
公用免费的,哪有私人的好?不考虑哨兵精神压强,个体差异,给每个人补的一模一样,大多数还水平稀疏,上战场被敌方轰两下就破个大洞,一点也不扛打。
按理说,“猫”这种高强度厮杀的顶级杀手,一定要有向导在侧。否则一旦受伤,不仅比常人超出十倍的痛感会逼疯他们,无人修复的屏障,也会让他们处于脆弱状态,加剧损耗。
所以薛教授疑惑了,“猫”看起来好像独来独往,没有向导,整天受伤是怎么撑下来的?
缪寻抓起干净毛巾,回过头,似笑非笑朝他做了个鬼脸,探出的粉粉舌苔上,钉着一颗融化大半的白色强力止痛药。
之所以说是“钉”,是因为这种特殊药物用硬糖做托底,药卡在上面,像一发小弹药塞进空气钉枪,直接打在患者舌苔上,稳稳勾住肉,以防乱动时滚进喉咙,卡住气管。
钩子是糖做的,被唾液渐渐融化时,流进嗓子里甜甜的,有一点安抚的心理作用。
薛放曾经在白塔哨兵精神治疗所见过这种“残忍”的特效药。
它只会给屏障彻底碎裂,遭受巨大创伤,感官神游,精神恍惚且无法接受向导治疗的“废”哨兵使用。
说白了,就是精神病人死前的甜蜜安慰剂。
——甜甜的精神鸦片。
薛放思考的间隙,没发现“猫”悄无声息靠近,抓住他的手,抖出手铐,利落锁在床边。
薛教授“啊”了声,晃了晃手铐,目光投向行军小床,满怀期待:“难道是要我陪睡?”
可以让猫睡在他怀里撸一夜吗?
“你想睡我?”猫没有用终端打字,而是凑近过来,气息混乱,撩起他的上衣,用指头在他腹部写写画画。
指腹擦过的地方仿佛被火舌燎过,又热又烫,薛教授下意识答:“谁不想呢?”
有谁不喜欢猫呢。
感官神游让缪寻恍惚了一下,他无意识放松身体,以为面前是个热乎的柱子,贴上去用脸颊蹭了蹭人类的脖子,薛放身上的淡淡向导素比止痛药更舒适。
“嗯……”咸的,很像烘烤的盐,会舒服。
猫耳朵从发间弹出来,尾巴尖最柔软的那撮黑毛毛擦着薛放小腿,好像在黏糊撒娇。薛教授看着在他颈窝蹭来蹭去,时不时抖一抖的厚毛耳朵,内心哭泣:手被锁住了摸不到啊!
“唔?”缪寻在神游中一抬头,恰好把耳朵送进了薛教授张开的唇边。
“嗷呜!”一口含住。
猫耳朵尖还没反应过来,在他齿间抖了抖,像被突如其来的湿热吓到了,一下子朝后缩起来,可软绒绒的内耳道已经湿了一半,毛毛倒在一边,全是人类的味道。
作为动物,“猫”是没有羞耻心的。
早已习惯人类各种各样的注视,不论裸露身体还是皮肤接触,都可以接受。
唯独一项不行——
缪寻慢慢摸向自己头顶,毛耳朵湿漉漉,热乎乎,可怜兮兮倒在头顶,被吸得立都立不起来,痒痒扫过手心。
那个人类,又啃了他的耳朵!
要马上洗干净。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放开薛放,冲向外面的淋浴头。
水流喷洒而下,冲刷身躯,搁置太久已经变黑的污血融进水中,又从发炎的伤口渗出更新鲜的,碰一碰,扯起撕裂般的痛,这股钻心的疼,会带给他些许现实感。
被啃了耳朵,却还活着。
缪寻低垂脑袋,灰黑色短发湿淋淋贴在额头,说不清是平淡还是失落。
“把淋浴架在外面很不明智,天上到处都是监控卫星。”薛放很快追出来。
缪寻甚至没有抬头作出一点反应。
“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解开手铐的?”没人应答,薛放就自己得意解释,“电子密码锁都有恢复出厂设置,随便试几个初始码就开了。”
或许是耳边水声太大,啃嗡嗡作响,缪寻逐渐听不真切他的声音。
薛放环视周围,这是个两边开放的车棚,中间一面墙原本该是洗车的地方,被改造成简易淋浴头。
“猎豹”站在空地旁,无遮无拦,随意冲洗着身躯。他的舒展和散懒,与周围钢筋水泥围造成的环境格格不入,让薛放脑中浮现出一副野生大猫闯入废弃工厂,在废水池边伸展饮水的奇妙画面。
无知,无畏,张扬而……野性。
薛放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一只受伤的大猫,皮毛华丽,身形瘦美,刚从一群掠食者中惨烈获胜而来,透支太多体力,很疲惫,但不曾放松警惕,如果谁敢上前一步,毫无疑问会被他撕开喉咙。
他揭开染血的绷带,看到伤口崩裂,十分平静,甚至觉得无趣,因为他足够成熟老练,即使很年轻,也早就习惯了丛林法则,刀尖舔血。
伤口是这一次胜利活下来的证明,否则只会是腐坏尸体上的一坨烂肉,至于溅的是他人的血,还是自己的,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现在,他拽下搭在铁水管的绷带,关上水流,拿起毛巾,只想安静地擦干身体。
安静地耷拉着飞机耳,回去休息。
安静地走过去……
“喂。”薛放结束幻想,情不自禁在他路过时抓住他的手腕。
相信大家小时候都有被教育过,不要随便摸受伤的小动物,会咬人,得去医院打针的!
薛放:偏不听,还想继续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