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矜
“你再也不会是他们心目中的神仙了,毕竟神仙怎么会拥有这么丑陋的字纹呢?他们会对你喊打喊杀,”白衣男子一字一顿,“一边像是畏惧鬼神般畏惧你憎恶你,一边又会想方设法捕杀你吃了你。”
“他们会扒了你的皮,饮你的血,吃你的肉,将你的骨头都嚼碎了吞下去,把你视作他们得以获取灵力的神肉,细细品尝。”
随着白衣男子的一句句话,苏玄和顾朔能清楚察觉到宗宁身上有源源不断的气息飘散到白衣男子那儿。
宗宁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白衣男子的神情就越来越愉快。
——这个家伙,竟然在拿宗宁当移动的能量供应机!
苏玄他们脸色微变。
本只想想办法脱离现在的困境,万万没想到叶匀竟会引出白衣男子这番话!
愕然过后,苏玄沉着脸飞快想到,这个宗宁目前还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脸上字体的隐现,这代表宗宁应该变换出人形没多久,一切力量都还不成熟,这大概也是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同行人在拿他的情绪当食物的原因。
而一代妖怪的负面情绪,当然是比普通人类的负面情绪来得更加美味——所以这只跂踵才会盯上宗宁!
也是这一刻,苏玄忽然隐约意识到这个宗宁为什么会是如此阴沉冷漠。
——恐怕和这只跂踵脱不开关系!
他不知道跂踵口中说的那些是否是宗宁曾经的亲身经历,但在宗宁已经不会受制于人类的现如今还不断地提醒宗宁过去的黑暗回忆,怂恿宗宁杀人——更往外发散一些,宗宁显然厌恶王老爷这种人,这只跂踵却还主动与这种人结交——
这只跂踵在不断诱导宗宁厌恶人类,滋生戾气,他想把宗宁拽入泥潭里!
苏玄收紧了爪子,只觉得心火顿起。
叶匀低着头,不知不觉中,双手攥成了拳头。
白衣男子见宗宁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笑眯眯地就此打住,轻飘飘道:“行了,别再说傻话了,你既然犹豫,那便再好好犹豫一番,先把这小乞丐带上吧,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动手也不迟。”
他似乎挺“中意”叶匀,打定主意要让叶匀成为改变宗宁的一把火。
宗宁沉着脸想再说一次他没想杀了这乞丐,却忽然顿了顿,看了叶匀一眼。
后者抬起眸,松了拳头,努力朝他笑了笑。
宗宁一怔,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叶匀刚才的畏惧都是装出来的。
是啊,这小乞丐刚才还那么神气地指使他,哪有可能一下子又被吓得瑟瑟发抖?
大概还是一心为了能够顺利离开王家。
宗宁眯起眼来。
他倒也不是不能马上就拆穿了叶匀,反正这会儿有伙伴在,他被神秘力量压制了,难道伙伴还不能反压制回去?到时候宗宁也能为刚才的屈辱好好出一顿气。
可莫名的是,看着叶匀略有些勉强的笑容,宗宁……竟选择了沉默。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他便回头看向白衣男子,开口问:“……你终于舍得离开这里了?”
白衣男子没察觉到宗宁和叶匀之间的暗流涌动,笑着道:“王家的招待确实不错不是吗?在外头游历了那么久,你不想好好休息一顿?本来我倒也想在这里多留几日,可惜王喜……”
他笑着摇摇头。
王喜的贪婪太过明显。
他想方设法想将两人留下,手段只会越来越强硬,倒也妨碍不了他们俩,就是有些烦人罢了。
“走吧,”他说道,“去来时路过的那座庙里歇息一晚,明早我们就启程,去京城。”
*
他们无声无息从王家的后门溜了出去,离开了这个村落,很快便钻进了荒郊野外的一座破庙里。
庙里似乎一个人也没,一切破败不堪,大门敞开,屋顶破洞,四处漏风,所幸天气炎热,倒也没太大的影响。
庙里没有火烛,从屋顶破洞那里漏下来的月光是唯一的光线。
一路上,几人没有说话。
到了庙里,白衣男子也不过说了句“歇息吧”,便找了一处睡下。
叶匀自然默默跟着宗宁,宗宁睡在了佛像一旁,叶匀便挨在了他的身旁。
接近天明的时候,宗宁忽然睁开了眼。
半夜似乎下过雨,外头的地面是湿的,屋檐下还在“滴答”“滴答”落着水滴。
宗宁方才那一觉睡得有些昏昏沉沉,他揉了揉额头,忽然听到了一声狗叫,小白狗就站在他的身前,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似乎在叫他快点清醒过来。
宗宁一定神,打量了下周围。
白衣男子不见人影,叶匀却不知醒了多久。
他冷冷问:“怎么回事,冉遗人呢?”
“冉遗是那只跂踵的名字吗?”叶匀问。
宗宁一愣:“……跂踵?”
叶匀扯过他的肩膀,严肃道:“他出去有一会儿了,我不知道他打算去哪里,但是趁这个机会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宗宁,你一直与之为伴的那个人,是一只一代跂踵!”
第64章
天微微亮, 王家一顿闹腾,只因王家老爷酒醒后终于发现两位仙人消失了。
他立刻让仆役们出门找人,美其名曰要请仙人回来多留几日, 可仆役们手中一个个拿着刀戟, 凶神恶煞, 怎么都不像是去“请人”的。
这群仆役为了搜人连闯几户人家, 大清早就搅得整个村子鸡犬不宁,待从某一户人家里出来,仆役的头头一边走一边骂,某某家里真是半天搜不出来个屁来, 连个鸡蛋都没,那母鸡是白养的吗,下户人家要还是这样, 他们直接把那母鸡给拎走喽。
一群仆役们就笑——别看他们起得早, 他们可最爱干这种活了,人找不找得到不要紧, 关键是能搜刮点东西来吃喝, 这才是最美的。
他们一边走一边嬉笑着, 忽然之间,在清晨的雾霭之中, 有一道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
一名仆役眼尖,最先发现——那身影静悄悄站在那儿,鬼魅一般, 明明晨光微亮,这仆役却还是被吓得一个哆嗦, 瞬间凉意窜上了背脊。
他连忙扯了扯仆役头头, 示意后者回过头去看。
“啊?”仆役头头莫名其妙, 转过头,登时被吓得“哎呦”一声,钉在了原地。
于是一群人就这么停了下来,惊疑不定,都以为遇见了鬼。
恰巧一阵晨风吹来,吹散了些许雾气,于是雾霭中那人便现出了样貌。
仆役头头揉揉眼睛一看,那人一身白衣,风流倜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这不正是老爷招待了一夜的仙人冉遗?
好家伙,原来是他,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
头头立刻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仙人,大清早的去哪儿游玩了呢,老爷发现你们不见了,可是担心得紧啊!”
王家老爷初认识冉遗和宗宁的时候,正是因为冉遗“露了一手”,才信了他们二位是仙人。
可自那之后王家老爷便再没见识过“神力”,因此他猜测冉遗和宗宁若不是骗子,就是二位能力微弱的“小仙”——真到了翻脸时刻,只要他们这边人出的够多,武器也够多,就能制上一制。
王家老爷那笃定的模样让一群仆役们也自信心十足,自然忘了王家老爷另一番“先礼后兵”的叮嘱,一和冉遗照上了面,他们就摆出了要搞事的姿态。
而白衣男子闻言,却是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音从容而又诡异,仆役头头本能地心头一紧,敛了容,竖起眉毛,粗着嗓子吼道:“你笑什么?!别给我装神弄鬼,老实交代你还有个兄弟去哪儿了?!”
冉遗笑眯眯道:“他去了哪儿不重要,就让我来好好招待你们吧。”
仆役头头一愣,没听懂:“啊?”
冉遗懒洋洋道:“不对,应该说是,就由你们来好好招待我吧。”
话音落地,仆役们就感觉到……有什么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但晨风拂向他们的脸时,他们只觉得被什么东西闷头一击,头脑晕眩,晃了晃身形,待再站稳时……
“咳咳咳!”
“咳咳咳!”
“这口风怎么回事,呛得我咳咳咳……”
一群人齐齐咳嗽起来。
再一阵风吹来,仆役头头竟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受了风寒一般,又大大打了个喷嚏。
他身后那小弟肚子“咕噜噜”一叫,脸色就白了:“大哥,我、我肚子疼。”
紧接着又是一声“呕”,有人一口吐在了路边。
还有人呛着呛着捂住了胸口,直呼喘不过气来。
不对劲!好像不太对劲!
一时之间,整支队伍的人竟全都面色发白,冷汗直冒,呛嗓子的呛到吐出一口血,憋不住肚子的已经拉在了裤D里,呕吐的则是吐得满地都是。
仆役头头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妙了,再抬头看去时,前方哪里还有白衣人的身影!
这清晨的路边,只剩下了他们一群人!
头头脸色大变,正想喊人,胃里就一阵翻滚,“呕”一声,他的嘴里直接喷射出来一股呕吐物,与此同时,那咳嗽声还从前后人家的屋里传来,从更远的地方出来,“咳咳咳”的声音,迅速蔓延了整个村子……
*
昨天傍晚,陆饕是被斗鸡眼的兄弟一颗痣给抓走的。
——没错,斗鸡眼还在那跟王老爷叫冤时,他兄弟一颗痣可机灵多了,从一群村民当中一马当先捉了陆饕就跑!
等到俩兄弟会和时,斗鸡眼还在破口大骂叶匀偷奸耍滑,诡计多端;王老爷不识好人,猪油蒙了心。
而及至回了家,看到那一只只被草绳捆了嘴巴发不了声的鸡鸭时,陆饕:“……”
神他妈“不识好人”……
斗鸡眼和一颗痣将陆饕扔进了草棚,就蹲在一边开始数鸡鸭,确认一只没少,斗鸡眼的气才顺了下来。
一颗痣指责他:“你今天去偷老朱家时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闹出了动静!”
斗鸡眼愤愤不平:“是那只鸭太凶了,那是鸭吗?那简直是鹅!让你去抓你也得闹出动静来!”
一颗痣“啧”了声:“幸亏那小乞丐刚好路过那边,能拿他来顶包。”
陆饕竖起耳朵偷听。
好啊,小乞丐果然是被诬陷的,村民丢的那些鸡鸭,全都是被这两个人偷的!
斗鸡眼咬起了手指,焦灼道:“但是等会儿王喜派人过来问话,我们要怎么回答?他会不会还让人进来搜啊?一搜我们可不就是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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