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宫槐知玉
这美食街和南部所在的那条小吃街不同,这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街道两旁的店面也不多,但从玻璃橱窗透露出的里面的情况来看,这里的饭店装修得都格外精致。
车子在一家复古的饭店停下,店名很有意思,叫作悦来饭店。
古风古色的招牌旁,还挂着个古风古色的字旗,全然就是各种古装剧中必不可少的打杂路人店模样。
饭店里面的布置和外面的不同,虽然秉持着一贯的古风古色,却没有电视剧中那种小饭店摆满桌椅的大堂,前厅更是不算宽敞,只有一个前台。
前台的对面是一个用竹篱笆隔开的休息室,休息室中坐着个人,那人也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在发呆,他们的角度也看不太清里面的人具体是谁。
“我们去后面。”告近领路。
“这里也是兰家的产业,严格说来是兰昊逸的产业。不过这里属于他私人的地方,除了他自己的朋友,他不带生意上的人来。这里也招待一些其他客人。”告近介绍。
果东转动脑袋,听说这是兰昊逸自己的店,他一颗心立刻酸坏了,“很赚钱吗?”
他要不要也开个饭店啊?
也不知道红影他们会不会做饭?
告近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他笑着道:“兰昊逸说了今天他做东,你们随便吃。”告近这话主要是对果东说。
果不其然,果东一听见这话顿时就是一副要把兰昊逸吃垮的凶狠表情。
来到雅间,几人一进门就看见兰昊逸。
002.
简单寒暄几句,几人把菜单交给果东,旋即都在桌子前坐下。
“李卓风那边怎么样了?”兰昊逸问。
告近早就想问这事,“他没事吧?”
陈然也看向果东。
正趴在点单平板上忙着点菜,下了决心要把兰昊逸吃垮的果东顿了顿,动作停下,他瞬间失去了点菜的兴趣,脸上多了几分落寞。
看见果东那表情,陈然三人都不由坐直身体,他们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果东道。
“不好?什么叫作不好……”
“他身上的生气很弱,并且越来越弱,跟在副本里的另外一个他有关,那个他之前应该已经濒死。我以前也没见过这种状况,一半的他濒死,一半的他又还活着。”果东道。
三人哑然。
顿了顿,果东还是如实把自己从李卓风身上感觉到的东西说了出来,“他自己也没什么想活下去的念头。”
就像孙吴和莫然,李卓风没有强烈的想留下来的意念。也正是因为没从李卓风身上感觉到那股无论如何都想活下来的劲头,所以他之前去医院去见李卓风时才会觉得难过。
听着果东这话,兰昊逸和告近都不由错愕,就连陈然都挑了挑眉,旋即三人都陷入沉默。
以前他们对李卓风不了解,所以觉得李卓风大概是他们所有人里最像个正常人的人。现在了解了,几人却不知该如何再去评论李卓风。
那种环境长大的李卓风,从那个家脱离出来,大概就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勇气。
然而他鼓足勇气去生活,生活却并未善待他,反而一次次让他挫败,让他不断去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就是个善妒的恶毒之人。
兰昊逸打破沉默,“就没有办法吗?”
顿了顿,兰昊逸略显蛮横地说道:“就算他真想死,也要清醒的时候去死,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死掉。”
果东看看兰昊逸,迟疑一瞬,没再说话。
屋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果东低下头去看面前的菜单,他原本兴致勃勃,现在也心不在焉,他胡乱选了些菜便点按提交。
店员过来确认后,很快他们点的菜就送上来。
看着那满满一桌子的菜,兰昊逸和告近无奈,但更多的却还是因为李卓风的事情的沉默。
吃完饭,告近把果东和陈然送到酒店。
“酒会晚上七点开始,我们六点会过来。”车上兰昊逸道,说话间他特意看了陈然一眼。
陈然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傍晚六点时,告近和兰昊逸如约而至,两人还给果东他们带来了两套新的西装,夜里的酒会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换完衣服,四人向着酒会所在地方而去。
酒会的场地看着像是个私人宅院,养着鱼的清浅水池,长着一颗努力探出枝头的松树的假山,从假山下流淌而过汇入水池的淅淅流水,整个庭院给人的感觉安静而禅意。
到了地方,兰昊逸把果东陈然领进去后,很快便被迎面而来的人抓住说话。
告近似乎习以为常,看了眼周围,领着果东和陈然到一旁去找地方坐。
庭院往里,屋子大厅中靠墙的位置摆着两排长长的自助餐桌,看着上面那一堆红彤彤的海鲜以及各式各样的餐点,果东喉结忍不住滑动。
“就会正式开始是在九点,在这之前东西可以随便吃,也可以找其他人聊聊。”告近道,“但不要走太远。”
最后这句,告近是在提醒陈然。
交代完,告近便要向着兰昊逸那边而去,他才走出没两步,步伐就停顿。
陈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大厅对面的位置,无人的沙发角落,一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正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怎么?”陈然开口。
“没什么……”告近蹙眉,旋即又叹息一声。
告近向着兰昊逸那边而去,陈然又看了眼那男人,他再回头去看果东时果东已经不见,他立刻朝着自助餐桌那边看去,果不其然,果东不知何时已经跑到那边。
果东拿了个超大号的盘子,正要从餐桌上取龙虾。
陈然揉揉鼻梁,头痛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等下他怎么偷走。
搞不好他都去了又回来,果东都还没发现他不见了。想到这可能,陈然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伤心。
陈然找了地方坐下,他刚把眼睛闭上要闭目养神,果东就端着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盘子过来。
“这个是你的。”果东分一半给陈然。
陈然睁开眼,他看看面前的小山,脸上的神情一下就变得柔和,“你是要把自己撑死在这吗?”
“不吃还我。”果东伸手要抢盘子,亏他还特意给陈然也拿了一份。
陈然挡开果东的手,“谁说我不吃了。”
兰昊逸和告近进门时,远远的就看见果东两个人坐在沙发前大吃特吃。
看着两人面前那堆成山的盘子,兰昊逸一头黑线,果东就算了,陈然怎么也来了劲?
他刚准备往那边而去,眼角余光就扫见旁边另外一副沙发,看见那沙发中望着自己手中红酒发呆的男人,兰昊逸原本带着笑容的脸不由僵了僵。
“我去把他们叫过来?”告近提议。
兰昊逸迟疑片刻,摇了摇头,他拄着拐杖向着果东他们那边而去。
他努力把身体挺直,但他受伤的那条腿始终无法让他如同常人般行走。他手中的拐杖每落在地上一下,就会发出一声脆响,那声音让不少人都看过来,其中也包括就坐在果东他们旁边另外一张沙发上的那男人。
看见向着他那边走去的的兰昊逸,拿着红酒的那男人脸色一阵发白。
他把酒放在桌上,想想又拿了起来,他嘴唇颤动,试图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看着兰昊逸在果东他们身旁坐下,他愣了下后,起身走开。
果东也注意到那人,这让他觉得奇怪,他看向身旁的兰昊逸,“你们认识?”
兰昊逸紧绷的身体在那男人拿着酒杯出门后缓缓放松,他看了眼果东,神情复杂而茫然。
见兰昊逸似乎不准备回答,果东又低头继续和自己盘子里的大龙虾斗争。
就在果东吃得起劲时,兰昊逸的声音却传来,他拍拍自己受伤那条腿,“他是我以前的朋友。我的腿就是他撞瘸的。”
听着兰昊逸的话,果东三人都惊讶地抬起头来。
果东和陈然两人早就听说过兰昊逸受伤的事,但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经过,兰昊逸突然提起,难免惊讶。
告近的惊讶则和两人不同,他早就已经知道那人的存在,他只是惊讶于有天能从兰昊逸的嘴里听到这件事,以及兰昊逸嘴里那个“瘸”字。
兰昊逸一直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看低他,而受伤的那条腿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污点,那也确实是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他生命中最大的笑点。
那些看不起兰家看不起他的人,就没少拿这件事说话。
“我是兰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就是被家族里的人哄着长大的,我很清楚这点,但我从不觉得这是问题,因为我觉得我担得起这份不同。”兰昊逸嘲讽地笑笑,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笑他人。
“不少人都劝我不要太过狂妄,觉得我应该收敛,我应该自谦,但我觉得他们不过是在嫉妒罢了。”
“一个本来就站在山顶的人,为什么偏要去假装自己还在山脚?就因为别人觉得应该?与其去伪装去合众,我把时间用来看看山顶的风景看看远处看看更高的地方不好吗?”
“所有人里,只有他能明白我的意思,能明白我。”
“我以为他能明白我,所以我什么都愿意跟他分享,我看不惯的事看不惯的人我都和他说。我也愿意去帮他,他家想要的项目我可以让家里点名他家,他想要的东西我可以送他。”
兰昊逸顿了顿,他看着对面坐着的陈然,视线却并未在陈然脸上聚焦。
他手抚摸在自己至今都还隐隐作痛的腿上,神情复杂而嘲讽,但那里面却并不含怒气。
“然后有天,他一车子撞了过来。”兰昊逸看向陈然和果东。
陈然静静看着,只准备做个安静的听众。
果东视线不停的在他和面前的大龙虾上来回,一颗心也跟着来回飘。他觉得他应该认真听兰昊逸说话,可龙虾真的好好吃。
兰昊逸哭笑不得,他原本沉甸甸的一颗心,蓦的就轻松。
他也突然一下就明白这些他难以启齿从来不曾对外人说过的话,为什么能在这两人面前轻松说出来。
因为果东和陈然不会笑他不会觉得他有病,他们只会嫌他话太多,打扰到他们吃龙虾……
“那时候的我很生气很愤怒,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背叛。我对他推心置腹,他却背叛我,甚至想要杀了我。这再加上周围幸灾乐祸的嘲笑,我觉得生不如死,也是那段时间我被拉进了副本。”
“但现在我多少有点明白……”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当初出事后,他没有在极怒中赞同兰家的安排,血债血偿。而是选择了假装没有这么回事,假装他就是意外出了车祸。
现在想想,兴许那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他所谓的“不屑伪装”和“善意帮助”,只不过是不断伤害自己唯一的朋友的借口。
兰昊逸起身,他看向陈然,后者立刻明白过来。
陈然擦擦手,跟着起身。
“你们去哪?”果东抬头。
“组织里有点事,要和他单独聊聊。”兰昊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