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兰之华
这一霎功夫,一柄利剑,穿透修士胸膛。
薛成峰睁眼,又惊又喜的望着从天而降的黑衣人。
“走。”
黑衣人道。
薛成峰踉跄爬起,将秘籍藏到怀中,跟着黑衣人离开。
寒潭洞内,修士撑着剑,半跪在地,手指贴着湿冷地面,小心翼翼的将那只被丢在地上的蝈蝈笼捡了起来,纳入怀中……
昭昭眼睛盈满水雾。
低头,将视线落在石案上的那只蝈蝈笼上。
一滴泪,无声掉落。
之后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师父冒雨回了观音村,只为再看一看他,而后就将他托付给王大叔一家,再度入山,与魔龙同归于尽。
除了观音村的村民,再无人知晓,一个平凡的修士,如何以生命为献祭护住了一村人的性命。
而那些沽名钓誉,狼心狗肺之徒,却依旧光鲜亮丽的活在世上,享受着世人的尊崇和吹捧,甚至成了除魔卫道的大英雄。
何其不公。
柳文康将水灵珠收起,示意昭昭可以离开了。
昭昭没有动,问:“你是谁?为何会带我来这里?”
柳文康笑了笑。
“小公子如此聪明,难道猜不出来么?”
昭昭默了默,伸指,沾了一点潭水,在石案上缓缓刻出一道符文。
金色的符文。
以前需要耗费大半日才能刻出一道的符文,昭昭已经能轻松的一笔刻出。
柳文康道:“小主人,好久不见。”
昭昭虽然已经猜到答案,还是激动了下。
“柳木小人,真的是你?”
柳文康点头。
“多亏君上与小主人的符文,我才得以修炼出本形。”
“我不日即将飞升,今日带小主人来此,不为别的,只为报小主人恩情。”
“如此恩已报完,我也该离开了。”
语罢,他元神渐渐隐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昭昭心里其实还有其他困惑。
比如,柳文康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出他的?当年在西州柳家庄时,柳文康引导他入无情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可转念一想,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师父。
昭昭将蝈蝈笼收起来,离开山洞,直接御剑往村子赶去。
**
而另一头,长渊已经快急疯了。
他不过与梵音通了个音讯,回到屋里,就发现昭昭不见了。
长渊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先去前面的神仙庙找了一圈,又大半夜敲响隔壁王氏夫妇的门,询问了一遭,都没有昭昭的下落。
大半夜的,昭昭能去哪里?
长渊心一沉,脑海内不受控制的浮现出种种猜测。
所有猜测都指向一个结论,昭昭真的不要他这个师父了。
否则,怎会大半夜不告而别。
王氏夫妇也帮着长渊一起找,并安慰长渊:“吴神仙不用担心,听先祖说,那小神仙最是喜欢粘着神仙您的,有一年除夕,您在山中修行未归,小神仙提着灯,一个人在村口等了整整一夜,等着您回来。村里人每回开玩笑说要把小神仙拐走养到自己家,小神仙都会冲村民发脾气,说自己永远都不离开师父。小神仙一定不会抛下您自己离开的。”
长渊内心却得不到多大的安慰。
因他清楚的知道,以前的吴秋玉有多好,他这个师父就有多不合格。
正五内如焚,吱呀一声,篱笆门响了。
昭昭收起剑,从外头走了进来。
少年眼睛还红红的。
长渊一愣,继而大喜,大步走过去,将少年紧紧抱在怀中。
王氏夫妇也跟着笑了,忙告辞离开,继续回去睡觉了。
昭昭还在为在水灵珠中看到的往事愤怒伤心,突然落入一颗坚实温暖的怀抱,还有些回不过神,仰头,羽睫眨了眨,问:“你抱我做什么?”
伤心的明明是他。
便宜师父怎么眼睛看起来比他还红。
而且——昭昭偏头打量小院,发现院中一片狼藉,像是被山贼抢劫过一般,水缸倒了,羊圈坏了,篱笆门也折了一片。
这些可都是当年他和师父一起建起来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昭昭很快有了怀疑对象,抬起乌黑眼珠,瞪向长渊。
“这是怎么回事?”
长渊没吭声,双眸深若潭,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刚刚,师父真的快疯了。”
昭昭一愣,继而溢出丝欢喜,问:“真的么?为什么会疯?”
长渊叹口气。
“你明知故问。”
“谁明知故问了,我就是好奇呀。听说当年你的墨羽替你挡劫时,你也发疯了。和今日相比,哪一回更疯?”
第153章 一剑霜寒24
少年眼睛慧黠明亮,满是期待,期待着答案。
长渊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挑逗了。
默了默,道:“你说呢。”
昭昭不高兴:“是我在问你,你怎么总让我说?”
“那本君也要问你一个问题。”
“你先回答我的。”
昭昭不依不饶,铁了心要知道答案。
他可是太嫉妒墨羽了。
他非得知道,便宜师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昭昭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很为难人。
长渊顿了顿,要开口,昭昭忽又道:“算了,你不用说了。”
长渊问:“为何?”
昭昭道:“不想听了。”
长渊却忽然想起了一百年前,雪霄宫那个夜晚。
少年也是如今日这般,蜷在他怀中,问了他一个问题,在他未开口回答前,突然又说自己不想听了。
原话是“师尊不必说了,我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呢。
那时他确实心存偏见,可也不至于,如昭昭所想的那般。
同样的错误,他不能再犯第二次。
长渊回过神,认真道:“你不想听,本君却想说。”
“墨羽替本君挡劫,是因本君思虑不周,布置不当,所以事发后,本君愧疚多于疯狂,一心要找到医治之法,唤回他的魂魄。本君曾在《大荒经》中见到过前人记载的招魂之法,虽知前路坎坷,希望渺茫,可总归还有个盼头,一切事仍可由本君掌控。”
“可你不一样。本君辜负你太多次,本君怕即使能把住你的人,也把不住你的心,本君以为,你真的不告而别,去找你的新师父,再也不回来了。那样的话,本君真不知要如何才能挽回。”
昭昭一直支着耳朵听着。
听着这里,道:“我任性又蛮横,哪里如你的墨羽乖巧懂事,天赋异禀,你表面这么说,心里还不知怎么厌烦我呢。若我真不回来,你恐怕要高兴的睡不着觉,还挽回什么?”
长渊莞尔:“本君承认,当你在一十四州收你入门,的确存了些偏见和戏谑之心,因本君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慧黠灵动的小东西。”
“本君当时就想,本君倒要看看,这小东西入了本君门下,还能翻出什么水花。”
昭昭皱了皱鼻子:“看吧,你就是一开始就看不起我,成日的想看我笑话,根本没有把我当徒儿看待。”
“你收你的墨羽入门时,也是这般心态么,肯定不是的,你肯定骄傲又自豪,觉得自己收了天底下出身最高贵、在剑道上天赋最佳的弟子。”
长渊却道:“不是的。”
“本君避居雪霄宫时,已有两万岁高龄,过去的两万年间,本君从未想过收徒,之后,也未有这个打算。收墨羽入门,只因一个意外。”
这说法倒新鲜。
昭昭扬起睫,问:“什么意外?”
“你可知,本君体内的那道劫咒从何而来?”
“知道,不悔池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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