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礼易诗书
章时音在他身后喝了一盏茶,“那崔莺莺是花楼扮的。”
虞兰颂,“……”如果不说,他会真的以为那是一个漂亮的姐姐。
这台上还唱着戏,台下突然有客人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总有隐晦的视线投向二楼的窗口。
其中一对家境殷实的兄弟二人是这里的常客,两人都爱听戏,却对西厢记这种软绵绵的爱情故事不怎么感兴趣。
便聊起了天,哥哥对弟弟感慨道,“这头牌是漂亮,可是是个男人,要不然我还真想给他娶回家。”
两人品行都良好,对美人也只是欣赏的态度,所以弟弟也知道自己哥哥只是在开玩笑,于是勾了勾唇角,“哥哥,你怕不是昏了头脑,母亲可不会答应。”
“这小小的西园居然有这样的美人,若是我说,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有风韵更漂亮的女人了,”男人感慨道。
旁边原先安静的人突然说起了话,他们两个人都快听不清台上唱的什么了,于是男人抱怨了一句,“他们在说什么呢?”
一转头,弟弟正像个仰头的大鹅似的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干嘛?脖子抽筋了?”
弟弟一根手指压在唇边,“嘘,哥哥你看,那是谁家的小少爷吗?”
男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才知道大家在讨论什么。
不知道谁家的小少爷昏昏欲睡地趴在窗台边,长相精致得很,柔软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半截手指垂在窗台外面,又白又漂亮。
台上的戏子正唱着,那手指还在窗台上一点一点,跟着打节奏,像只打盹的小猫。
哥哥摸着下巴,“什么样的水土能养出来这样的人?”
一转头,却发现自己的弟弟已经看直了眼睛,于是一巴掌朝着人的后脑勺拍了上去,“刚才还说我呢,你比我好到哪里去?”
戏唱到高潮处时,有后排的观众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小少爷,戏不好看吗?”
二楼窗台边的小少爷被他这一声惊醒了,愣愣地垂下头朝他们看过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冲他们莞尔笑了一下。
傻是傻了一点,但是胜在有朝气,满台莺莺燕燕,还不如他这一笑来的让人惊艳。
男人正发着呆,手上的茶杯落在桌子上,突然看到窗户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脸黑的男人,拽小鸡似的把人拽了回去,朝着下面不屑地扫视了一圈之后啪的一声拉上了窗帘。
男人听到旁边有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如果我没有看错,刚才那位是西园的班主章时音吧?那位小少爷怎么和他在一起?”
“章时音也算是咱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一般不露脸,今天倒是稀奇,亲自过来,”他听到旁边的人也在讨论这件事。
其中有人大胆地猜测道,“莫非是陪那位小少爷过来听戏的?”
“那位小少爷好大的排场,还要班主亲自陪着来听戏,不过我若是他家里人,恐怕看得更紧,都不让他出门。”
“哈哈,”有男人大笑了两声,“章班主那脾气,又怎么会是拜倒权贵的人,我看莫不是章班主的情人吧。”
章时音没想到虞兰颂这样还能给他惹麻烦,要不是有人来通知他,他都不知道下面的人都在往上面张望。
虞兰颂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怎么了先生,我们不看了吗?”
“你耽误我做生意了,”章时音没好气道,“你就隔着帘子看吧,反正你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也就听个热闹。”
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居然还能看睡着,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虞兰颂,“……先生,对不起。”
虽然章时音说的没错,但是他感觉有被侮辱到。
虞兰颂听了一个多小时的戏,直到戏罢散场,章时音的茶喝了三回,泡到茶色都淡了才放过他,“走吧。”
虞兰颂跟在他身后下楼。
章时音看到堵在楼梯口的一群人,脸有点黑,有人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怒骂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养了情人,我自己都不知道?”
要知道是谁造的谣,他非要拔了他的舌头不可。
他扫了虞兰颂一眼,尽量心平气和地和他讲话,“待会下去人可能有点多,你抓紧我的手,他们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他们,都是些闲得发慌的穷秀才。”
他大发慈悲伸出手,让虞兰颂拉住,拉着他就往人外冲。
章时音看着冷冰冰暴脾气的一个人手掌却是干燥又温暖的,虞兰颂被推来推去,幸好有他拉着。
眼看着要挤出去了,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揽住了虞兰颂的肩膀。
虞兰颂一抬头就看到贺驿的下巴,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揶揄地看着他,章时音朝他皱眉,他便朝人抬了抬下巴,“我来接他。”
章时音求证地看向虞兰颂,虞兰颂便对他点了点头,主动靠到贺驿身边,“我和他一起。”
章时音点了点头,和虞兰颂说明天还会在林府等他,就一个人离开了。
虞兰颂不知道贺驿怎么会在这里,问他的时候他只说自己早就来了,一直在楼下等他,没想到这么晚才结束。
“这个副本真是莫名其妙,没用的支线一大堆,”贺驿心情很不好,他已经一天没有见到虞兰颂了,见到他的时候还被不认识的男人牵着手。
虞兰颂怕他生气,赶紧转移问,“对了,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贺驿没好气说,“什么都没有,那个戴眼镜的一点都不靠谱,系统给了他一张这么有用的角色卡,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那他人呢?”
“还在院子里,”贺驿语气一顿,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单手覆在虞兰颂的后颈,脸突然靠近,贴在他的脖颈处像大型犬一样嗅了嗅,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今天干嘛去了?为什么你身上有香味。”
虞兰颂身上原本是干干净净的花香气,现在却带着一些脂粉气,是那种一闻就知道是坏女人才爱用的香水,更何况虞兰颂现在全身上下都是这味道。
像是被人弄了个彻底。
贺驿浅的琥珀色的眼睛中像是沙漠里卷起来的小风暴。
虞兰颂想起白天的事情,耳垂都红了,想挣开他的手,细声细语地求饶,“你别捏我手,好疼。”
还在外面,贺驿就不依不饶地单手握住了他两只手,另一只手勾着他的衣领,“你给我检查一下。”
第32章
脱下女子的戏服,换上寻常男子的衣服,卸掉脸上的油彩,用清水洗了脸,露出的是一张清冷的脸,与女子的性感妖娆的装扮是大相径庭。
花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习惯把自己的生活割裂开来,一半是他自己,一半是西园的头牌。
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热闹的戏园子现在冷冷清清的,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个自己度过的夜晚。
现在不管是谁看到他,恐怕都无法将他和台上嬉笑嗔怒的崔莺莺联系在一起。
和关门的弟子打完招呼,他就拎着一盏灯,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其他弟子都是住在戏园子里的,只有他执意要搬出去,章时音也随便他,所以他每天要起的比其他弟子更早,晚上睡得比其他弟子更迟。
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人,他独自穿过小巷,看到两个正在交谈的男人,下意识地躲到了角落里。
隐秘的角落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把另一个比他稍微矮一点的男孩抵在墙边,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只细白的手拽着男人的头发。
两人大概也是怕被别人听见,所以发出来的声响很小,高个的男人是弯着腰的,绷紧的后背线条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花楼虽然喜欢扮做女子,却对这种男人之间的情爱不感兴趣,顶多嘲一句世风日下。
正准备在不惊动那两个人的情况下安静离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尾音带着些喘息,“不要了。”
因为自身原因,他们这一行都对声音十分的敏感,花楼眯起眼睛,仔细地端详了半天,才在那个高个男人身下看到一片眼熟的衣角。
他没有多想,只当是虞兰颂被人欺负了,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就变成了他到底要不要多管这个闲事。
说实话,虞兰颂的长相挺符合他的审美,但是还没有到要他出手相助的地步,在戏楼他也经常被当做女人骚扰,他自己都在这世俗难以自保,更何况还要保护别人。
本来抬脚是要往回去的方向走,少年人趴在窗台上看他唱戏,笑着给他鼓掌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那时候花楼恰好瞥了一眼,就记在心上了,于是他突然变了一个方向。
他拉住那个男人的手臂,“哥们儿,你没听见他说不喜欢这样吗?”
贺驿正低着头和虞兰颂小声地说话,突然被人拉开,不满地皱起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花楼,转头问他身旁的人,“这谁?你新奸夫?”
虞兰颂这一次是真的有点懵,他怯怯地和花楼对视几眼之后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
花楼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也蹙起了眉,“我是花楼,你们认识?”
虞兰颂再一次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被人亲到红润潮湿的唇微张,看着有点可爱,“是你,花楼姐……哥哥。”
贺驿今天也去听了戏,自然认识他,和虞兰颂不同,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男人。
他本来对花楼不太感兴趣,突然在空气中闻到了清淡男人身上有熟悉的香水味,他吊儿郎当地揽住了虞兰颂的肩膀。
低下头,在他耳边咬牙切齿,“我叫你不要被女人骗,所以你就被男人骗是吧。”
虞兰颂,“……”
虞兰颂哪里敢讲话。
花楼朝他点了点头,“既然你们认识那就没事了,我先走了。”
话刚落音,没有预兆的,原本好好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人突然身体往一旁倒过去,被他身旁的男人接住了。
贺驿的脸上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凌厉的眉峰之间都写着烦躁,他把人横抱起来,朝花楼挑了挑眉,“还有事吗?”
花楼的视线落在他怀中的人脸上,疑惑地问,“他被你亲晕了?”
他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是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却不可避免地看到,在听完他这句话之后,男人的头上青筋直跳,一幅忍耐边缘的模样。虞兰颂这一次已经轻车熟路了。
晕倒之后,他再一次突兀地出现在了林府的院子里,和站在井旁边的林少爷面面相觑。
比起他上一次见到他,林少爷瘦削了好多,面色苍白,眼里有浓的散不开的忧郁,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
虞兰颂顿时脸色就变了,他小跑过去抱住了林少爷的腰,一边呜呜大叫,“少爷你可不要想不开啊,人生还是很美好的不要因为一次挫折就放弃生命啊。”
林少爷,“……”
他有点无奈地把虞兰颂拉开一点,“你在说什么胡话?”
虞兰颂在他怀里,茫然地和他对视了几秒之后问,“你没有要跳井,没有想不开?”
“我为什么要想不开,”林少爷的手冰凉的贴在他的额头,“发烧了?唔,话说回来,鬼也能生病吗?”
虞兰颂把他的手拿了下来,犹豫着问,“你考完了吗?”
林少爷摇了摇头,“还没有,你这段时间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虞兰颂“呃”了一声,觉得这件事跟他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干脆选择装傻,“我也不知道,我掉进水里了,之后的事我就忘记了。”
“对不起,”林少爷垂着眸望着他,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船上,下一次一定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你能重新回来,我真的很开心。”
他欣喜的模样让虞兰颂莫名觉得有点心酸,他不好意思说自己随时可能还会消失,只能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