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冥有雁
整个战斗没有十分钟就结束了,直至回到边防线,许廉仍觉得冷,他被段筹抱下飞行器。
躺进营养舱的时候,许廉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
“异种基因起效了。”医生看上显示屏上的各项数字小声跟段筹说:“换作寻常人飞出战斗机的那几秒钟都能被冻裂内脏,但中校只是轻微受寒,一切正常,您不用担心。”
段筹仍旧面沉如水,他知道按照当时那种情况,许廉的判断、反应力,攻击方案,都是最好的,他在信号灯亮了三下时心忽然变得无比柔软,当时床上兴致过后的一句笑言,他没开玩笑,许廉也选择百分百相信他,这是好事,可段筹控制不住……他心里有道坎,每当许廉以身犯险的时候,所有的怒火都会涌上心头,他变得暴躁不安,整个人充斥着破坏性。
许廉只在营养舱内躺了半个小时,刚坐起来段筹起身就走,他急忙跟上。
“上将。”
“哥。”
许廉换着称呼叫了好几声,段筹都无动于衷,许廉忍不住了,快步追上段筹,抓住他的胳膊,“上将。”
段筹目光森冷下移,几乎是挤出两个字:“放开!”
“你如果觉得我错了,怎么罚我都行。”许廉说。
段筹转过身面对他,压迫感十足:“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觉得你没错?许廉,我记得我下了撤退的命令,谁让你去炸时空通道的?违抗军令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吧?”
许廉点头:“我现在就去领罚。”
不夸张,段筹脑壳嗡嗡的。
第一百零一章 你凭什么跟他相提并论?
许廉说领罚不是开玩笑,他的脑回路有些时候呈现诡异的直线,段筹感觉稍微转个弯都能绷断。
段筹一把抓住许廉胳膊,下颚线有些忍耐不住地动了动,他们维持这么个僵硬的姿势足足半分钟,段筹蹙眉说:“你就不能跟我说两句软话吗?”
许廉眨眨眼:“可是您刚才说我违抗军令……军令如山。”
说软话像什么样子?许廉心想。
段筹打算明日开始学习古蓝星时期流传下来的《清心经》。
赵楠还一天天搁那儿说呢,“上将您知足吧,中校长得好看战斗力强,不会成为你的负累不说,脾气也特别好。”
但是让人血压升高的时候也丝毫不手软。
正好布迪拨来通讯,贾艾斯已经到了审讯室,段筹强行按住火气,低声道:“回去。”
许廉追上:“我陪你。”
这话倒是软,但段筹火气仍在,大步走在前面没吭声。
审讯室内,贾艾斯被全方位控制在一个电椅上,但凡他的身体幅度超过一个阈值,能立刻让他酸爽上天。
段筹隔着玻璃扫了一眼,步伐没停:“都在外面待着。”
许廉驻足,安静站在布迪身侧。
布迪凑过来极小声:“上将生气了?”
“嗯。”许廉轻轻叹了口气。
布迪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那又如何?上将同你置气能超过一天都算他耐力强悍。”
许廉目视前方:“随意编排长官是违纪的,布迪少将。”
布迪:“……”赵楠与其说他上赶着吃狗粮,倒不如说这二位扔狗粮的力度过于强悍。
“好久不见。”段筹拉开凳子坐在贾艾斯对面,头顶的白炽灯让墙壁变得越发森寒,段筹帽檐稍微往下,贾艾斯抬头,最先看到他微扬的嘴角。
贾艾斯喉间滚动,似乎在酝酿什么,段筹也颇有耐心。
“林休……”贾艾斯哑声:“在你们这儿,对吗?”
“你如果到现在都不明白上次伏击战是怎么输的,那我也没必要在这里跟你多费唇舌。”段筹一只手搭在桌上,手指微蜷,轻轻摩挲着。
贾艾斯闻言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语气凄凉:“果然是他。”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谈林休,谈谈那个时空通道,你们是如何知道的?别告诉我是意外打开的,你知道我不会相信,一个通道正好越过边防大楼出现在陨石堆,这种几率堪比柏斯跟卡莫白立刻洗心革面。”段筹淡淡。
边防众人默认:柏斯,卡莫白,一种糟糕事物的量词。
段筹注意到贾艾斯的眉峰有轻微的抽搐,虽然他极力压下,但是对段筹来说足够了。
“边防线最开始由内阁建立,他们有完整的立体构造图。”段筹沉声:“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我都不知道时空通道的存在,除了他们。”见贾艾斯不说话,段筹继续:“多谢你,让我明白了边防大楼的布局改革刻不容缓。”
他站起身:“好在我如今不缺物资,你今晚就可以尝尝监.狱改良后的伙食。”
“让我……”贾艾斯忽的闭上眼睛,嗓音更哑了:“让我见见林休,我就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不择手段计划十余年,而美梦的破碎不过眨眼间,贾艾斯有种从淤泥中醒来的错觉,身上脏乱不堪,他嗅到了凛冽的寒风,似乎随时能割断他的喉咙,恐惧来源于眼前这个男人,贾艾斯很清楚,落在段筹手中就是死局。
房间里的广播忽然响起,是布迪:“上将,我不同意。”
布迪自己注意不到,他语气中浓烈的敌意跟占有欲。
段筹微微挑眉,那边贾艾斯也被拨到脆弱的心弦,似有所觉:“那是谁?他什么态度?我跟林休见面同他有什么关系?”他越说越激动,身体猛地前倾。
超过阈值,酥麻到跟捅人脑髓差不多的电击让贾艾斯瞬间失去行动力,他翻着白眼在椅子上抽搐,不出五秒钟就安静下来。
段筹走到贾艾斯身边,一副好心解惑的样子,噙着笑说:“他?七大指挥官之一,计划的围剿行动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点六,是历届中最全面的一位,自从林休来到边防线,都是他在照顾,你还想知道什么?”
因为电击刚过贾艾斯脸色狰狞,他重重喘着气,眼底各类情绪糅杂,但落在段筹眼中就一个意思:不甘。
见段筹转身要走,贾艾斯忽然发出充满嘲讽的,报复意味的笑,段筹没搭理,败军之将罢了。
“哈哈哈……段筹。”贾艾斯低声:“我记得那位许廉中校,曾经公开追求过你……”
段筹转过身,在阴影中抬眼。
贾艾斯:“上将拒绝得很果断呐,可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发现你跟他的关系不一般时……咳咳,我就在你身上嗅到了同样的气息。”贾艾斯筋疲力尽,他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无视被灯光刺激出的泪水,瞧着像是真的在哭,“暴躁、不安,失控,全部源于对自己的憎恶跟对往事的悔恨。”
段筹从来不觉得贾艾斯这张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但此刻听着对方的讲述,他诡异地动不了。
“当年行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逼不得已,以为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并且告诉自己绝不后悔,可结果呢?都是借口。”贾艾斯低声:“段筹你也是,你去米勒星两年,整整两年,我猜时光肯定将许廉的某个地方雕刻成了你无法控制的模样。”
段筹耳边蓦然响起常育曾经说过的话:“就算人性没有回归,排斥反应也是迟早的,只不过早几年发现会让他的情况好转些,现在抵达一个峰值,其中的不稳定性就像不知倒计时的炸弹。”
一片死寂。
贾艾斯费力抬起头,看着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跟石像似的定在那儿,顿时找到了几分难言的快感,“段筹,你那么害怕他受伤,你是因为心疼他吗?不全是,你被那些时光后的悔恨狠狠折磨,你是在为自己曾经的无能咆哮而已,你不仅要毁掉自己,还要毁掉……”
砰——
房门被一把推开,力道之大弹在墙上又狠狠撞了回来,许廉沉着脸上前,越过段筹,一把抓住贾艾斯的脑袋,然后向下一掼!
鲜血顺着沟槽流出,许廉控制好力道,贾艾斯没晕,诚然许廉此刻很想杀了他。
“你觉得你跟谁是同类?”许廉嗓音冰冷:“一个为了全人类事业驻守边疆的将军,一个为了名利疯狂往上攀的罪人?这二者可以相提并论?”
贾艾斯被扯着头发抬起头,口鼻全是血。
“你配吗?”许廉嗤笑:“林休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要我明说?你不仅骗了他的感情,还骗了他的妹妹的,你让他们兄妹反目成仇,然后趁机瓜分掉整个林家,你让林休的妹妹死于非命,对他更是有长达一年多的精神催眠,你说你爱他,可你接受不了他身上出现哪怕一根反骨!你想把他训练成你的狗,贾艾斯,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我可以为了段筹出生入死。”许廉松开他,满目嘲讽:“而林休只要一想到你的名字就觉得恶心。”见贾艾斯身体轻颤,许廉质问:“现在呢?还觉得你跟上将一样吗?”
段筹幽深的眼底有光爬出,他盯着许廉,被吸引住了全部心魂。
门外,布迪难得面无表情,他握紧的拳头松开没几秒又攥紧,就在昨晚,林休还教他如何最快速度复原魔方,布迪还记得他认真说话时悦耳的嗓音,温柔的眉眼,还有偶尔低头时脆弱的脖颈,一年多的精神催眠……贾艾斯妄图在害得林休家破人亡后,让林休重新爱上他。
许廉牵着段筹从审讯室出来,段上将乖乖跟在后面,来的时候嚣张跋扈,走的时候唯唯诺诺。
直到房门关上,布迪才走到话筒旁,他双手撑在桌案上,一向好脾气的人第一次漫出几分侵.略性,玻璃后的贾艾斯看不到他,但布迪却将这个人看得十分透彻,他轻声道:“先生,我一定会为您争取到死刑,请您耐心等候。”
贾艾斯喃喃:“你得不到他……”
林休的心已经被贾艾斯彻底掏空,精神催眠的后果之一就是林休哪怕不爱他,也失去了爱其他人的能力。
“我不是你。”布迪示意卫兵将犯人带走。
他只要看到林休好好的,多吃一口饭,遇到开心的事情笑一笑,就是最大的满足。
回到休息室,许廉拉着段筹在床上坐好,他自己则站着,两人对视片刻,许廉忽然低头,跟段筹额头抵着额头。
“忘光光。”
段筹问:“什么?”
“心慌慌,忘光光。”许廉轻声:“忘记他说的,我没被任何人重塑,我一直都是我,不管你拒绝我后离开两年还是二十年,只要上将诏令,我必万死不辞,不要悔恨不要自责,哥,眼前的一切就是最好的,你相信我。”
段筹让撩成了一个废物。
他抱住许廉的腰,亲吻他的额头:“好。”
第一百零二章 垃圾就该在垃圾堆里
一般许廉冒险回来,身上但凡带点儿伤,段筹这一夜都不怎么能睡踏实。
这晚还是做梦,梦到晴光明媚的午后,青年红着脸,五官绝艳,身上写满了“冲动”,但心意赤诚,对着他说“喜欢”。
段筹不太愿意回忆起这一幕,但于他而言又格外清晰,正如贾艾斯所言,他一直后悔当年除了拒绝竟然没有多给一个字,他以为眼底的晦涩许廉能懂,可许廉跟正常人不同,他身上揣着一堆秘密,像是全身裹满炸弹,然而如今都不重要了,他的许廉告诉他:眼前的一切就是最好的。
段筹相信。
梦中他依旧从许廉身侧走过,他没有看青年的脸,只是在心里默念:等我。
跟三年前一样。
许廉在怀中动了动,段筹立刻惊醒,朦胧的阳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边防线夜晚独有的深幽静谧。
“怎么了?”段筹嗓音低哑。
许廉蹙着眉,往段筹怀里钻,他的手搭在男人腰侧,跟作战时的悍勇截然不同,有点儿依赖,又显得脆弱。
“还是头晕吗?”段筹问。
“唔……”许廉稀里糊涂的,之前跟段筹将话说开,正在温存的时候药剂副作用来势凶猛,许廉记得上将抱住他后摸了裤子口袋,不出意外药剂是空的,但是段筹没有生气。
“除了头晕呢?”段筹小声。
许廉呼吸有些沉,没再说话。
段筹起身打开床头的小夜灯,将人抱得紧紧的,就这么守了大半夜。
第二天醒来,许廉还有些后怕,但段筹神色温和,笑着让他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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