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之水
他实在抽不出线了,体内剩余的线早就与他融为一体,除非剜下血肉,否则再无力抽出一根线。
好在……好在他提前做了准备。
尤星越视线模糊,他摇摇头,试图让清醒一些,随即向不留客伸出手。
不留客茫然:星越是要帮忙吗?
他手中的发丝越来越红,脱离不留客的手心,一种不留客熟悉的力量从发丝上散发出来——是线!这根发丝上居然有线的力量!
发丝是魏鸣思的,在紫檀接连几日的养护下,已经黑润坚韧,隐隐沾染了紫檀微弱的灵力。
不留客惊喜——
対啊。
头发和线是一个形态,而线形的实物会增加线的韧性。
尤星越控制不住地咳嗽出声,他浑身没有一处不冷,疼痛和虚弱快要耗尽他的体力,尤星越定了定神,伸出手点了点季歌的右手腕,在季歌皮肤上留下鲜红的血迹——
尤星越指腹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同时,紧紧拴住季歌的红线颤巍巍地向外伸出一截。
尤星越强撑着站起身,随着他起身,魏鸣思的头发浮到半空中,发丝已经完全被线附着,成了一截奇怪的红线。
尤星越十指交叉,微微合上眼睛。
发丝化成的红线越来越红,两段开始向外蔓延,一端已经接上季歌手腕的红线,而另一端……
不留客突然听到很清晰的一声“啪——”
发丝忽然绷紧,一条贯穿大半个城市,从医院延伸到花田的红线突然出现,扯住季歌左手腕上的白线,向其灌注了最后一丝力量!
一直飘忽不定的白线骤然绷紧,线的一头定定连在虚空中,眨眼的时间就不见了。
连上了!
季歌虚幻的人形终于凝实,膝盖以下的部分从根系化成双腿,他生死之际被拉回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用力咳嗽。
哭丧棒阴差:“……”
他的哭丧棒啪一下掉在地上,完全不能从冲击中回过神:这年头,还有从阴司手里抢人的?!
锁魂链阴差一脸苦相:“完了完了,季歌上了名单,我们两个一起来,还没办法带他回去,这可怎么办?!”
哭丧棒一咬牙:“威胁这个人,把季歌带走!”
锁魂链新上任,满脸糊涂:“这能行吗?”
哭丧棒阴差咬牙:“能行!”
哭丧棒主动现身,耷拉着眼皮盯着尤星越:“阴差办事,奉命带走季歌。你是哪家的修道者,竟敢与阴差作対?”
他是普通阴差,一脸纸白的死人相,手持白色哭丧棒,双脚不着地,大晚上能吓死一个心脏不太坚强的普通人。
锁魂链阴差跟着现身,手持锁魂链,沉着脸瞪着尤星越,附和道:“不错!你怎么敢于阴差作対?”
尤星越按了按太阳穴:“我不是修道者,一个古董店的老板而已。”
尤星越头疼欲裂,需要借着不留客的力量才能撑住不往下倒:“两位阴差,季歌倘若是死而复生,确实算我与阴司抢人,但是季歌从头到尾只是濒死,并未真的死去,怎么能算我妨碍公务呢?”
“如果这样是违背生死伦理,那天底下行医者岂不都妨碍了公务?”
尤星越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季歌要是真的死了,他也是回天乏术。但是季歌没有死,尤星越不过是用一根线,吊住了一颗不舍红尘的心。
两个阴差面面相觑。
此人说的……倒是很在理。
可是他救了季歌,让他两个如何向上司交代?
哭丧棒想了想,一个闪身到了季歌身边:“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
啪的一声脆响。
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哭丧棒阴差手中的哭丧棒被拦腰截断。
“我敢。”
尤星越指尖淅沥沥地往下滴着血,方才抽断哭丧棒的是尤星越鲜血凝成的线。
哭丧棒阴差:“……”
身为鬼魂,阴差也忍不住用见了鬼的表情看向尤星越。
有没有搞错?这可是阴司发下来的哭丧棒,是正经的法器,怎么会被一个凡人打断?!
尤星越眼神发冷。
季歌耗尽了他体内可以自由活动的线,但尤星越这么多年来,体内与血肉交融的线才是大多数,别说两个普通的阴差,就是拘魂总使亲自来了,尤星越也不怕。
拘魂总使下设拘魂使,拘魂使下又设阴差,所以前来索要季歌魂魄的,不过是两个垫底的阴间公务员。
半个天师也是天师,没有看家的底牌,怎么敢称半个天师呢?
“季歌是我救下来的,今天就是阎罗王在这儿,也得跟我掰扯清楚。难道因为你们是阴司部下,就能枉顾道理吗?还是说,周转阴阳的阴司,反而是世上最没有道理伦常的地方?”
不留客也很不高兴,抿着唇,紧紧护在季歌身前。
尤星越占了理,最重要的是,两个阴差打不过他,哭丧棒阴沉着脸,收回手:“跟阴差作対,你给我等着。”
说完一阵阴风刮过,两个阴差原地消失。
尤星越这才慢慢坐下,他低头看看季歌。
季歌闭着眼睛,陷入了昏睡。
他被尤星越从濒死的状态拉回来,不可能立刻就活蹦乱跳,会虚弱很久。
尤星越弯腰揽起季歌,白牡丹生得单薄清瘦,并不重,尤星越将季歌抱到赏花的亭子里,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尤星越累得走不动,疲惫地抱住膝盖,脸埋进怀里,模糊道:“不留客,我歇一会儿。如果阴差来了,记得叫我……”
不留客着急:“可是会着凉呀。”
然而尤星越听不见,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忍不住睡着了。
……
阴司
阴差拎着断了一截的哭丧棒,找到了拘魂使。
阴差添油加醋将事情一番描述,拿出哭丧棒给拘魂使看。
拘魂使勃然大怒,立刻带着阴差前往拘魂总使的大殿。
“大人。”
拘魂使扣响殿门,恭敬地在殿门外行礼。
拘魂总使正往嘴里倒零食,听到殿外的声音,忙不迭把零食塞进桌子里,清清嗓子:“进来。”
拘魂使和阴差低着头走进来,拘魂使道:“总使,小人有要事禀告。”
拘魂总使挠挠脸,视线情不自禁地飘向桌子里的零食袋子,他还没吃完呢。
“我今日换班,怎么不去找当值的总使?”
拘魂使道:“事发突然,一时找不到当值总使。”
行吧。
拘魂总使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拘魂使脸上露出怒容:“回大人,是阳间的凡人阻碍阴差执行公务,还与阴差动了手!言辞之间冒犯阴司!”
拘魂总使坐直身体,好奇道:“当真?他妨碍拘魂?”
拘魂使道:“是这样的。颖江地界上有一株六百年修为的白牡丹妖,寿命将尽,城隍念他功德深厚,点了他入阴间当差,谁想那凡人竟然救回了牡丹花妖,这岂不是与阴司抢人?阴差与他理论,他不仅不知错,竟然还动手打了阴差!”
“牡丹花妖被治好了?”
总使脸色落下来,冷冷道:“所以你是想把人家救回去的牡丹再搞死?还他跟阴司抢人,我看是你想跟人家抢人!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们私底下索要祭祀也就算了,如今连道理都不讲了?医院里那么多医生,哪个不是与天争命,你要不要挨个去弄死带回来?!”
总使不是不知道底下的阴差多有借着职务,索要好处的作为,只要不过分,他都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阴差事多福利少,问人间要点供奉和冥币无伤大雅。
拘魂使瞠目结舌,没想到总使竟然为这种事情生了气,他连忙辩解道:“可、可是他冒犯阴司威严!打断了哭丧棒不说,更是大放厥词,说出就算是阎罗王亲至阳间,他也不怕这种话来!”
说着拘魂使拿出断了一截的哭丧棒。
总使接过,看着哭丧棒上整齐的切口,惊奇道:“如今阳世里还有如此大胆的修道者?他叫什么?”
打断了哭丧棒?嚯,有点能耐啊。
总使猜到阴差大概得罪了那个凡人,但是殴打阴差十分不合适,毕竟阴司的威严十分重要,谁都能冒犯到,日后还有谁会被乖乖拘魂?
拘魂使看向阴差。
阴差听到这个话头,知道总使可能要出手,于是高兴道:“回大人,他说他不是修道者,是一个开古董店的。属下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是生死簿上一定查得到。”
总使还在端详哭丧棒,闻言随口道:“哦,开古董店的。这年头的老板真是多才多艺,还挺有本事,连哭丧棒都……”
总使豁然扭过头:“你再说一遍,开什么的?”
阴差不明白上司怎么忽然变了脸色,小心翼翼道:“古董店。”
总使脸色逐渐变绿,他注意到了几个关键词:颖江市、古董店老板。
该不会是……不留客的老板吧?
在阳间,不留客老板只是一个比较奇特的位置而已,但対于阴司而言,不留客老板地位超然。
因为阴司的核心往复,需要靠不留客老板解线。
因此,不留客每一次重新开业,阴司算得上号的鬼神都会主动探听情况,毕竟往复的状态决定阴司的工作效率。
拘魂总使已经是中上层的鬼神,他当然知道不留客的新老板是什么情况。
一个十分俊美的年轻男人,比历代的老板都要强,甚至引得往复大人从沉睡中醒来,亲自去见了対方。
不留客老板本来就不是可以得罪的存在,这一任就更不能招惹了!
总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毕竟颖江市地灵人杰,古董店非常多,也许、也许有大隐隐于市的古董店老板呢?
总使很艰难地询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一篇:被迫成为全星际的团宠人鱼
下一篇:团宠幼崽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