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之水
巫逢雨听见对方的声音,语速是不紧不慢的。
随着轻轻的脚步声,不留客的老板走到他面前,紧接着巫逢雨下巴一紧——
尤星越卡着他的下颌,逼迫他仰头看着自己,他低下头仔细研究巫逢雨这张漂亮的脸,冰凉的细链子扫过巫逢雨的脸颊。
尤星越的呼吸却是温热的。
尤星越离得太近了,巫逢雨的瞳孔微微缩紧。
尤星越轻声道:“你要强行‘请’我上去,若是我不愿意救,你是不是还要强行‘请’我救。”
“听过人类的儿歌吗?”
“我们都说小兔子乖乖。”
“可是你怎么一点都不乖呢?”
巫逢雨浑身都在这样轻柔的语气里战栗起来。
正僵持间,楼上传来沙哑的声音:“朋朋,出什么事了吗?”
一个女人一手转着轮椅,一手摩挲着扶手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
这是一个眼盲、残疾的,人类女人。
尤星越一怔。
讹兽的嘴里,竟然有一句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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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尤星越:小兔子乖乖,可你不乖。
巫逢雨:咱们俩到底谁是反派啊?
老板解释撒谎那段,没有任何心理学依据哈。
第60章 追债人4
“朋朋?”
没有得到回答,女人慢慢推动轮椅,她露出的胳膊和小腿上有几块淤青,她非常瘦,皮肤蜡黄,手腕上尺骨突兀地撑起一个弧度。
轮椅逐渐靠近楼梯,距离尤星越的红线只差毫厘——尤星越为了避免出差错,将二楼完全封在红线外。
在女人出现的刹那,巫逢雨手腕上早就断裂的母子线竟然向女人的方向延伸了一段距离,艰难地触碰了女人的手腕。
奇异的是,女人手腕上竟然有另一根母子线,艰难地延伸向另一处。
线很淡,要么是感情淡薄,要么是线的另一头也是濒死状态。
巫逢雨的声音猛然提高:“妈!停在那儿!”
他的心高高吊起来,黑色的眼睛撤下伪装显露出纯粹的红色。
那些鲜红的线锋利沉重,巫逢雨一个千年修为的讹兽都被镇压得毫无反抗能力。方雾一个凡人,还是一个身中剧毒的凡人。
方雾停下来,没有焦距的眼睛转向楼下,她是后天失明,听到声音后还会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来源。
明知道方雾看不见,巫逢雨还是笑了以下,讹兽天生就会撒谎,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没事妈,我们几个抬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柜台了。你回屋去吧,等会儿酒吧开业了会很吵。”
方雾沉默片刻,她迟疑着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温声道:“朋朋,别太累了。妈没事,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妈就高兴。”
方雾摸索着转了个方向,单薄的手臂转着轮椅回到了房间。
巫逢雨整个躯体都放松下来,他伸出手握住尤星越的手腕,哀求道:“您看见了,她真的是一个凡人。唯有这一点,我不敢欺瞒您。”
尤星越挥开他的手,淡淡道:“那又怎么样?你以为生死是什么?你应该去打听清楚,季歌为了活下来六七百年的修为全废了,镇压王府煞气数百年的修为也搭进去了。你觉得我是神吗?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将生死玩弄于股掌之间?”
往复曾说过,生死是理所当然之事。
尤星越敬畏生命,自然也敬畏死亡。他肯出手帮季歌,一来是他确实心软,二来……如果季歌没有镇压王府里的怨气厉鬼,颖江市要死多少人?
尤星越是颖江市人,他由衷感谢季歌,他愿意为季歌拼一把,也有报答的意思。
巫逢雨愣愣地垂下手,他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红色的眼睛:“可是……您的线,不可以救她吗?我只求一两根线。”
尤星越啼笑皆非,巫逢雨以为他救一个人很简单吗?
“一两根线有什么用呢?轮回是天理。她如果中毒,你就该想办法为她解毒,而不是走歪路子为她续命。”
巫逢雨怔然,嗫嚅半晌,垂下头,轻声道:“您说得对。”
尤星越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没办法救她,最好还是去一趟总局。”
那个女人是普通人类,人中了妖怪的毒,属于两个物种间的纠纷,总局应该会插手管一管。
尤星越转身往外走,巫逢雨叫住他:“老板!”
尤星越叹气:“还有什么事?”
巫逢雨轻声道:“请您带走这面彭牌。”
尤星越诧异,指了指彭牌:“你要我带走他?”
这面彭牌修炼出了器灵,能配合巫逢雨演戏骗他,必然是和巫逢雨有交情,甚至可能是朋友,现在巫逢雨要把彭牌给他?
彭牌果然急了:“巫逢雨!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不会走的。”
巫逢雨却很坚定:“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不仅你,其他人也准备准备散了。”
尤星越道:“我拿着他又不能过安检。”
他本来只是打算买点小物件回去,现在带个彭牌,上路就能被拦下来。
巫逢雨道:“他能化形。”
彭牌很着急:“不行,你一个讹兽又不很能打,我们都不在了,你要是又被抓去啊——”
扶着彭牌的壮汉重重锤了彭牌一拳,彭牌嗷一声痛叫出来,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挺有意思的,”尤星越两手抄进口袋,笑着说,“你骗我过来,无论如何都要让我亲眼看到她,是笃定我心软会救人。”
“这算是一种道德绑架吧?”
巫逢雨柔顺道:“如果我说不是,您也不会信的。”
讹兽天性爱撒谎,想从巫逢雨嘴里听到承认事实的一声“是”,比剥了他的皮还难。
尤星越道:“现在把彭牌送给我,是因为骗我过来,甚至要挟我,然后产生了愧疚心理。”
巫逢雨轻柔道:“您真是善良,其实我只是想再用彭牌试一试,也许您一心软,就愿意救我的母亲了。”
尤星越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六点四十多,这个时间赶到高铁站也错过最后一班回市里的高铁了。
尤星越索性不走了,坐下来道:“你不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天下间众生之间的联系很难骗过我,那个女人的孩子是濒死状态,而你冒充了他的孩子。”
巫逢雨愕然:“可以看得出来吗?”
尤星越淡然道:“猜的,你的反应证明我的说法是正确的。”
母子线太淡只有两种可能,巫逢雨证明了那位女士的孩子是状态极差。
巫逢雨:“……”
讹兽巧言令色,向来是骗人的那个,少见被人套了话,一时有点梗住。
尤星越神态自若,道:“我今晚能住这儿吗?你们有客房吧?”
乡村酒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找个小旅馆恐怕要找好几个小时。
锤了彭牌一拳的壮汉跟不上尤星越跳跃的思维,愣了好一会儿:“有、有的。”
他松开手,彭牌咚一声摔在地上,他慌乱道:“我去给您收拾。”
“走吧。”
尤星越起身。
巫逢雨茫然:“去哪儿?”
“你赌对了,”尤星越已经上了楼梯,“我去看看那位女士,顺带帮你问问我的朋友有没有解开水仙妖毒的办法。”
尤老板实在是个过于自来熟的人,以至于巫逢雨都懵了片刻,才游魂一样地在前领路。
两人上楼之后,底下响起了蹦迪的音乐。
方雾的房间在走廊最里面,巫逢雨敲了敲门:“妈,是我。”
柔和的声音响起来:“进来。”
巫逢雨轻轻推开门。
房间有些乱,床上的枕头是歪的,被子掉在地上。床头柜上的杯子倒下来,水顺着桌子滴下来。
方雾坐在轮椅上,弯腰摸索着想捡起东西,手肘和小腿上的青紫越发严重:“我回来的时候没注意撞到桌子了。”
她其实还算年轻,只是太瘦了,妖毒掏空了她的生命力,让她像一具逐渐干枯的尸体。
她的状态其实比尤星越想象中要好一些,不到濒死的程度——至少尤星越没有看见她的生死线,证明对方短时间内不会死。
所以巫逢雨又撒了个谎。
这位女士刚才大概躺在床上,听到底下有动静,担心出事,要坐轮椅出来,但是她看不见,手脚不利索,所以从床上摔了下来。
尤星越捡起地上的东西,巫逢雨冲他感激地笑了下。
巫逢雨道:“妈,我有个朋友来看看你。尤先生,这是我妈妈方雾。”
他大概经常说这句话,方雾轻轻叹了口气,紧接着笑道:“你好。”
尤星越道:“你好。”
巫逢雨赶紧说:“这是我一个懂行的朋友,妈,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方雾沉默片刻,露出一个笑容,重复了在走廊说过的话:“妈没事,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了。对了,这几天都是你在,逢雨那孩子呢?”
巫逢雨笑道:“他啊,出去跑业务了。”
巫逢雨自然地转向尤星越:“我妈中了水仙妖的毒,已经有快三年了,那是一只四百多年修为的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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