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言乱鱼
“萨波尔,你想要营造我这样威力强大的幻境,还需要与你的情人多加努力才行。”
塔托斯自得地扬着下巴,看向远处那团蠕动着、把整座城市罩在自己“身体”里的物质。
与此同时,像是配合似的,那轰天的炮声也重新开始炸响。
“幻境?”尤利斯问道。
“准确地说,是加大人类对于死亡恐惧的幻境。”凯尔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他抬起手,在魔鬼的尖耳朵上轻轻一捏以示奖励,“乌图尔,你知道被围困于城中的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尤利斯想起奥东最后的时日。
“饥饿。”
“饥饿。”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凯尔惊讶却又满意地看向尤利斯,“乌图尔,你很聪明。”
第78章 堡垒 15
“饥饿。没有食物和水,你才会看到这群伪善信徒最真实的一面。”
凯尔极有耐心地解释着,“塔托斯的幻境混淆了时间的概念,尼斯人会陷入对饥饿的恐惧之中,城外炮火连天,城内一碗面粉一滴水都没有了,而他们的伪神又不允许自杀。乌图尔,我们来想象一下,尼斯人究竟会怎样做才能活下来?”
说完,他侧过身子,手掌放在耳旁,仿佛在认真倾听着什么:“听啊,‘陷入饥饿的第三天’,疯狂已经开始了。”
“他们可比奥东人差远了。”塔托斯的尖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猩红的舌尖在唇上舔过。
然而,仅仅是片刻,他又兴趣缺缺地耸肩:“现在就开始了吗?奥东人起码在幻境中坚持了十天才开始吃人,那相当于饿了一个月。”
尤利斯看着凯尔高高扬起的唇角,止不住地打了个颤:“陛下,我们拥有远超尼斯人的士兵,为什么不直接攻城,我渴望着为您杀敌……”
“塔托斯能够从人们对死亡的恐惧中获取力量,如果直接杀死,效果会减半。”
凯尔笑着把手掌贴到尤利斯耳朵旁,贴心地为他聚拢着远处的声音,“杀人不是目的。乌图尔,能够征服这座大陆的,不是仁慈,不是宽恕,而是恐惧。”
塔托斯用魔法为凯尔制造了一面水镜,通过这面镜子,凯尔可以在行军大帐中,倚在恶魔的怀里舒舒服服地观赏尼斯人的挣扎。
就像娜莎曾经说过的,他们的粮仓充足,完全能够捱到春天。
尼斯人并不是真的没有食物。
但是恶魔制造了一场幻境,他们每天看到的,都是自家空空如也的仓库。
这场幻境同样控制了他们对时间的感知,在旁观者看来只过去了一小时,于他们而言却是整整一天。
曾经有过类似经历的尤利斯知道,饥饿,在最初的几天并不难熬。只要克制住自己对食物的渴望,忍住胃里火烧火燎的疼痛,尽量减少自己的活动量,是可以勉强通过睡眠熬过去的。
但是对于水的渴望却是致命的。
最初会感觉到舌头的黏连,吸进肺里的空气也是燥的、热的,锉刀一般割磨着干瘪的喉咙,平时最简单的吞咽动作都成了折磨。
人尿、马尿,甚至猪圈里臭气熏天的泥水,只要能够缓解身体的灼烧感,人们都会伸出舌头争抢着去舔。
最绝望的时候,是当人们发现自己再也尿不出一滴尿。
蠕动的胃变成了可以吞噬一切的怪物,内脏都融化在那团永远无法熄灭的火里。
对食物的渴望、对水的渴望终于占据了整个大脑,极度饥饿中的人们摇摇晃晃地拿起菜刀,不,这时候他们已经连拿起刀的力气都没有,他们用四肢向前,野兽一样地向前爬着,睁着赤红的眼,将枯爪伸向了老者、弱者、幼者。
秋天的风里,飘出一丝肉香。
接下来的几天里,尤利斯通过水镜看着尼斯人的恶行,胃里几次翻涌,终于在看到一位母亲把一块看不清形状的肉塞到嘴里时,跑出大帐,摔跪在地,不断地干呕。
这几天来他也不曾吃太多东西,因此虽然胃嚢在不断地收缩,他却吐无可吐。
索帝里亚沉默着,搂住他的肩。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哈桑掀开帘子,为他送来手帕:“陛下很关心您,大人。陛下刚刚还在后悔,如果早知道您不习惯这样的戏码,就不特意邀请您来观看了。”
索帝里亚接过手帕,为尤利斯擦着嘴角。
尤利斯嘿嘿笑着,从地上晃晃悠悠站起来:“我只是想起了那个味道。明明是酸的,尼斯人却还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这么说,我的乌图尔也曾经尝过?”
凯尔掀帘走出来,一手托起单膝跪地的尤利斯,翡翠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探究,“是饥饿,还是好奇?传说有的蛮族将人肉当做招待贵宾的大餐,你却说是酸的,真的不好吃吗?”
尤利斯只得当场编起了谎话:“我被海盗抓去当船员的时候,为了考验我,船长曾经逼着我在海妖肉与人肉中做选择。您也知道的,海妖,他们不光皮是绿色的,连煮熟的肉也是烂绿色,还会蠕动,像是有虫子在里面。我可不想吃那玩意儿……”
凯尔哈哈大笑:“海妖那么丑陋的生物,恐怕不是因为他们的眼泪值钱,早就被海盗赶尽杀绝了。”
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突然敛去笑意,“尼斯的宝库中有海妖之泪。塔托斯,我要那座城里的宝库!灰鸦死了……传令下去,尼斯的王族一个都不能死,谁把尼斯王族杀了,我让他全家陪葬!”
仿佛回应他似的,连续不断的炮响忽然停息,紧接着,一束赤红色的烟花点燃粉蓝的天幕。
由无数火焰组成的四翼雄狮图案在空中无声咆哮。
“城破了!”哈桑颤声道。
传令士兵急匆匆跑来汇报。
“准备总攻。”凯尔抖开披风,金色的头发也被夕阳罩上一层粉,“备船。塔托斯,乌图尔,随我一起,夺下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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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斯在开战前,放走了大批的富商,所以此刻留在亚那城的,大多数是平民。青壮男子早就自告奋勇充当守城的士兵,在伽曼军队第一波攻城时,战死在城墙上。
护城河外堆满了尸体,残损的城墙也无处下脚,夺下西北角的塔楼时,伽曼人只能踩着尼斯士兵的尸体,在尸山血海中翻到城中。
不过,等待伽曼的则是尼斯人的第二波攻势。
魔鬼的幻境已破,女人、老人们这才从虚假的饥饿感中醒来,在尼斯王族的率领下,拿着家中仅剩的锄头、菜刀、擀面杖,冲向让他们陷入地狱的敌人。
但与其说是尼斯人守城战,不如说是绝望的反击。
尼斯人已经完全放弃了投降的可能,七八个人围成一团,就算是下地狱,也要扯上伽曼的士兵一起。
嘶喊震天,却没有哭闹声。伽曼人的、尼斯人的血混在一同,泼在地上,漫过了靴底。
这场结局早已注定的战争从入暮打到破晓。伽曼虽有伤亡,却并未像娜莎曾经警告的那样损失惨重。亚那城堡的旗帜几经挣扎,最终还是跌落在血与土中。
凯尔与尤利斯走在亚那城最宽敞的街道上,这里应该曾经是整座城最为繁华的商贸场所。
售卖宝石的店铺早被士兵砸碎,各色珍珠撒了满地,商人的尸体趴在空空如也的木匣子上,后背被伽曼士兵的弯刀劈得血肉模糊。
除此之外,士兵重点关照的银行、酒馆也堆满了死不瞑目的尸体,布料店、花店则成了野兽发泄欲望的场地。
但依旧没有人求饶,尤利斯只能听到士兵们残暴的呵斥与放肆的大笑。
在这样单方面施虐的场合,一声细微的响动,就格外明显了。
“怎么了?”步履轻盈的凯尔察觉到尤利斯的异常,停下脚步看向他。
尤利斯迅速向远处张望了一下,避开刚刚发出响动的角落,玻璃反光下,他依稀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小孩。但他摇摇头:“是老鼠,陛下。”
“这城里尽是老鼠。”凯尔不疑有他,嘲讽了一句,“而那只最大的老鼠,正躲在地洞里看他的子民受辱呢。”
尤利斯随着凯尔的目光,看向已经燃起冲天赤焰的尼斯城堡。在一阵冲天呼喊中,绣着四翼雄狮的伽曼王旗终于飘扬在城堡主殿圆圆的穹顶上。
而随之一同飘荡的,还有数十具衣着光鲜的尸体。
是尼斯王族。
“没用的蠢货!”凯尔忽然怒骂了一声,“留个活口这么简单的事,到底是谁听不懂。塔托斯……”
还不等国王吩咐,恶魔就已经凝聚出一股旋风,带着几人直接飞到了王庭。
黑压压的伽曼士兵包围圈中,一个身披雾蓝披肩,头戴三簇宝石王冠,满脸络腮胡的高大中年人格外显眼。
尼斯的安德鲁国王。
他的身边倒着几个身穿黑色战衣的伽曼士兵,看样子,全都是被他一剑斩杀。
尼斯国王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鹰隼般盯住来人。
尤利斯握紧锈剑,挡在了凯尔身前。
安德鲁国王看到后,哈哈大笑起来:“伽曼帝国的君主,在面对敌人时,你却选择躲在一个嘴上还没长毛的少年人身后。”
凯尔耸耸肩:“总该让我的骑士做他喜欢的事情。”
他顿了顿,手搭在尤利斯肩上,歪着头看向尼斯国王,语带嘲讽:“你的子民的嗡嗡的祈求声,每晚都吵得我睡不着觉,但是,你们至高无上的神在哪里?”
尼斯国王皱眉:“你会下地狱的,凯尔·穆德。”
“地狱是我最终的归属,我是地狱之子,记得吗?我能听到地狱的召唤,我能感受到地狱为我带来的能量。
“反倒是你,安德鲁·波曼,好好睁眼看看你的城市吧,看看你高高挂在城堡外的妻子的尸体。你的子民在哭嚎,你的敌人在狂笑,而你们信奉的救世的神,在哪里?
“你们的布道故事中,那些神对敌人降下的蝗灾、水患、干旱,在哪里?
“你们子民日夜祈求的神之怒,在哪里?
“你们的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信徒受苦,却无动于衷,到底是你们的信仰不够坚定,还是他根本就不存在?”
凯尔一声高于一声,接连的反问像是怨毒的诅咒,一句句钉在尤利斯的心头。
“总有一天……”安德鲁国王咬牙道。
“‘总有一天,奥神的光芒会重新照彻这片大陆。’”凯尔拖长了声音,不耐地打断,“省省吧,我的耳朵都快被你们的口头禅磨出茧子了。现在,这片大陆在我的掌握。你们这些可悲的信徒,整日只会说些不可能实现的呓语。安德鲁,说些实在话吧,如果你告诉我开启宝库的方法,我可以让你在死前与你的儿子见一面。”
安德鲁国王瞳孔骤缩:“克莱力,他还活着?”
凯尔未置可否。
然而,安德鲁国王的身体只是轻微晃了晃,紧接着却又仰起头来,看向冒出橙红色朝霞的天边:“疯王的手中,不会有活着的俘虏。克莱力不会让尼斯的宝藏落在你的手中,我也不会。”
“如果我不能英勇地死在敌人的剑下……克莱力,我的儿子,我们总会相见。”
听到这句话,尤利斯下意识冲上前去,但尼斯国王却早将剑横在脖子上,狠狠一抹。
——侵占白鸽·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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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斯的陷落基本可以算作奥东的复刻。
第79章 心意 1
尤利斯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索帝里亚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熟练地把挂在床头的手帕拿过来,替他擦着额头的冷汗。但是,在骑士先生想要像往常那样把他拥在怀里时,尤利斯却轻轻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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