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诗无茶
他可没那么下贱。
“我就知道。”谢九楼冷笑,“野味再新鲜,哪抵得上城里的东西?偶尔尝一口还行,尝了三百年,你早该腻了。也委屈你了。你该进城,找让你长久舒服的口味才对。”
提灯不接他话茬,只抵着他胸口,放在他后背的双手又把他衣裳揪紧了道:“你别走。”
“我不走?我不走,守着你到你阿海海跟前,看你跟他叙旧?”
“这不是没到。”提灯心里一急,跟他倔起来,“等那时,我叫你走,你再走。”
谢九楼叫这轻飘飘一声吩咐震得话都说不出口。
“你把我当什么?”他问,“当真只配跟你苟且的人么?”
提灯怔了怔,方才意识到自己慌不择言了。
“我不是……”
“我竟不知你原来恶劣至此了。”谢九楼扔抱着提灯没动,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恶寒。
“提灯,你真是作践人的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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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早一群人起来,最早察觉俩人之间气氛不对劲的人是楚空遥。
他没吭声,而是走过去碰了碰鹤顶红:“今儿进城么?做什么?”
鹤顶红嫌恶躲开,还拍了拍被他碰到的胳膊:“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楚空遥挑眉,“你跟提灯那么亲近,我以为他早告诉你了。”
鹤顶红一噎,扭头就冲树下二人道:“提灯,今儿进城做什么?!”
提灯还没开口,谢九楼就收拾着衣服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你不去?”鹤顶红一听,跑过来问,“你不跟我们进城,你做什么?”
“我只能跟你们进城吗?”谢九楼一面举着外衫拍灰,一面问,“我就不能回去?”
鹤顶红莫名其妙被呛了一遭,目光转向提灯,提灯只盯着谢九楼,一言不发,满眼都是话。他又觑着谢九楼脸色,才明白自己这是给人拿着指桑骂槐了。
“不去就不去么。”鹤顶红嘀咕,“冲我发什么脾气。”
一回身,见楚空遥捏着扇子笑。
鹤顶红气红了眼,反应过来,大步流星走回去,凑到楚空遥耳下:“我说你是狗改不了吃屎,一辈子都这么阴险。”
楚空遥:“谬赞。”
那边谢九楼拍个衣服,东南西北转了遍,他往哪边转,提灯就跟着盯到哪。
干脆手一放,冷冷道:“围着我转做什么?不紧着时间进城,叫你家阿海海等急了,可怎么交代?”
提灯低了低头,问:“真走?”
谢九楼背过去,又举着衣裳拍,就是八百年积的灰也该拍干净了,不晓得在拍什么:“不走?再跟你去哪个林子苟且一回?可不敢。野味儿味道大,惹你一身腥,到时候人家不理你,别怪到我头上。”
说着,就侧身往提灯手里塞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提灯一看,是那个玉雕小人。
“还你。”谢九楼说,“他陪着你且够了,还要我做什么。”
提灯对着玉雕沉思片刻,忽抬眼问:“有他你就不陪我了?”
谢九楼不吱声。
提灯突然扬手把玉雕往后一抛,谢九楼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它砸在石子滩上。
“没了。”提灯直着脖子说。
两个人直勾勾对视一阵,谢九楼穿起衣服,转身迈步:“送你见了他我就走。”
提灯踩着他影子跟上去,又被谢九楼回头吓得一退,听道:“别得寸进尺。”
第19章 19
19.
两人一个在前走,一个默不作声紧巴巴跟着,楚空遥见他们好了,摇着扇子凑过去:“这会子又要进城了?”
谢九楼板着个脸,说:“我就留一天。”
提灯抬头:“两天留不留?”
谢九楼眼神一扫,提灯立马低下头去。
寂静半晌,一群人怎么进城又成了个问题。
“只要大门开着,总能有办法。”楚空遥笑道,“左不过来招声东击西,咱们有鸟有鬼气,随便扔一个出去晃晃,还怕引不起乱子么?”
囡囡正挂在鹤顶红身上,猝不及防被捂住脑袋。鹤顶红把她看起来像耳朵的位置挡严实,一伸脖子又想呛声:“你才是鬼,你全家都……”
话骂到一半,不晓得触了他心里头哪条禁忌,竟咬舌不说了。
楚空遥脸上仍挂着笑,装没听到,偏过去往前走了。
提灯的包袱已经斜挎在谢九楼身上,眼看着离城门不远,他们正从戈壁走向官道,老远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喝声,还有踏起数尺风尘的达达马蹄。
那叫声悠扬恣意,伴随着不羁的野性,没有具体的言语,更像喉舌间发出的一种扬威般的唱叫,提醒远处的人们,即将出现的,是不得了的客人。
当下不止他们,连城门处所有的百姓官兵都一同侧身举目,往官道尽头望去。
一时间黄沙飞扬,最先露出头角的,是一面黑旗,旗面随风摇动,上头火红的图案依稀可辨。
提灯脸色陡然一变。
谢九楼没来得及注意,就被楚空遥拉住私语:“瞧那旗子。”
旗上图案其实很简单,不过三条并行曲线,像枫,刮过下方一团火焰。
谢九楼眼角一紧:“蝣奴?”
楚空遥凝目道:“是蝣人不错,可这架势,归不归奴籍,怕得另说了。”
“三百年前蝣奴在婆娑大陆已近乎绝种,有也不过三两成群在荒郊野外苟延残喘,见了人就躲,躲不过,便被拉到饕餮谷养着,日后送到城里供人吃食。怎么如今三百年过去,反而兴旺起来了?”谢九楼皱眉,“风头强悍到如此地步,莫非蝣人一族,身上的诅咒已经解了?”
“不无可能。”楚空遥道,“虽说他们三百年前是最低劣的人种,可再在那时往前数两百年,蝣人凭借血脉中生来旺盛的玄气,不也差点统治整个大陆么?若不是那道传闻中飞来横祸的诅咒,往后可没你老谢家两百年的荣光了。”
话说到这,他突然拿折扇一打谢九楼的肩:“你瞧。”
只见大批蝣人已成群结队踏上官道,皆驾上等马匹,暮春初夏的天,仍着锦帽貂裘,队伍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分布井然,为首的一批人马中间,更是里外三层护着一辆华贵马车缓缓前行。
劲风吹过,掀起马车帐子一角,恍然可见端坐其中的蒙面巫女。
“好强的玄场。”谢九楼喃喃,“这批蝣人,没有一个是三级以下的刃者。”
再观城门处,守城官兵也不过一二级鞘者,外头的蝣人若要硬闯,易如反掌。
楚空遥心思却不在此,只眼中笑意更甚:“活得久了还真是什么都能见着。”
“怎么说?”谢九楼问。
“看见刚才马车里的人没有?”
“那个巫女?”
楚空遥点头:“若说世上什么人最恨巫女,蝣人称第二,无人叫板第一。传闻五百年前他们最鼎盛时突遭的那场诅咒,就是一个巫女所做。打那以后,世间蝣人元气大伤,血脉中的玄气看似激增,实则往往超出他们骨珠所能承受的能量。”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因着那个莫名的诅咒,蝣人一旦长到二十岁,体内积压的玄气无处释放,便会自成一股气海在他们体中喷薄扩散,届时本该为他们所用的力量就会成为杀死他们的利刃,丝丝玄气无孔不入,渗透骨髓,一旦发作,犹如被压倒在刀山火海,痛不欲生。
痛到神志失去控制之时,蝣人最先做的,是操戈斩断自己的手脚以求减轻充斥在体内的玄气所带来的痛楚,接着他们会慢慢被侵蚀五感,恨不能将自己掏心挖肺抽筋剥皮,最终玄气爆体珠而亡。
可这份诅咒带给蝣人的并不止于此。
第一个发现中咒的蝣人可用来生食以精益功力者已不可考,总之没过多久,整个娑婆便迎来一场近乎疯狂的、对蝣人的猎捕屠杀。久而久之,无数蝣人成为娑婆玄道中人的盘中餐,更有甚者,以此为产业,大量抓捕蝣人后将其圈养在斗兽场,使其自相残杀,同类互食,最后挑选出三六九等进献给不同家世的贵族。
蝣人也成了娑婆最低等的人种,被称蝣奴。
更准确一点,他们已不被当作人种,在娑婆世人眼中,与猪狗牛羊没有区别。
由此过了两百年,到谢九楼楚空遥他们这一代,除饕餮谷圈养的蝣奴外,世间蝣人已是凤毛麟角,再无昔年辉煌之态。
“咱们都离世三百年了,想不到蝣人不仅没有灭绝,反把巫女什么的又供奉起来。”楚空遥唏嘘,“也不知他们当年那些死于巫女诅咒的祖宗们在天之灵怎么看。”
谢九楼瞥了他一眼。
楚空遥哂笑:“也对,咱娑婆哪有什么在天之灵这种东西,连个鬼都没有。人死了就死了,剩个骨珠,化一把灰,轮回都入不得的。”
“说不定,是巫女解除了他们的诅咒,又或者帮了他们,也未可知。”谢九楼已无心继续探讨,只沉思如何早早儿进城的事。
“是么。”楚空遥接话。
他倒是有别的猜测。
楚空遥拨拉着扇子,状似无意瞟了提灯一眼。
后者正盯着那队蝣人出神。只见他们到了城门并未即刻进去,而是就地驻扎,大摇大摆在官道上喝起酒,吃起肉来。
城门百姓无不瞠目咂舌。
“好大的排场。”鹤顶红嗤道,“他们这样子是做给谁看?”
“就是做给百姓看。”提灯淡淡道,“只怕他们架子摆成这样,城里还会有人点头哈腰出来迎接……”
他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不知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忽问:“你们说,这些人进去,需要被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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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河滩。
姬差已走得两脚起了泡,不久前家里下人才做的新鞋此时也裂了边,她提着襦裙下摆,略蹒跚地走在满是石子的路上。
裙子已遍布脏污,右脚的部分甚至被烧得残缺不全,但姬差脸上仍很干净,头发先前跑得凌乱,眼下早被她重新打整一番,虽不如家里婆子丫鬟手巧,倒也看得过去,发髻间金叉步摇一样没少,若不看她浑身,只瞧脖子上头,还真一点风度都不差。
只脸色实在很臭。
“喂……”她试着喊了一声前头做轻衣男装打扮的人,“喂!”
那人不应,她眼中一恨,弯腰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就砸过去。
第七歌耳朵一动,在石头正要落到她后背时侧步一躲,转身看过去:“干什么?”
“你没长耳朵还是听不懂人话?”姬差问,“我叫你你不知道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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