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盏茗香
程煦正想问他们家这屋顶该怎么弄,就听到程烨喊他们的声音。
程烨站在自家别墅门口,看着这边:“你们嘀嘀咕咕聊什么呢那么起劲,外面站半天了不累么?煦煦赶紧把你同学带过来,吃点水果。”
猝不及防知道自家的遭遇,程煦心里正不平静。他看程烨的眼神带了火光,本不想再搭理对方,但祝微生道:“也确实站挺久了。程烨说修屋顶的人下午过来,走吧,去吃点水果,顺便等一等。”
程煦只好勉强压住情绪,领着祝微生和沈健去了程烨家。
程烨家的装修偏欧式,但这欧式里面又混了不少中式元素。比如精致的欧式雕花柜上摆了个青松盆景,几十寸的大彩电旁边,供着一个神龛。
神龛上面摆了好几盘水果,香座里还燃着香,供奉位上安坐的却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一个金色的葫芦。
程煦的神经绷了绷。
这个葫芦他这些年没少见,以前他从来没多想,现在看到葫芦,只想到了自家丢失的财气和生气。
祝微生向葫芦凑近,然后他被程烨拦了一下。
“怎么了?”程烨说。
祝微生直起身,“这金葫芦不错。”
“还行吧。”程烨只以为是单纯的夸赞,“葫芦、福禄,我爸上年纪了,就爱信这些。”
祝微生笑了下没再说话,和沈健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一本正经地吃水果。
吃了没几口,楼上走下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妇女,见着他们就哟了一声:“程煦回来啦,你身边那俩谁啊?”
程煦没碰水果,他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听到这阴阳怪气的声音,理都没理。
“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没礼貌,看到我居然连声大伯母都不叫。”中年妇女也就是程大伯母看程煦不理睬她,顿时生气,“这几年我们帮扶你家还少了?真是自己一家便宜占不够,还有脸带同学回来蹭吃蹭喝。”
祝微生吃水果的动作一顿。
当着他和沈健两个外人的面,程大伯母都是这么一副语气,以前在私底下,还不知道这样嫌弃过程煦多少次。
沈健狠狠咬下口中水果,用只有祝微生听到的声音说:“她怎么有脸啊?!”
“妈,你说什么呢。”程烨在旁无奈道,“跟你讲多少次了别说这么伤和气的话,都是一家人,什么占不占便宜的。”
说完自家妈,程烨又转头让程煦不要往心里去,“你大伯母这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她人是好的,就是不会说话。”
以前的程煦每次被这么讽刺,都觉得无法抬头。但因为他们一家的确受了大伯不少帮助,所以一直忍气吞声,每次都沉默听着。
但现如今他知道,大伯母拥有的在他面前趾高气扬和对他各种指手画脚的底气,全部建立在他家的痛苦之上。
程煦不是个冲动的人,可是现在他忍不住了。
抬头看着程大伯母,程煦冷淡地扯了下唇角,“不会说话,难道还不会闭嘴吗?”
程烨顿时怔住。
程大伯母也愣了愣,似乎没想过程煦会还嘴。
下一秒她就怒了,冲到程煦面前骂道:“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你这么有骨气,倒是把这些年借走的钱给我还回来啊!”
程煦也站起来,他个头比程大伯母高,冷眼放低视线,“你们家的钱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
程大伯母一顿,然后怒道,“当然是我家辛苦赚的!程煦,你可真是个白眼狼啊!你高中学费大学学费不是我们家掏的?没催着你们还就真的以为不用还了?我就没见过你们家这么没脸没皮的人,一次次的有借不还,无赖成性了,你也就仗着你大伯还顾念着的那点兄弟情!”
程大伯母对程煦充满了不屑,对着程煦骂了又骂。
程煦笨嘴拙舌的不知道怎么回嘴,沈健这暴脾气想上去帮腔,被祝微生按下了。
他冲着门口努努嘴,“来人了。”
门外有人喊道:“程大嫂,捡瓦的师父来了,你们家是不是来个人瞧瞧?”
第42章
这些年,每逢刮风或者遇到多雨的时节,程大伯都会特别关心程煦家里瓦房的情况。只要房子出问题,也一直都是程大伯亲力亲为,帮着找人维修,看起来比他们还关心这栋房子。
程大伯对此的说法是,以前程煦一家在城里时这房子就是他在打理,几年下来都打理习惯了。
因为程大伯不管在程煦家有钱还是没钱时,对他们家都是热心得一丝也不掺假的关怀模样,尤其是他们家落魄后,在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程大伯对他们比以前还要更好些。所以程煦一家这几年对程大伯是各种感激,从来没想过这其中会有什么不对劲。
这次也是一样,程煦父母人还在医院,捡瓦的人程大伯已经叫来了。
若不是程煦在祝微生的帮助下抄了近路,等他正常地坐车回来,这房子已经又都修整好了。
在外人眼里,在各自成家又早就分家且孩子都已成人的情况下,程大伯这个大哥当得可谓是非常合格。
这些捡瓦师来了,也都习惯地把程大伯当做是瓦房的主人,直接来他家里,让他们家去个人瞧瞧。
而听到这声喊,程烨也立马应声道:“来了。”
不过旁边的程大伯母不干了,“瞧什么瞧,不许去!”
她白眼对着程煦,高声讥讽,“那么能耐自己修去!每年这屋顶都得我们掏钱叫人来修,一个破瓦房,咱们看在亲戚的份上帮着尽心尽力,结果现在倒成我们应该做的了,不得半点感激!”
程煦面上一冷,“自己修就自己修!”
说着,负气一般转身就往外走。
“你看看,你看看!”程大伯母拉着程烨,气得快要不行的样子,“什么叫升米恩斗米仇,这就是啊!我早说了他就是一个白眼狼,偏你和你爸还掏心窝子地对人家好!”
程烨似乎意外于程煦的反应,无心搭理程大伯母,他追上程煦,“煦煦,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看着有些不对劲?”
程煦顿住脚步,回头冷眼看着程烨,“是不是在你眼里,只有像以前一样老实站在那里听你妈讽刺辱骂才不叫不对劲?”
程烨愣了一下,然后状似无奈地笑笑,“看来真的气得不轻啊。唉,你大伯母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几年更年期到了,看谁都不顺眼,连我和我爸也经常被她骂。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哥请你吃饭,替她向你赔罪?”
程烨越是一副好脾气好哥哥的样子,程煦心里的冷意越是层层往上冒。
屋顶风水阵法的事程烨知不知道?至少在他刚才的试探中,程大伯母不像不知情的样子。
程煦道:“你叫捡瓦师们回去吧,这房顶我自己修。”
“你修,你会修么?”程烨看小孩似的,“煦煦我知道我妈惹你不高兴了,但上房危险,别拿自己安危闹脾气。”
程大伯母走出来,“你劝他干什么,等他像他爸那样从房顶掉下来就知道厉害了!”
“妈!”程烨语气里带了点冷厉。
程大伯母撇撇嘴,“你和你爸一样没良心,就知道为个外人凶我。”
程煦已经再次转身往自家房子走去了。
他家房前已经站了四个六十来岁的大爷,每个人都干干瘦瘦的,满面风霜,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甚至其中一个程煦还认识,是隔壁村他一个小学同学的父亲。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懂得利用瓦片布风水阵害人的人。
祝微生就跟在程煦身后,看出程煦的疑惑,道:“他们只是普通的捡瓦师。”
“所有的阵法都需要媒介来达成,捡瓦师布阵的媒介就是瓦片。”祝微生说,“瓦片容易移位,又常年经风吹日晒,冬冷夏热,容易损坏。玄门捡瓦师为了避免频繁补阵的麻烦,不会用普通瓦片。”
祝微生看着屋顶,“这只三脚金蟾只是起了一个吸纳财气和生气的作用,真正的传输阵法在周围。只要把那些瓦片找出来,破坏掉,这风水阵也就破了。”
说着,祝微生走向立在房屋边角的木梯。
程煦则对那几个捡瓦师道:“你们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们捡瓦了。”
几个捡瓦师顿时面面相觑。
跟过来的程烨见他们一副准备上房顶的样子,脸色变了变,“你们不能上去!”
程烨想上去拦他们,但被那几个捡瓦师围住了。几人问程烨到底要不要捡瓦,让他们来又让他们回去,他们这趟岂不是白跑了。
等程烨把几个捡瓦师打发走,祝微生和程煦已经爬上了房顶,沈健在下面给他们扶梯子。
程煦家这房子有些年头了,边缘处的木头已经有些走形,人走在上面显得很不稳。祝微生和程煦上去的地方有一小片瓦片被收起来堆积到一起,露出下面几根发黄的木头。这些应该是之前程煦父亲弄的,还没等他把瓦片重新摆放回去,他就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程煦站在祝微生后面,他看着三米多高的屋顶,想着自己父亲落下去的样子,神色暗了暗。
他又往周边瓦片上看了一圈,没找出什么样子不同的瓦片。
祝微生也往房顶各处扫了一眼,然后目光定住,落在中央一点。
他叫程煦:“跟我来。”
程烨在下面看着两人往中央靠近,尽管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差别,但细听还是能感受他一丝着急,“煦煦,赶紧和你同学下来!二叔才进医院,你如果再摔出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和你爸妈交待!”
没人搭理程烨。
“你管他干啥,就该让他吃点苦头。”程大伯母走过来,手里抓着把瓜子慢慢地嗑,“早就叫他别去上那什么破大学,跟着你干,多帮家里挣几年钱,把债还一还,也能帮家里早些减轻负担。结果呢,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上学,他自己倒是舒服了,留他爸妈自己在家累死累活。这次要不是没他看顾,他爸他妈也不会出事。”
沈健听了,忍不住翻白眼,“大妈,我们那大学可不是什么破大学,国内前十的重点大学。”
“那又怎么啦,出来还不是给人打工。”程大伯母发出一声瞧不起的嗤笑,万分得意地指指程烨,“我儿子小学毕业,现在不照样自己开公司当老板。这人啊有没有那个能力不是靠学历决定的,有没有那个发财的命也是出生就注定了的。有些人还是趁早看清自己那点能耐吧,整天心比天高!”
在程大伯母阴阳怪气的数落声里,祝微生带着程煦也走到了中央的位置。
然后祝微生弯腰,直起身时,手上多了一块沾了不少灰尘的旧瓦片。
不嫌脏的用手指将灰尘擦了擦,祝微生把瓦片翻转,露出向内弯曲的瓦肚。和其他瓦片不一样,这块瓦片的瓦肚中央刻着一个有些奇怪的符号。
那符号刻痕很浅,颜色也和周围没有区别,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
程煦绷着脸,“就是这种?”
祝微生点头,“这叫瓦符。”
祝微生画符,载体可以是黄符纸,也可以是布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捡瓦师画符,载体就是瓦片。
变作瓦符的瓦片不一般,祝微生曲起指节在上面敲了敲,咚咚的声音很沉闷,听起来很结实。
祝微生把那块瓦符递给程煦,“你试试,摔不坏。”
下面就是水泥地坪,程煦接过这块瓦符,带着一些痛恨地扔下去。
结果瓦符落地,在地上颠了两下,没有丁点损坏,还是完整无缺。
即使这样,下方的程烨也受到了惊吓。
早在祝微生从中央拿起一块瓦片时,程烨的神色就肉眼可见变得更加紧张。
在程煦扔下瓦片后,程烨更是忍不住呵斥道:“程煦,你们现在立刻给我下来!”
程煦居高临下地看着程烨,带着冷意道:“哥,不就是砸了块瓦片,你反应这么凶干什么?”
程烨面色僵了一下,“我还不是怕你摔下来,你要捡瓦就好生捡,往地上扔干什么。”
说着,程烨走过去,把程煦扔下来的瓦符捡起来。捡到后他立即看向瓦肚,之后神色又是一番变化。
程煦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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