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昀川
贝建国说：“我不用你们送，我去你爸那儿住就行，没几步路。”
贝铭绷起脸不开腔了。
铭盛华说：“我不愿意跟人一块儿住，你别烦我。”这还是他第一次拒绝贝建国，年轻的时候贝建国只要拿可怜兮兮的眼神一看他，他就什么都妥协了。
出了奇了。贝建国站在那儿不动，走廊里人来人往，四个人堵着挡路，褚云端说：“爸，咱们先出院再说吧。”
贝建国给贝铭拉着往电梯间走，一边走一边说：“你是不是嫌我上次去发廊了？我就去过那一次。”
铭盛华说：“你去哪儿都跟我没关系，要不是看在你是贝铭亲爹的份儿上我都不会搭理你，你爱死哪儿死哪儿去。”
贝建国不知道是被这话刺激了还是怎么回事，之后都没再吱声。
一到医院门口，铭盛华就自己走了，说他下午还得上班，得赶紧回去弄饭。
贝铭两口子载着贝建国往他房子去，贝建国说：“贝铭，你跟你爸说说好话，我俩眼看着岁数都大了，两个人住在一块儿相互照应着多好，再说你爸现在整天打短工那么辛苦，我要是跟他住一块儿，经济上也能补偿他一点儿。”
贝铭说话很不客气：“你别去招他他还清净点儿，就你那一千块钱的补偿，还不够人塞牙缝儿的。”
贝建国看出他的态度了，说：“你可以不考虑我，你总得考虑考虑你爸吧？你之前跟他住在一块儿还好，现在你成家了，又不能每天回去陪他，他一个人多寂寞？”
他们俩生贝铭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了，现在眼看着马上退休，两个单身老头儿确实寂寞。贝铭没说话，贝建国继续说：“现在年轻人就是自私，只想着自己，什么都不想付出。”
贝铭本想说我还能有你自私？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贝建国根本意识不到。
褚云端说：“铭爸那边您放心，我跟贝铭每个星期都去看他。”
贝建国跟他不熟，小声嘀咕：“也不见你们来看我……”
褚云端装没听见，在小区门口把他放下。
贝建国进医院之前还是个精神的中年男人，从医院出来，像是瞬间老了二十岁，拎着旅行包站在那儿，就是一个落寞的老头儿。
贝铭说：“你回去吧。”
他不动，只是站在那儿，过了一会儿说：“你帮我劝劝他。”
贝铭沉默了一会儿，只说：“外面风大，你快上楼吧。”
第37章 倒V
送完贝建国，贝铭跟褚云端一起往公司的方向去，他去自习室取剩下的书和文具。
贝铭下车之前说：“我中午可能得跟苏卿吃饭，就不陪你了。”
“苏卿是谁？”褚云端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问，“自习室那个穿裙子的小孩儿？”
贝铭点头，笑得有点幸灾乐祸：“就是怼你怼到下不来台的那个。”
“……”褚云端说，“你当时是不是还因为他跟我吵过一架？”
贝铭装傻：“我们吵过架吗？”
褚云端不太想让他跟打扮成漂亮妹妹的小男孩吃饭，但是又不能不尊重贝铭的意愿，半晌没接话。
贝铭觑了一眼他的脸色，笑着说：“吃醋啦？”
褚云端说：“是啊，吃醋了你能不去吗？”
贝铭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吃完饭我就去公司找你，好不好？”
褚云端这才答应了，又说：“我可特别能吃醋，别让我闻见你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贝铭一只脚迈出去，顿了一下，忍不住又回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说，“路上注意安全。”
褚云端朝他挥了挥手：“你也注意安全，好好看路。”
刚刚冬至没多久，室外呵气成冰，贝铭跳上人行道的台阶，回头刚好看见褚云端的车屁股消失在视野里，想到昨天晚上两人的经历，心里还有点甜蜜，真的好爽啊。
他走进自习室的时候刚好十二点整，里面还有人在低头背书，他走到自己那个座位的走道上，看见正坐在那儿看书的苏卿，苏卿今天穿了一身圣诞红的连衣裙，长发披肩，旁边还坐着个小孩儿，也捧着一本书在看，是上回在门口碰见的那个，应该是苏卿的弟弟。
贝铭赶紧走过去，小声说：“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苏卿听见他的声音抬头，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刚好是吃饭的时间。”
贝铭看向他旁边那个小孩，问：“这是你弟弟吗？”
苏卿点头，说：“今天圣诞，本来跟他约好一起吃饭的，你临时约我，只好带上他了，你不介意吧？”
贝铭给他一说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圣诞节，有点后悔过节的日子竟然放了褚云端鸽子，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说：“当然不介意。他叫什么名字？”
“苏澈。”苏卿替他答，“他从小不能说话。”
贝铭没想到，愣了一下，克制住同情的反应，嗯了一声，说：“我叫贝铭。”
苏澈抿着嘴点了点头。他刘海还跟上回见面那次一样长，下巴尖瘦，看起来像个女孩儿，但穿得要比他哥哥显男性气概得多。
贝铭收拾了一下自己书桌和柜子里的东西，背上书包，问：“你们俩想吃什么？”
苏卿说：“这附近有家必胜客，我们今天本来打算吃那个。”
“好，那就吃那个。”贝铭一边说，一边领着他们两个往外走，闲聊着问，“你弟弟比你小几岁？读初中还是高中？”
苏卿说：“他跟我一样大，在家读，没有参加系统的学习，不参加高考。”
贝铭这回是真愣住了，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语调向上嗯了一下，才说：“为什么？”
苏卿神色自然地说：“小学是在学校读的，但是因为不会说话，适应不了校园生活，最后还是回家了。”
贝铭再看这兄弟俩，发现苏澈一边走路一边挽住了苏卿的手臂，一点也不像跟他哥一般大的，长得也小，行为也很幼稚。
贝铭忍不住说：“也有聋哑学校，为什么不让他去读那个？”
苏卿笑着说：“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贝铭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紧岔开话题，说：“恭喜你保送到心仪的学校了。”这样说完，将两兄弟的处境一对比，更显得格格不入。他想不通，一个能培养出苏卿这样孩子的家长，怎么会不让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去上学，何况他们还是双胞胎。他压抑住好奇心，没有再问下去。
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贝铭不自觉注意到苏澈吃饭时依赖苏卿的动作，苏卿也没有任何反感，很细心地帮他分餐添菜，只是有时候会小声责备他：“你看你哪有一个男孩子的样子。”
贝铭心想，苏卿自己深受被同龄人排斥歧视的痛苦，怎么会对自己弟弟说出同样的话呢？
这个问题直到他走出餐厅还盘旋在他脑海里。
苏卿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分手时说：“以后如果有机会，希望还能跟你见面。”
贝铭答应了一声，看着他们兄弟两个依偎在一起渐行渐远的背影。自己站在那儿徘徊半晌，看见餐厅门口挂着彩灯的圣诞树，才想起刚刚打算给褚云端买圣诞礼物的事。
他心里没什么谱儿，细数起来褚云端什么都不缺，衣服佩饰褚云端比他要懂得多，电子产品好像也没有需要更新的，打火机也不需要，褚云端根本不抽烟……
贝铭路过一家冰淇淋店，买了个蛋卷坐在商场的长椅上边吃边想，正想着，褚云端的电话就来了，问：“聚会结束没有？”
贝铭嗯了一声，说：“结束了，我正在商场呢。”
褚云端惊奇：“你缺什么东西了？还是单纯想逛街？”
贝铭胡说：“今天圣诞节，商场打折，我就想逛逛。”
“要不要我陪你？”褚云端说，“我可以帮你刷卡。”
贝铭拒绝，说：“我一会儿买完去公司找你，很快。”又说，“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褚云端：“不用，我这两天胃有点不舒服，还是不吃刺激性食物了，你也少吃点，太凉了。”
贝铭问：“为什么不舒服？是昨天的海鲜不新鲜吗？”
“应该不是，读书打工的时候落下的老毛病，不用担心。”褚云端安抚了他两句，“没什么大碍，你逛你的吧，一会儿见面再聊。”
贝铭挂掉电话还是有点担心，又想到铭盛华也有胃病，坐在那儿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百度各种养胃的方法。网页上的建议无外乎那几样，饮食规律营养均衡，尽量不要吃油腻刺激性食物，偶尔有几个推荐神药的，一看就不靠谱。
他放下手机，想了想，久违地给NUBE发了条信息，问：“牛哥，你在忙吗？”
那边回复很快：“没在忙。”
贝铭说：“今天圣诞节，我想给我老公准备一个圣诞礼物，但是不知道该买什么，他什么都不缺。”
褚云端坐在老板椅上立刻不淡定了，幸福得满脸冒泡，看来贝铭是真的有一点爱上自己了，一边打字：“他喜欢什么？”
贝铭想了想，好像也没见褚云端对什么表现出特别的喜欢，又想，帝王蟹？最终回复：“我目前知道的他最喜欢的东西好像是我。”
褚云端被他可爱到，喜欢得眼冒金光。“那你就把自己送给他就好了。”
贝铭说：“太俗套了吧？也太没诚意了，再说我昨天已经送过一次了。”
褚云端仿佛感觉到一辆平实朴素的车从自己眼前飞驰而过。
贝铭还在开黄腔：“我老公技术很好。”
褚云端感觉自己脸有点儿热，说：“那你可以换个跟昨天不一样的造型再送一次。”
贝铭沉默了一会儿，回：“你好会哦牛哥。”
作者有话说：
昨天在后台看到一条很认真的评论，被审核删掉了，作者无法操作恢复，ID叫美玉蓝田，我通过红包给你留言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很感动，也很感谢你的留言。
第38章 倒V
NUBE一句话提醒了贝铭，他坐在那儿把冰淇淋吃完，思考晚上要怎么把自己送给褚云端来一场羞耻游戏。
换个造型，换个什么造型？
贝铭站起来把冰淇淋包装纸扔进垃圾桶，心想这种光明正大的商场里会有那些成人玩具吗？其实他也没个概念，想不出要换个什么造型。两条腿漫无边际在商场里转了一会儿，在一间女装店门口停下，橱窗上的模特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不是贝儿公主那种公主裙，没有鼓起来的裙撑，就是一条简单的连衣裙。
因为人口比例问题，商场里女装店非常少，这是为数不多的女装店之一。贝铭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心想，不会被人当变态吧？
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一个男店员穿着粉红色裙子从里面出来，温柔地说：“喜欢可以进来试穿一下，这是我们当季新款。”
贝铭站在那儿正出神，冷不丁被吓一跳，说：“哦……我就是……就是随便看看。”
店员脑袋上好像闪着普度众生的圣光，说：“先生请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有自己的穿衣自由，我们这家店就是为男士开的，很多内心住着小公主的男士其实只是缺少一把开启新世界大门的钥匙，你看我。”
贝铭不敢看。
店员说：“你又白又瘦，穿黄色很好看的。”
他拎着裙子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人还有点恍惚，满头大汗仿佛完成了一次人生的重要蜕变，跨过了一道人性的重大门槛。
褚云端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怎样的饕餮盛宴。
办公室的门嘎吱一声响，贝铭满头大汗，拎着两手购物袋进来。
褚云端赶紧站起来帮他接过，问：“买什么了？”说着就要往里翻。
贝铭大叫一声：“别动！我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