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寂烟雨
时闻跟在后面,一走进去就闻到了草料、粪便、木头、血液、病牛和潮湿空气等混合起来的味道,非常难闻,堪称恶臭。
这是他作为斯克维尔的助理以来,闻到的最臭的味道。
斯克维尔面不改色,直接去看病牛。
废旧牛棚的灯光有些昏暗,虫子围绕着灯光飞来飞去。
这家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紧张地站在大人后面。
时闻观察了一下环境,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病牛身上。
病牛正卧着,见到陌生人,不安地往牛棚深处挪,同时引发了呼哧呼哧的喘息。
它们的呼吸中带着恶臭的气息,张开嘴的时候,涎水流了出来,挂在糜烂的烂斑上,场面一时令时闻有点生理性地恶心。
他悄悄调整表情。
斯克维尔好像没闻到恶臭一样,平静地走上前去察看病牛的情况,又用盐水清洗溃烂的黏膜,并跟牛主人交流。
时闻走上去帮忙,同时观察着牛。
黏膜病发病后,其实没什么特效治疗方法,只能用药水减轻症状,增强机体的抵抗力,让牛慢慢好转起来。
不过看这情况,牛并没有好转,治疗恐怕也没什么效果。
牛主人一家似乎也知道这个情况。
在斯克维尔关掉手电筒,说“我过两天再来看看”后,牛主人一家瞬间都红了眼眶,男主人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老人浑浊的眼中却是渗出了大滴的泪水。
时闻也不知道此刻怎么看得那么清楚,他分明看到,老人用骨节粗大的手迅速抹去泪水,却抹不干净掉下来的眼泪和清涕。
他偏开头,却看见了男主人有些绝望的眼睛和女主人灰败的脸色。
一种难以言喻的消沉气氛横亘在这个破旧的牛棚里。
时闻的手蜷起来,无力地抓着衣服的下摆。
对于以放牧为生家庭来说,这些生病和死亡的牛,可能是家里的生活资金,可能是看病的医资,也可能是孩子上学的费用。
时闻不忍再看了,低着头,跟着斯克维尔去洗手。
牛主人一家遭到重大的打击,并没有出来招呼他们。
斯克维尔压低声音说道:“牲畜生病对一个牧民家庭的打击很大的,就算是医生,医不好的病也太多了,你最好还是打消购买病牛的想法。”
时闻洗着手,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我还是想试试。”
“你说什么?”斯克维尔瞪着他,洗手的动作都停下来,“你没发烧吧?”
时闻低头洗着手。
他还是想做点什么。
华国那么大,只有他觉醒了麒麟血统,他已经靠这个得到了不少东西,挣到了不少钱。
尽管账面上的钱还不多,但他的身家其实挺丰厚了。
既然好处已经得了,总得做点什么吧?
有能力的人,多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要不然上天为什么让他觉醒?
时闻脑子里无数念头转来转去,他低声道:“买吧,我想试试能不能养好。”
斯克维尔:“买了你养在哪?!”
时闻早想好了:“我家仓库那边能暂养。”
时闻说自己的计划,他可以将病牛暂养在仓库那边,并给家里的牛羊打上弱病毒冻干苗,有疫苗在,又隔离得好,应该不会出问题。
斯克维尔感觉时闻简直像中邪了一样,无论怎么说,还是想买。
在时闻的请求下,他感觉自己也像中邪了,还真帮时闻去问价格了。
男主人听到时闻想买病牛的时候,张大了嘴巴,盯着时闻:“你想买下这三头生病的牛?”
斯克维尔点头。
男主人盯着时闻,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认真解释:“这几头牛病得已经非常重了,买回去可能就死了。外面那头牛,就是得这个病死掉的。”
时闻也很认真:“我知道,我学过,可以尝试着养一下。”
男主人想了想:“你是不是好心?不用的,我们还能坚持。这几头牛真的不行,你买回去要后悔的。我家养牛养了好几辈子,它们真的很难好起来了。”
女主人双手紧握,感激又难过地看着时闻:“我们不能坑你。”
时闻:“这三头牛在你们这里可能救不活了,送去我那可能还有点希望,我想试一试。”
男主人听他这么说,说道:“那我们要商量一下。”
男主人一家进屋商量去了。
斯克维尔有些无力地说道:“你真要买,我叫人来做个见证。三头大牛,还是要交割清楚,免得过后哪方反悔。”
时闻:“那麻烦了。”
很快,斯克维尔叫了几个附近有威望的老牧民过来,一同商量买牛的事宜。
老牧民们来了,也先劝时闻,知道他是好心,但是买病牛这事,真的要慎重。
时闻再次表示已经想清楚了。
老牧民们便同病牛的主人家商量价格。
最后,病牛的主人以三千一头的价格,将三头牛卖给了时闻。
这三头牛都是体重超过六百公斤的大牛,母牛,都是三岁,要是没生病,每一头的市场价起码在两万以上。
不过牛病得那么重,基本不可能卖出去了,要是死了,联系兽医这边无害化处理,还有好多手续。
现在还能以三千一头的价格卖出去,病牛的主人也没有吃亏。
在老牧民们的见证下,双方立下字据,交割清楚,严禁反悔。
要是反悔了,不仅在法律上会有麻烦,名声也是要臭掉的。
时闻买完牛后,没法找一般的车来运病牛,怕车会被污染,最后,还是斯克维尔喊人将无害化处理的车辆调过来,专门帮时闻运了病牛回去。
时闻家的仓库好几年没用,里面空荡荡。
病牛运回来,时闻将牛安置在仓库里,勉强安顿好了。
斯克维尔再次检查了病牛的情况,对时闻交代道:“你这边要严格隔离,看过病牛后,需要全身消毒,才能接触健康的牛羊。”
时闻点头:“我知道了。”
斯克维尔拍拍他的肩膀,叹息道:“祝你好运。”
第17章
早上,时闻将畜棚里的牛羊赶出去吃草后,回来看仓库里的病牛。
三头病牛到他家已经一个多星期,其中两头明显好转,已经能站起来。
见到他,其中一头好转的牛长长地“哞”了一声,迈动着步子,走到栏杆前面,想要嗅闻他,另一头好转的牛也在原地踱步,看着颇为精神。
那头病重的牛却越发严重,卧在干草上,听到他进去的动静,也没什么反应,眼睛非常浑浊,虫蝇围绕着它飞来飞去,看起来已经不太行了。
时闻戴着口罩、手套,穿着长褂、雨靴,一一察看病牛的情况。
好转的两头牛口唇处的溃烂已经结痂,病重的那头牛的溃面则越发糜烂。
时闻明确感觉到,病重的这头牛救不回来了。
别说他只是有麒麟血统,就是麒麟本灵,估计都没什么办法。
时闻隔着手套摸了摸病得最重的那头牛的脑袋,无声叹了口气。
手底下的病牛艰难地眨了一下眼睛,眼里几乎没有了神采。
看过牛的情况,时闻将外面的鲜草提进来,又在里面混入精饲料和矿粉,精心调配好饲料后,给三头牛食用。
喂完牛,他开始打扫牛圈。
牛粪、牛尿和污染过的干草都要清出去,而后用消石灰消杀地面,再换上干净的干草。
就在时闻忙前忙后的时候,那头情况最严重的病牛喘息声越来越大。
时闻放下扫把,走过去,半跪在地上,轻轻将手放在病牛身上。
病牛的口鼻流出淡红色的涎水,眼睛失去光泽,在时闻的照看下,慢慢失去了呼吸。
时闻早有预料,见此情况,还是不由心里发堵。
他脱下手套,走出仓库外面,打电话给斯克维尔,告诉他死了一头病牛的消息。
斯克维尔是这个镇的官方兽医,也负责防疫问题,病牛死了,得通知他。
斯克维尔听完后,说道:“我马上带人过来处理。”
时闻:“好,我在家里等你们。”
挂上电话,时闻摸了摸口袋。
在这个时候,他特别想抽上一支烟,也特别想找人聊天。
可惜口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想找的那个人也正忙着。
斯克维尔来得很快。
跟他来的是一个年轻人,他们一起开着卡车到仓库门口。
斯克维尔给时闻介绍:“这是我的助手唐铎海,死牛在哪?我看看情况。”
时闻对唐铎海点头示意,回答道:“就在仓库里,我挪不动。”
时闻带他们进去看,死牛静静地躺在地上,虫蝇在周围飞来飞去,浑浊的臭味飘得整个仓库都是。
为了不影响两头已经好转的牛,时闻特地将两头牛牵到了仓库后面拴着。
斯克维尔蹲在地上,戴着手套察看死牛的情况,确定牛死透了,他让唐铎海拍照,并让时闻填表单,上传资料。
弄好后,唐铎海将将卡车后面的叉车开下来,叉着牛尸上车。
这种病死的牛,他们得运到特定的地方深埋,做无害化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