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男配顺手救世后爆红了 第19章

作者:江上烟 标签: 强强 娱乐圈 正剧 男配 玄幻灵异

左成杰又垂下了头,肿胀的手指紧张地揪着自己的病号服,看上去有些可怜。

但秋免仍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可以控制梦境的话,为什么不梦见自己恢复正常呢。”

“我……不知道……我,忘了……”他瘫在轮椅上,语气恍惚而木然,“做梦的事,很多……都不记得了……”

“看见……哥哥,我才……想起来,真的……”

秋免倒不觉得他这段话在说谎。

从「蠕虫」前两次梦境的内容来看,确实符合逻辑混乱、目的模糊的特征,即便是在这次的融合梦境中,追趋“木星”的行为也像是抛去思考的本能牵引。

而比起有意识地控制自己成为「蠕虫」作恶,秋免更倾向于左成杰是对于自己亲手杀死父亲有着极深的执念,这份执念化为构筑梦境的底层意识,在梦境世界中无差别袭击符合“中年男性”、“秃顶”等特征的人,更在融合梦境中精准打击、彻底圆梦。

何况还有那位“蔡医生”的引导,左成杰恐怕真的不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的麻烦,却已经倔强地认下了所有。

不过官方总会调查清楚的,秋免想。他看了眼时间,马上24点了,根据他给的线索,最多再有两三个小时,官方肯定能确定「蠕虫」的身份。

在这之前,他或许应该提前离开,免得和他们撞上。

但就这么把左成杰扔在这里,似乎也不是件事。

秋免向他走去:“病房在哪,我送你回去。”

“妈妈,出去了……很久,我……等她。”左成杰有些紧张地攥着轮椅扶手。

秋免瞟了眼贴牌,是可以自动寻路、操作便捷的新款电动轮椅,牌子知名到就连秋免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因为梁锐现在用的就是这个。

他忽然问:“你患了什么病,治不好是因为缺钱吗。”

“最开始,缺……后来,没救了……”左成杰没有正面回答,只缓慢摩挲着手上的瘤粒,“我之前……动过手术,切掉……才一个月,又成倍……爆发了……”

然后越长越多,无限制增长的肉瘤淹没了他的□□,仿佛他不是人,只是一个供养瘤体的花盆。

“所以……爸爸,赌光……钱,我不恨……但他,砍妈妈……!”

左成杰倏然加重了语气,浑然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捏紧了手。

秋免静静注视着他,突然说:“我可以让你痊愈。”

然而左成杰却没有露出多么惊喜的样子,他撇开头,似乎已经被这个承诺打击过数次。

“看来有人让你失望过。”秋免淡淡道,“需要就点头,不需要就摇头,代价就是我会清空你遇见过我的记忆。”

“能……实现愿望的,梦境,已经……结束了……”

左成杰嗫嚅着,仿佛想用这个事实按下自己重又升起的期待。他分明连秋免脸上的神情都看不见,只能通过一个窄小的角度看到秋免的衣饰,繁杂缭乱的海浪纹手绘印花衬衫,配上素雅洁净的藏蓝色调,材质滑腻得如同丝绸,是自己做梦也想象不出的东西。

蚕宝宝吐的丝就用来织这件衣服了吗?左成杰思绪飘飞,忍不住幻想又幻想。

或许是秋免笃定的语气,或许是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又或许是“蚕丝”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左成杰最终点了点头。

秋免什么也没说,指尖贴在左成杰被肉瘤占据的额心,轻轻闭上了眼,不过十秒又睁开了。

“好了。”

“什……什么?”

左成杰看向自己的双手,什么变化也没有!遮挡在眼前从眉骨处就开始肿胀垂大的瘤体也依旧存在着!

他一瞬间聚集起冲天的失望与难过,却在想要呼唤面前之人名字的时候陷入了茫然……这个人……是谁来着?

“成杰!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妈妈找了你好久!”

忽然出现的女声打断了左成杰的回忆,也让秋免准备离去的脚步一顿。

左妈妈双眼通红,似乎哭过一阵,她抱着左成杰缓了很久的情绪,也许是怕挤压痛到他,手上始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妈妈,你去……哪里了?”

“没什么。”左妈妈擦了把眼泪,看向秋免,“这位是?”

“是……”

左成杰犹豫了一会儿,明明刚才还在和他说话,却忘记了具体的交谈内容,就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印象。

“是……很亲切的,哥哥。”

秋免:“……”

生平第一次被人说亲切。

还以为会很有怨气呢,毕竟这场短暂的旅梦并没有直接剔除他身上的肉瘤。

左妈妈却自动认为秋免是在她离开期间陪着左成杰聊天,对他天然怀着好感:“小帅哥,真是太谢谢你了,过来吃点水果吧。”

“不用。”

“真的不好意思……”

左妈妈说着,不由压轻了声音,恳求般请愿:“能不能再麻烦您陪他一会儿……我、我现在的情绪实在控制不好,真的麻烦了!”

秋免其实不吃这套,他不愿意时即便是百岁老人跪地哀求也无动于衷,耳根子硬得很,但他随意一瞥,看见了左妈妈衣服口袋里折叠的纸张——

《死亡告知书》。

左妈妈大惊失色,慌忙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讲。

但显然,秋免意识不到,而她也完全猜不到她一心想要瞒着的对象竟才是“发出”这张死亡告知书的罪魁祸首。

“好吧。”

秋免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左妈妈感激地抹了把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着左成杰回了病房。

秋免跟在后面,环视了一圈病房,是稀有的单人间,顶上亮着大灯,即便到了深夜,也没有拉上窗帘,陪护装备却显得寒碜,左妈妈睡的陪床只有薄薄一层旧毛毯,幸好现在是夏天。床头桌上也很空荡,果篮占据了最大空间,除此以外,还有一只叠了纸盖的纸盒子。

左妈妈简单收拾了一下零物,给秋免搬来一张凳子,又默不作声翻出了身份证、户口本等东西藏在包里,左成杰的注意力正好不在她身上,他讨好地翻动果篮,语调都带上了笑意。

“哥哥……随便吃,要什么,水果……”

秋免扫了眼:“不用了。”

“这是成杰他同学送的,都是些进口水果,还有车厘子、奇异果之类的,我们娘俩吃不完也是浪费。”左妈妈以为他是客气,还在推荐。

秋免其实根本就不会客套,单纯只是没看见自己想吃的,毕竟他口味独特,热衷于生啃柠檬。

他也不强求,给予评价:“同学对你挺好。”

“嗯,嗯,他们,很好。”

左成杰高兴点头,语气温柔:“一年前,我还不……严重,可以上学。虽然只有……一学期,但他们,一直都,没忘记,我。”

“中午,贝贝……就来……看我了。”左成杰忽然变得健谈起来,“还带了,这只……蚕宝宝。”

左成杰掀开纸盖,露出其中一只五公分左右的白色桑蚕。桑蚕饱满肥硕,安静缩在角落里,已经到了快吐丝的时候。

“你很喜欢蚕。”

“很可爱,也很……受欢迎。”

不知为什么,左成杰觉得对着这位哥哥的时候,就很想吐露心声,明明他们才聊了一会儿?

“我想,变成蚕。”

他安静缩在轮椅上,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幼虫,狭窄的视野里只容得下这一小方纸筐。

“无忧,无虑,一生,没有……痛苦,只需要……吐丝。”

“它的一生很短暂。”秋免却反驳了他,“而你最初的愿望比这强烈多了。”

融合梦境中,变为巨型蠕虫扰乱城市并不是左成杰的本身意愿,在剔除外人强加给他的意识之后,自始至终存在着的念想,就只有那颗庞大明亮的“木星”。

“木星”的意义是什么?秋免本来无法理解,可在看到左成杰异常的模样,和病房内敞亮的灯光之后,他似乎隐约明白了一点。

当视神经受肉瘤压迫,眼前昏暗无光,只剩一线缝隙视野,即将失明的孩子天真地幻想着——

——夜空中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灯泡,比月亮还大,比太阳还明澄,亮堂堂地悬挂在头顶,有了它的照拂,一定可以驱散无边的黑暗。

于是梦境中的他拼尽全力追趋这道光芒,就像现实中的他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

左成杰有着强烈存活的欲望。

而他自己甚至没有意识到。

但他的母亲却意志坚定,摸着他的脑袋说:“成杰,等你治好后,还能经历很多事情,看见很多风景,比蚕宝宝快乐多了,妈妈保证!”

左成杰没说话,低沉地耷拉着脑袋,左妈妈则强忍泪意,继续给孩子打气。

没什么眼力见的秋免忽然问:“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是先天性遗传,他爸就有,但是不严重,只是脸上有点斑,成杰小时候也有,我们根本没这个意识,他爸那时候还挺高兴的,说爷俩有同一种胎记,一看就是他的种。”

左妈妈说这话时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自己的无知,还是笑那位已死者的荒谬,又或许两者都有。

“直到快上学了,我发现成杰比同龄孩子智商发育迟缓了一些,视力、听力也不太好,才想到带他去医院看看,然后……就检查出了这个纤维瘤。那时候成杰的外表还没什么变化,我跑了几家医院,县医院的医生推荐保守治疗,继续观察,但城里的医生却说,脑部的肿瘤已经压迫到他的神经,建议尽早做手术……然而,他爸不同意。”

左妈妈仰起头,又笑了一声,这次带着浓浓的自嘲:“我们家要说富贵,那肯定谈不上,但一个手术的钱咬咬牙还是能攒出来的,大不了这两年多辛苦一点,结果就是我听信了那死人的借口……!什么保守治疗……他就是想省钱自己拿去赌!就因为这个拖延,失去了最佳治疗时间……才半年,才半年啊!”

秋免递出一张纸巾,等着她情绪平复,幸好左妈妈顾及左成杰的心情,只是无声淌了会儿泪,便又说了起来:“今年三月份,成杰出现了纤维瘤外显的症状,我再带他来医院看病,彻底检查之后我下定了决心,把爸妈留下来的一些遗产卖了,凑够了手术费用,以为之后就能安心,没想到,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妈妈……”

左妈妈看见左成杰抖了一下,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也许是太久无处倾吐,碰巧遇上秋免这个不会流露出“造孽”、“可怜”表情的聆听者,竟莫名说得多了,她再次坚强鼓气:“没事没事,噩梦也会醒的,病会治好的!”

“是梦就简单了。”秋免又问,“手术是什么时候。”

左成杰讷讷地说:“四月,十六日。”

他对这个日期记得很清楚,而秋免也毫不意外,甚至帮他补充:“下午三点。”

“嗯……”

这是「蠕虫」梦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当时梁锐还疑惑谁在下午三点睡觉,是手术麻醉的话,就逻辑通顺了。

“那个姓蔡的医生负责的?”

“不,他是后来接手的。”左妈妈摇了摇头,没疑惑秋免为什么知道蔡医生,只觉得左成杰和他聊了很多,“我们原来挂在分院,主治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高,就算复发也会再过几年,结果才不到一个月,成杰的病情就变本加厉,蔡医生碰巧在那飞刀,说是那个人技术不行,推荐我们转院来这里,他愿意全权负责……也确实托他的福,虽然成杰……还是那样,但蔡医生忙上忙下,帮我们减免了很多费用,还住进了单人病房……我是感激他的。”

秋免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他在之前短短十秒的旅梦中看到,左成杰身上存在着梦境残留的痕迹,但那并不是属于他自己「蠕虫」的梦境,而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正是这个梦境的元素加重了左成杰的病情。即便秋免不清楚,左成杰所患之病会不会在三个月内从孩童模样变成比蠕虫更可怕的怪物,但对于梦境遗留元素的感触,他却再确定不过——左成杰身上无数颗密密麻麻、可怖恶心的瘤体,是被人利用梦境人为增长出来的。

而那个人是谁,也显而易见。

左妈妈无意中所说的“噩梦的开始”也许真的歪打正着,正是由“噩梦”所创造的开始。

但秋免已经终结了左成杰身上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