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上烟
那次「群体梦」的意外之后，他虽然知道了「路人」的现实身份，却再没有和他碰过面，不清楚他和池见英的具体关系，只能把「路人」的态度归结于他和池见英现实中不熟，虽说这其实很没道理。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之间的进展竟然只是“看着眼熟”？
作为“造星计划”的外围参与者，「九婴」从来没有遮掩过梦境形象，光看脸，他根本就和池见英一模一样，虽然现实中并不温柔的态度反而给旅梦带来过一些负面影响，但这也证明了他内外形象的高度统一。
换句话说，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他们的相同，哪怕由于态度性格等原因起疑，一般人的第一反应也不该是双胞胎。
既然「路人」肯定五感敏锐，剩下的可能性就不多了。
或许是「路人」不愿将话说透，以免被人怀疑现实身份，但又或许是……
片刻后，他微微犹豫，问出了一个貌似很弱智的问题：“那你有双胞胎兄弟吗？”
会不会其实是他认错了，在池见英车里的那位青年和「路人」不是同一人？毕竟「路人」始终没露脸。
秋免：“？”
围观的旅梦人们：“……”
兄弟，差不多可以了，你们才是兄弟行了吧。
“呵，有啊。”秋免语气幽幽，转身戳了戳那只蝌蚪生物的脸，或者说腮，“就他吧。”
“……”躺枪的蝌蚪默默口吐人言，“我的代号是，「东方」。”
秋免一顿，收起戏谑，弯腰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蝌蚪生物，很久后才缓慢开口：“真不巧，我讨厌这个名字，不认亲了。”
「东方」不再说话，他两只凸起的黑色眼睛中，倒映出「路人」空白的人脸，仿佛始终静静凝视着。
「九婴」盯着通讯蝌蚪：“……”
怎么有种微妙的不爽感。
秋免直起身，环视一圈周围，竟然没几个穿着旅梦制服的，除了「九婴」之外，带给他熟悉感的人竟也不是原先的解梦小队成员，反而更像他现实中接触过的明星艺人。
比如人群中间一位，有点像因为拍《游龙》而和他有过大量对手戏的蒋昇，侧后方那位似乎是《义胆照乾坤》中饰演他义父的某位老戏骨，由于长期接触，他曾注意到二人的头部以下特征。
至于其他辨认不出身份的，也大部分纤瘦高挑，显然是上镜的好卖相，很有可能具有一定人气。
是“造星计划”的成员么？但好怪，集中在梦里拍综艺呢？
虽然感觉猜出了些名堂，但秋免并没有探究解梦基地执行任务的兴趣，他误打误撞闯了进来，此行的目的——寻找将自己幻想成非人生物的梦境——又被这只肥蝌蚪破坏了心情，秋免隐去身形，无聊撇头：“走了，你们继续。”
“……再见。”「九婴」轻声说。
等梦境波动彻底平复，蒋昇背后才探出了一个脑袋，邱弭心有余悸：“那个就是「路人」啊？队长，你怎么不拦住他？来无影去无踪的，差点任务都给破坏了。”
“那不是正合你心？”
“我这……那不是感觉自己的影像投放到别人梦里去好掉SAN嘛，有点像病毒。”他支支吾吾，“当然啦，我服从指挥的，反正只要出一张脸……”
出于最近形势的恶化，解梦基地决定尝试验收“造星计划”的执行结果，同时也是基于上次群体梦带来的灵感，他们选择通过群体梦扩展认知、呼吁警醒、预防监督。
但这次的群体梦肯定不会像「诗人」做的那样，将无数人拉入梦境养蛊，那太过不可控也太过耗费人力，既然只需要起到宣传作用，那么单纯投放影像就会轻松许多，所以擅长这点的蝌蚪生物「东方」必不可少。
「东方」汲取每位“造星计划”成员的影像，再将自身融入群体梦中传播，以期这些涵盖各个年龄段、各个代表群体的“偶像”发言能够在潜意识里影响人们对梦境的判断，最近的诱惑和邪.教势力层出不穷，即便现实的打击宣传已经足够广泛，迅速增长的融合数据仍让解梦基地所有人的头上压着一座难以喘息的大山，只能希望这种内外结合的方式能够卓有成效。
不过虽说对于结果期望很高，任务的行动过程倒是简单，“造星计划”成员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没有旅梦天赋的普通人，也不指望他们能在梦境中保持清醒自我，只需要经过基地的短暂培训后，能够安然入梦就行了，再不济还有邱弭、洪悦两位可以往返现实梦境的前旅梦人助力，总体没什么问题。
至于「九婴」，也是因为他的现实身份才让他担任此次行动的领队，否则光凭许久不旅梦的邱弭和洪悦，恐怕很难和「东方」进行有效沟通。
此时，「九婴」便垂下眸，俯视着趴坐在他左掌心中的「东方」，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低语说：“你认识他？”
蝌蚪眨了眨自己乌黑的瞳孔：“九队，你果然早有发现，却一直不曾向上报告。”
“回答。”
「九婴」收紧了左掌，这对于梦境中的人来说算不上威胁，毕竟并无痛感，但他紧紧蹙眉，似乎疑惑非常：“你现实中……不会苏醒，要认识他的话，至少得在解梦基地之前。”
“九队，我存有现实意识，可以与人交流。”「东方」扫动着短小的尾巴，流露出了情绪变化，“倒是你，短暂的现实降临竟然就能对号入座，看来「路人」和池总关系挺亲密啊。”
「九婴」目光冰冷。
“先完成任务吧，放心，这些梦境画面不会转播给总队。”
「东方」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路人」的现实身份，他长什么样、甚至姓名都有可能变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的梦境残留元素。”
“……「路人」没有残留元素。”
“是，但这才是他最大的特点。”「东方」的凸眼中情绪复杂，“抹消没有痕迹，创造也没有痕迹……”
「九婴」眉心一跳，仿佛摸索到了什么模糊的轮廓。
·
既然旅梦人闲到开综艺，秋免暂时懒得旅梦了，他提前苏醒，决定没事干看会儿电影补习，虽然看不到面部表情，但台词顿挫和身体幅度还是对演技提升有点帮助的。
但他的突然睁眼却是让魏朴吓了一跳，见他过来想用电脑，瞬时手忙脚乱地关网页切桌面。
“干什么？”思考了一下时辰，秋免露出怀疑又警惕的目光，“你不会在看……？”
“没有！怎么可能！！当然不是！！！”魏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为证清白，他只好点开网页，“我在找兼职啦……代写的钱太少了，晚上时间又充裕，就想问问师兄师姐们有没有什么远程打杂的需要，幸好他们这个时候都在下班路上，和我聊得火热……”
秋免默默看了眼时间，23点出头，看来大厂打工族不能成为解梦基地安排的综艺观众了。
不过他也是才知道魏朴晚上还挣这个钱：“给你涨薪？”
“涨薪当然是很好的，但我主要是想保持写代码的手感吧。”魏朴捂脸，“虽然和高端精尖完全不能比，要不是人工费比AI授权便宜也根本不会选择……但毕竟曾经也是个小学霸，我还想挣扎一下。”
这些话说出来总会觉得丢人，要不是被抓了个现行，魏朴基本不会主动倾诉，但他知道，身为朋友，秋免听完后不会让他难堪。
“以你的实力，努力潜心钻研一两个月，肯定可以胜任。”秋免说，“就从现在开始吧，正好准备换职业。”
“但是免免……”
“我旅梦的事可以找别人看护，从现在开始找也来得及。”秋免认真思索，“况且，我还可以考虑解梦基地。”
魏朴惊讶道：“啊？你怎么改变态度了？”
“因为他们好像也挺闲的。”
据秋免所知，解梦基地的旅梦人需要长期待命，即便偶尔放假也不能远离基地，基本只有别人进去探望的份，这也符合他在路过旅梦楼时看到的情况。
这是秋免拒绝接受官方招安的原因之一。
不过他仔细想想，其实不是不能各退一步商量，他能自由行动，也可以接受调派，在旅梦时看护的问题也能解决，有点类似于“外包”的形式。
至于这种做法的灵感来源……
秋免很清楚，池见英在为解梦基地办事，身份有点类似于官方的“白手套”，不过是将玄幻的事情合理化后再向民众公布，理论上处于核心边缘，这也符合他忙碌却可以自由活动的行为轨迹。
这种状态或许可以接受，秋免想。
第61章
秋免不觉得自己这么想是为了生活做出妥协，顺应世事发展才能活得更自由自在。
何况还处于考虑阶段，对解梦基地的判断最好等梁锐成为正式旅梦人并工作一段时间后再仔细研究，期间变数大得很。
不过魏朴倒是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差点开始起誓表忠心，被等着用电脑的秋免赶一边去了。
秋免按着表演课老师的推荐开始补电影，勉强看完一部之后，无聊地点开了隔壁的动画区。
魏朴听到声音变化，好奇内容，凑过来看了眼画面，不免有些疑惑：“这3D建模做得和真人差不多啊，免免，这你就能分得清了吗？”
“头发五颜六色的，当然可以。”秋免说，“这几个角色我在别人梦里见过不止一次，感觉挺火的。”
“是啊，现在有了投影技术，建模AI都更真了，所以有很多虚拟偶像，就连明星都有把自己数据输入给AI，生成随时陪伴的智能投影。”
魏朴冲浪速度还是比较快的，边夸边骂：“以前都是虚拟偶像的AI陪伴，现在加入了真人明星的数据测试，又被凭英找到一门赚钱的路子，可恶。”
“是吗，都有谁啊。”
秋免动动手指搜索，发现最早加入智能投影测试的这批艺人好像确实基本都是“凭英系”的，有几位似乎刚才就在梦里见过，他猜想这些人可能就和“造星计划”有关。
“虚拟陪伴啊，简直像虚构的梦一样。”
“那吃这套的人还挺多的，喜欢看剧、小说、动漫，也是喜欢虚构的梦呀。”魏朴小声提意见，“其实下次也可以试着报名……”
“不要。”秋免毫不犹豫，“我讨厌被分析。”
魏朴立刻改变态度：“对，不行！很多人白天浑浑噩噩庸庸碌碌，一到晚上做起梦来反而光怪陆离惹是生非，就像从便秘到窜稀，要是白天加了点特定猛料，那还得了？！”
“…………？”
真是个令人无语的角度，秋免狠狠鄙夷：“请你不要将我的工作描绘得那么有味道。”
“……我错了！”
说话间，秋免突然收到了麦寻稻发来的一条信息。
麦寻稻是他拍《年少春衫薄》时的导演，性格有点古怪，拍完后莫名对他嘘寒问暖了一阵，最近倒是很久没联系了，不过网剧流程比上星迅速许多，《年少春衫薄》听说已经快到排期上映阶段了，秋免还以为是来找他宣发的。
结果打开一看，是条邀请。
【秋免，听文艺说你最近有档期，有没有兴趣看看我筹划中的新剧？青春校园题材的，男主简直刻上了你的名字，非常适合你！】
【一听就要拍恋爱戏，拒绝】
【……】麦寻稻怒道，【干嘛，你有家室啊？不然怕什么！而且筹拍的24集剧本里有22集都是女主一个人的单恋戏码，就你之前那种无动于衷的神情也很适合，别推托了！】
这种东西真的有人要看吗，感觉能给收视砸出一个大坑，秋免不怀好意地想。也正好这时候闲着无聊，他姑且点开麦寻稻发来的剧情梗概和主角人设看了眼，这一眼却让他不由紧皱了眉头。
《梦里秋声正霏微》并不是传统现代校园剧，而带上了一些奇幻因素。女主杨霏微因为原生家庭不幸，被迫进入到一所问题少年众多的破烂高中，她因偏胖的体型被太妹和混混欺辱，进而萌生出轻生的念头，就在想法愈加强烈的当天，班级里来了一位奇怪的转校生。
转校生冷秋声人如其姓，性子冷淡、不苟言笑，整日不是看书就是睡觉，他坐在杨霏微旁边，却从来不搭理她，但凭借优越的外表、空降第一的成绩，瞬间转移了霸凌者的注意力，让杨霏微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与此同时，杨霏微的生活中也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她开始经常做梦，梦中的内容却和现实迥然不同，她已经减肥成功，成为了一名姿容出众的大美女，甚至开设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甜品店，就在生活事业井然有序的时候，她遇到了清瘦落魄的冷秋声。
杨霏微就此在梦境和现实中转换，逐渐关注并爱上了两边世界的冷秋声，经过一系列发展，现实中的她经过认真学习，慢慢脱胎换骨，改善了肥胖并成绩飞升，而梦境中的冷秋声也得以重新融入社会，蜕变回校园时期的光彩。
姑且不论最后揭秘并非梦境而是平行世界彼此影响的结果，男主对女主的无动于衷也是因为在尝试调整世界线其实很隐忍深爱的这种老套设定，秋免越看越觉得剧情发展有一股子既视感，更别提麦导还骄傲地打来语音：“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个男主对你来说应该还是挺好演的吧？你放心，这次我攒局制片，选角的事儿还是挺有说话分量的，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或者文艺提……”
秋免警惕问：“原作也是这样写的吗？”
“没有原作，这是原创剧本！”麦寻稻说，“我一个多年的编剧朋友带他徒弟写的，初版比较稚嫩，删改几次后能看了，总体拍摄成本小，周期也短，但说不定在特定人群里能有奇效……”
麦寻稻如此积极，一来是想借机和文艺讨论，二来也是想乘秋免“首部一番剧”的噱头给这个没有ip支撑的原创剧造势，两头都是熟人，赔也赔不了太多，万一以小博大，就是血赚。
秋免才没兴趣关心他的小心思，只在意写出这个剧情的人：“编剧的联系方式给我。”
“……哪个？”
“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