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履
“你怎么会在我梦里?”
“因为有人拜托我来找你,我就来啦。”
“谁拜托你?”
“不能说~”
蚕翻了个身,把自己从侧翻翻成正趴着,和谢松亭对视。
她看了两眼谢松亭,说:“你真是个好看的人。”
“谢谢你,”谢松亭并没把这当作夸奖,反应平淡,“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这帮人办事呀。”
蚕看向他身后斑斑点点的蓝色,哇了一声,说:“……真是个大工程。”
谢松亭听不懂,走到她身边,摸到她柔软温热的身体。
蚕开始了吐丝,口一动一动,胸足腹足微微摆动,还能分神和谢松亭聊天。
“我是来帮你的呀,你看,你这里都没有树,全是沙漠,这怎么行呢?”
谢松亭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有树?”
他虽然疑惑,但并不着急,这感觉就像爱丽丝梦游奇境,看到白皇后煮人的手指做药也没有太多恐慌,一切都像可爱的童话。
“别人可能不需要树,但你需要呀。”
“我为什么需要,就因为我叫谢松亭?”
“对呀~你就该像名字一样树木亭亭,茁壮生长嘛。”
胖胖的蚕宝宝答案简洁明了。
谢松亭问她像问幼儿园小朋友,得不出准确的答案,只好靠着她一动一动的身体坐下来。
梦而已。
这样也很好,他不知道多久没做过这样简单可爱的梦了。
“你从哪来?”他问。
“我从养我的主人家来的,离你这里好远呀,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呢!”
她抱怨的语气也很可爱。
谢松亭笑了笑,说:“你这么可爱,主人没有送你过来吗?”
“不是这个意思嘛,”蚕摆了摆尾,“我说的家和你说的家不一样呀,你的家就是这片沙漠。你看,这么大,我钻来钻去,钻了很久才找到你!你把自己家变得这么大,也很厉害啦。”
“什么意思,一开始这片沙漠很小?”
“又不对啦,不是沙漠,按你的名字,这里应该是绿洲才对呀,就是长得有点坎坷,被沙漠全埋住,长不出来啦。所以我被人拜托来帮你嘛。”
“你是说我的病就像沙漠吗?”
“病?谁说你得病了?”
“医院医生。”
“人都笨笨的,不要信啦,你哪里生病啦?不然我早看出来啦。”
“但我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你怎么解释?”
谢松亭靠住蚕的身体中部,问。
一栋房子般的蚕听到他的话,扭头,大片阴影压下来。
她严肃地说:“你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呀,看到的东西当然会变多!”
“眼睛?”
“笨笨,不想和你说了。”
谢松亭知道这是梦,念随心动,伸手一抓,抓出来一面镜子。
他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
很正常。
两个黑瞳孔,极浅的琥珀色虹膜,白的眼白。
“你再解释一下好不好,为什么我看着一切正常,你却说我眼睛和别人不一样?”
蚕宝宝洋洋自得:“嘿嘿!那肯定是我厉害呀,我吐的丝都是金色的,看出你和别人不一样又有什么难度?”
谢松亭回头一看,竟然真的是金色的丝。
她织得很慢,说话这么久,只吐出一个丝头。
这一点金色的丝头连接到谢松亭留下的蓝血路,慢慢和蓝色融合在一起,变成青翠的绿。
谢松亭甚至看到,那绿色就像土壤,从里面又冒出绿色的苗。
竟然在向外生长。
谢松亭问:“你刚才说我能把沙漠变大,又是什么意思。这里这么大,是我自己弄的?”
“对呀,”蚕宝宝说,“一开始这里可能很小,但是你这十年不都一直在休息嘛,休息就胡思乱想,想得越多,这里就越大。”
这片荒芜的灰白色,全是他的产物。
谢松亭思索很久后才说:“那……那为什么我之前没梦到你,也没梦到这里?”
“因为你很累呀,”蚕宝宝笑着说,“人很累,就没有精力来这里,那些精力就全变成沙漠的一部分了。”
“我来不了,但是它却越来越大,这不是很不合理吗?”
“哪里不合理。这是梦呀,哪有那么多现实世界的规则。”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别人送进来的呀。”
“谁?”
“别人和我说了很多次不能告诉你,我送别人一个人情。不能套我的话喔。”
“是席必思?”
“席必思是谁呀?”
蚕宝宝语气茫然。
是陆吾一家拜托她的呀。
那只大陆吾一身火红的毛,可好看了。小陆吾就算了,棕黑棕黑的,土不拉几。她不喜欢。
席必思是哪个凡人的名字?
她不认得凡人。
谢松亭沉默地审视自己,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失望。
他不再说话,重新靠着蚕坐下,蚕的皮肤柔软而暖,因为织丝一动一动,像温热的水床。
尤其蚕宝宝比自然界普通蚕大了一百倍有余。
谢松亭也不担心自己会被蚕压死。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安心。可能因为这是梦吧。
他把目光投向金丝与蓝血交汇处。
金蓝交融,像染料融合,尽数化作满含生命力的绿意,从那绿意里冒出郁郁葱葱的树木,苍翠松劲。
这是……他梦里本来的样子?
见到荒芜的沙漠中长出绿洲,他甚至闻到新鲜的草叶香味,不自觉地想向那边靠拢。
“树有什么用?”
“让你这里变绿呀。灰白色的,蓝色的,不是很没意思嘛?别的也没什么用啦。”
蚕宝宝打了个大哈欠,还不忘守口如瓶。
“累了吗?”
“嗯呐,吐丝很累的,还是金丝,我一百年只能吐两根而已。”
“一百年?你多大了?”
“不懂了吧,其实我活了很久啦,很久很久~”
谢松亭犹豫着说:“我是不是该叫你祖奶奶?”
“哈哈!”蚕宝宝笑得停下吐丝,在地上翻滚,“你叫我祖奶奶?这辈分哪够!”
谢松亭不好意思地挠脸。
蚕宝宝重新翻身回来,身上的沙砾扑簌簌向下掉,石洞落雨似的。
她懒洋洋地吐了口气。
“走啦,今天就吐到这吧,下次再吐。”
“以后我还能见到你?”
“当然啦,答应别人当然要做到嘛,你这个急于求成不了,下次见!记得做梦!”
它像来时一样,又钻回地底了,倒不像蚕,像只笨拙可爱的地虫。
谢松亭独自留在这片灰白色的沙漠。
他想靠近蚕宝宝造就的绿色观察,但脚底变得透明,逐渐从这里消失。
谢松亭睁开眼,难得睡得神清气爽。
触感……不太对。
他一扭头,下巴触感毛茸茸的,是席必思的头发和……耳朵。
前两天因为做饭,席必思都起床很早,今早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床上和他挤在一起。
正拦腰抱着他,头顶抵着他下巴,脸贴着他脖颈和锁骨。
谢松亭一排鸡皮疙瘩立刻列队,推拒着要从他怀里离开:“席必思,醒醒,你先把我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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