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履
席悦发来一个猫猫哈哈大笑的表情。
【谢松亭:给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对方正在输入中……”跳动了十几秒。
【席悦:是思思很喜欢的小猫,他养得很仔细,麻烦你多照顾了。这是它吃的玩的清单[图片]】
【席悦:这是它的玩具[视频]】
【席悦:玩具我也一起寄给你?】
谢松亭点开图片和视频,幻象则飘在他头顶,兴味地向下看。
图片里是猫吃的,各种牌子。猫吃得确实好,也确实贵,除了罐头猫条餐包,还有各种营养品。但谢松亭不是不知道什么价。这些远不到八千块。
视频里是玩具,还有堆满猫玩具的猫房间。
粗略一看,这房间比谢松亭整个租屋都大。
谢松亭难免回忆。
席必思是品学兼优的那类人。他成绩优异,人幽默不死板,再加上样貌出众,运动习惯好,很多同学包括老师都知道高三的年级第一长得很帅。
他晚自习放学出校门,一路像皇上下朝,全是招呼声。
席哥,晚上回去刷哪套卷子?
思哥,正好,路上教我一下你今天说的导数题,思路我还是没懂。
哎哎哎,席哥是我的,说好的给我开小灶呢?可不能食言啊?
我去,你们这些学疯子真是没意思,整天学学学,不怕学死了,席哥回去看球不看?
连绵不绝,层出不穷。
偶尔还会碰到一起下班的老师打趣他,席必思,这么受欢迎啊?
他就会笑一下,说,老师,个人魅力,我也不能拦着他们啊。
周围一群人得空,大声起哄嘘他,骂他自恋,惹得大家侧目。也算是枯燥的高三生活里难得的调剂。
谢松亭从过去脱离,垂下眼睛想。
他的猫倒和他如出一辙。
【席悦:小谢?】
谢松亭重新看向屏幕。
席悦还是给多了。
什么猫吃的加玩的能用八千块?
可两人太过陌生,只靠席必思这个名字维系关系,打字都是礼貌而谨慎的,生怕哪句话触了对方的雷点。他写写停停,手在输入框里输入很多字,最终都删掉,改成一句话。
【谢松亭:寄过来放不下,屋小】
【席悦:好】
如果席悦高中没见过谢松亭,以她的财力,可能会说我给你个房子,方便你养猫,但是见过了他穷窘的生活和过度的自尊,只敢说,好。
如果送猫这件事在高中,敏感的谢松亭可能会碍于自尊说家里有玩具,用不着。
如今没有如果。
他早已接受了自己活成一个边缘人士的事实,没时间在乎自己虚浮的自尊心,主打一个真诚。
真放不下。
【席悦:那这些就放在我这里。剩下的猫粮猫砂猫零食……我明天和猫一起,都给你寄过去。以后你带小猫来首都,再让它玩它的玩具好了】
这句话暗藏两人以后还有联系的可能,让谢松亭有些不适。
他不想和席必思以及席必思的家人有任何、哪怕一点多余的人情往来。
一迟疑,回复的时间便有点长。
【席悦:小谢?是有什么难处吗?可以告诉我,我尽我所能帮你解决】
【谢松亭:没,刚接了个电话。您告诉我一下航班号,我到时间去接它】
接电话自然是搪塞,他的号码除了电话推销和外卖没人会打,他接的上一个电话是席悦那通。
【席悦:好】
谢松亭主动收下钱,结束这段对话。
【谢松亭:阿姨,我睡觉了,晚安,您也早点睡】
【席悦:嗯,给猫用不完就给自己花】
他放下手机,完全没了剪下个视频的心情,把第一个视频设置定时发布,关掉电脑,翻看日历。
途中,一只手捏住日历边角。
谢松亭避开眼角漫过来的雾:“别烦我。”
幻象在他桌边坐下。
谢松亭翻了两页,那指头还是抓着边角不动,只好抬头和他对视。
便一眼撞进深黑的眼瞳。
雾都是这样,没有亮光,哑黑,像掉了色。它们跟着他九年了,他深谙别人产生的幻觉才有色彩,他自己的所有幻觉,全是黑的。
他看自己的幻觉,其实只是在看一个黑色的立体线描。
按理说在这人身上也没什么不同,但就是什么不同。
只有它像活的。
谢松亭重复道:“别烦我。”
幻象看着他,收回手。
谢松亭:“走远点。”
其实他想说滚远点,但碍于礼貌,没说出口。
出口才更觉得荒谬。
他对着一个幻觉说什么?它又没有席必思的记忆,谢松亭对着它骂有什么用?
无异于发疯。
又不是真的。
他按着自己的喉咙去厨房做点速食面,吃饭之前吃了两粒奥美拉唑。吃完饭,他把锅泡上洗洁精水,刷牙,关电脑,走回床上,结束了一天里唯一一顿饭。
夜晚和白天的流速不同,一样的时间,放到夜晚却流得更快,开了二倍速一样。
楼下有猫发情,尖叫。
谢松亭闭眼,听到凌晨四点,猫叫才渐渐歇下去。
他正准备按灭最后一根烟睡觉,却发现烟灰缸早已没有了下手的地方。
谢松亭下床清洗烟灰缸,幻象也跟上来。
“九年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没疯到底,”他手握着烟灰缸弧度圆润的边沿,把烟灰缸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因为抽烟嗓音沙哑,“我现在都敢幻想出你这么久了,席必思。”
幻觉维持的时间一般不长,经常变换,很多是毫无逻辑的、诡异的线面结合,很少是他认识的东西,或者人。
大多数时间里,谢松亭思绪都是放空的,情绪断线会有,但只有一会儿。只要意识到自己发病,他就会提醒自己及时收敛,幻觉也会随之不见。
席必思的幻象是个特例。
在今天之前,它只是偶尔出现,几年见不到一次。
可现在……只是和席必思的事有关,他就会看到他的幻象这么久。等猫住进来,他岂不是得天天对着席必思的脸?
烟灰缸沾了水,湿滑。
谢松亭抖着手,努力了几次才把它放在洗手台上,不想再往下想了。
他在逼仄狭窄的卫生间里蹲下来,双手抱紧自己的头,低声喃喃。
“求你……”
他的手臂和乌黑凌乱的头发缠在一起,盖着他,覆住他,变成他隔绝外界的、纠结的障壁。
一侧脸,谢松亭蹭到自己满是疤痕的左胳膊。
那上面都是陈年旧伤,长长数条,深浅不一,肉色的,相比皮肤更凸起,周围点缀着短短的小疤。
小疤无一例外都很深。
幻象在他身旁蹲下,低头欲吻。
谢松亭猛地撤开胳膊,猝然抬头:“滚!”
它总算散了。
它还好散了。
他醒来时刚过中午十二点。
谢松亭基本没睡,草草洗了把脸就接到短信提醒。
飞机马上落地。
他没带烟,坐上出租才发现,想折返已经晚了,只能厌烦地动动手,让衣料摩擦昨晚的新伤,转移注意力。
司机问了好几遍去哪。
谢松亭回神,报出货运站的名字。
到了地方,先在大厅递交身份证和提货号,交提货费,再去货运站里找猫。
货运站占地面积很大,内里更是比谢松亭想的还要大得多。而猫咪在离入口最远的提货口。
谢松亭走到地方时一脑门子汗。
他常年不运动,走几步便气息不匀,现在只能脸色煞白地站在行李前面,把收据递给工作人员,等她把猫拿给自己。
冷汗从他额头蜿蜒着落到眉弓,要掉不掉。
上一篇:路人男配顺手救世后爆红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