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他正要紧着手心坐起来,却不防忽地被按住了手腕,又把他拉回去许多。
谢逢野痛得脑袋昏沉,艰难地咬着牙,让话自牙缝之间漏出来:“松些力,这物件,不是……这么用的。”
……
一盏茶的功夫。
谢逢野自承认了自己在俞思化屋中,又把人扶坐回去,中间整整一盏茶的功夫,他都没能再开口说什么。
心声也是静静悄悄。
俞思化念及方才他那痛苦闷哼,才问:“你还好吧?”
“还,应该还好着的,没关系。”谢逢野如实回答,“你怎知我在你屋里?”
因着用不到,屋里也没点灯,俞思化循着声下意识地偏头去看谢逢野,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在我屋里?”
夜沉如墨,俞思化看过来的双眼却透亮非常,谢逢野瞧他这较真的劲,只好无奈地笑说:“因为愧疚,也因为想看看你眼盲会不会有人欺负你。”
欺负。
俞思化想到他方才听到那些,面上一热。
“我非是什么邪恶妄为之辈,自然也不会有人上赶着来欺负我。”他回答得正经不已。
“这么严肃干嘛。”谢逢野好心情地笑起来,“头还晕吗?”
“没那么晕了。”俞思化小声地说。
“那就是还晕着了。”谢逢野道,“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下回我过来,一定告诉你。”
他站起来,经过一小瞬尴尬的停顿之后,才能直起身。
“你看不见,现在外面夜深了,该睡觉了。”
俞思化听他这哄小孩的语气,却莫名地想笑:“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守着我?”
虽然很不想猜,但他总是能想起那所谓的冥王月老之仇,那宿怨未消,冥王追打仇敌自是应该 。
可他言里带笑,话里含春。
半分恨意都拼不出来。
再多的,再多的俞思化便不愿往下猜了。
谢逢野心有所属,情真意切,众人皆知他有所爱人。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谢逢野直接过去上手,把他求知的脑袋转得变成正正仰面的姿势,“既然都不晓得疼,躺在床上就记得多给自己翻面,不然手麻脚麻都不知道。”
他说得太过轻柔,俞思化接不了这话。
“你方才说内疚。”
谢逢野静静地看他,情愫缭绕,大大方方地倾泄而出,尽数落到那个瞧不见了的小公子脸上。
他说:“你又没聋,自然听得见我在说什么。”
这话倒有奇功,消去了许多两人之间那些说不明白道不清的氛围,恍若将俞思化拉回初见之时。
他这才轻松地笑起来:“是,我又没聋,下回你过来记得吭声。”
可这份轻松没能维持太久,冥王没有说道别,却特意用开门关门的方式说明他当真走了。
屋室安静刹那,心声随着落门声一并传过来。
“都是真的。”
谢逢野才出门去,就瞧见了尺岩和梁辰,一旁还站着面色不佳的司命。
土生看见谢逢野捂腰出来,脚步诡异。
他先是用看禽兽的目光无言地将冥王狠狠地指责了一番,随后不知联想到了什么,惊愕不已地瞪大了双眼,再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身后的屋门。
“干什么在那挤眉弄眼?”谢逢野瞧得奇怪,干脆传音问他。
土生惊得连传音都顾不上了,怔怔地说:“居然是下面……”
“小声点。”谢逢野用表情威胁,继续传音,“别让他听见。”
继而又看向梁辰和尺岩:“近来百安城有些话很是难听。”
梁辰点头,尺岩也是面露不忿:“就是。”
“所以该做什么就去做吧。”谢逢野随口道。
尺岩略有不解,梁辰则是直接问:“怎么做都可以吗?”
谢逢野肯定道:“怎么做都可以,入梦、幻听、幻像、亦或如人间一般发散通文,都可以。”
尺岩瞬时悟了,只剩下土生还在旁迷迷糊糊,却又下意识觉得,面前这三个鬼,在这般夜黑风高之夜中鬼鬼祟祟的样子,实在不像什么好事。
他第二天就明白了。
彼时小安还稍显紧张,他向经验充足的尺岩发问:“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有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呀?”
“没有!”尺岩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按照自己喜欢的去做就可以!”
于是,自那之后,百安城的风声变了。
原先那些以为俞家狼子野心之辈,尽数统一改换了口径。
土生每日跟谢逢野走在百安城的大街上,不是听见城民赞叹俞家,就是看见街巷里贴满了各类文章,皆是赞颂俞少爷之功。
最开始还比较正常,说是有仙人托梦,念及俞府曾经救助之恩,又说明了那场饥寒大劫中,柴家姐弟是如何宁愿被踢出族谱也要开馆送药。
原来,那姐弟后面出来自立门户,便有了今日的俞家,而当年不肯救人行善的柴氏旧族,正是如今的落魄的张家。
看那俞府出了一朝将军,又看几位公子都出落得光风霁月,颇有君子之风,再反观张家,欺凌霸市多年,推及祖上,可谓是恶有恶报了。
之后,又说俞家小少爷出来开丧事铺子,全然是感念祖上之德,不忘旧苦,即便经商,也不肯多收费用。
你要问起那小少爷可是生意兴隆?都做过那几家的生意。
总有人会来堵你的嘴:别问,问就是很多。
到目前为止,还算正常。
越往后,传言越发诡异起来。
有说朝着俞府院门诚心叩拜,可积功累德保各家平安;有说诚心手写歌颂之诗,可保证子孙兴旺。
更有甚者,扬言只需向俞府诚心献上骨头,可保妻妾成群……
且不说俞府家门清净,妻妾成群这种故事定是没有的,骨头又是怎么回事!!!
土生身在其中,瞧着面前发束乱摇的冥王,真不知该如何点评才好。
司命突然叫住了他:“谢逢野。”
“昂?”
光叫唤这一声,又不说话,谢逢野奇怪地回头去看,见司命垂目,眉头紧锁。
“做什么?”
土生沉默了须臾,才问:“其实你也慌张的吧,但你又什么都不说。”
谢逢野定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土生接着说:“不世天谁不晓得成意修的是无情道,如今你既然只知道他五感有损,就算他记起了你。”
谢逢野静了会,又重新笑颜洋溢地迈脚走了:“我能解决。”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实在没什么信服力,土生认命地掂了掂手里抱着的甜糕,跟着他一道往俞府去了。
俞思化又做了那个梦,梦里还是风雪凄然,相似的场景,却让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悲痛与日俱增。
他实在不明白,别人痛失所爱,何以叫他伤感到这般地步。
正好谢逢野来了:“你看不见,总该闻得见,我逛了好久给你买的甜糕。”
俞思化当然闻见了,自他进门来,那股香甜的桂花气味,跟着倾泄而来。
但他不由得苦笑:自己从小都闻得见,但吃东西……向来吃不出什么味道,恐怕要辜负这份热情了。
正想着,谢逢野已递了一块,送到他的嘴边:“张嘴。”
司命看得眼角抽抽,冥王嘴角那些残糕碎屑,那多了个弧形印子的甜糕。
太流氓了吧。
俞思化不好推拒,毕竟自他病起,许多人都这般关心,便是将冥王这份一并归纳进去,也无不妥。
他才张开嘴,就听谢逢野荡漾道:“我一口,你一口~”
俞思化手指一紧:“你说什么?”
他说话倏地闭紧了嘴巴,倒引的冥王不满发问:“我没说什么啊?”
说什么了你没点数吗……
俞思化不解,难道是心声?
他为何能听见冥王的心声?
俞思化心中百转千回,忽地又想起那场梦,梦里那高束墨发与顶后的男子,那个总是临窗窥视又拙劣地藏不住心意的男子……
未觉时已然问出口:“冥王,冥王的心仪之人……”为何会找不见?
“你想问他是什么样的人?”谢逢野挑眉看他,笑颜灿烂。
俞思化:“……”
行吧,都一样。
他点了头,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捏了脸,让把他嘴巴张开,然后把糕点塞了进来。
俞思化:!!!
“他是个很温柔贤良的人。”谢逢野就在司命一脸青黑的注视下嘬了嘬自己手指,然后对着一个盲人睁眼说瞎话。
“家中向来都听我的,只要我开了口,他未有不从。且他倾心我多年,死缠烂打求而不得,几番对月苦饮,年年岁岁都要为我作诗题词,至今我那玄冥殿还堆了不少。”
“被人倾慕如此,本座也是很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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