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我们兄弟三人才修得人身不足百年,山林遭焚无家可去,才到人间想办法弄些吃的,但因法术微薄,总被发现而追打火烧。”
这个是说了出身。
“后来遇到红仙,他收留了我们,只要按他的要求做,可保我们平安。”
这个是说了动机。
“红仙绑了一个花妖,是个美艳女子,最近我们出来都是扮做她的模样,比较好……好抓到男人,大哥说只要我们做完这一回,就能得缘飞升。”
他竟然说出一股带着惋惜的悲怆。
谢逢野:“……”
所以才说城中有妖女作祟。
那蝎子为了活命接着补充道:“还有,我大哥垂涎那个花妖很久了。”
“对,他还当着我儿子说荤话。”谢逢野点头道,又问,“那个红仙,人在城外月老庙?”
蝎子笨拙地点头,回:“嗯……”
又没声了。
谢逢野无奈地朝几个幽浮说:“兄弟,这个话才说了一半。”
几个幽浮顿了顿,然后又齐齐转身去看那只蝎子,甚至还有一个扯了扯手中的链子。
瞧起来还是那么憨啊,怪好玩的……
*
“这是什么?”
水镜里赫然立着三只巨蝎,正是食肆现下的画面,一只涂着鲜艳蔻丹手指指着刚才那个扯链子的幽浮,问得天真无邪。
“这是昆仑虚的怪物。”赤裙少女身后,月老像之下,一蒙面男人盘坐在阴影里,声音和他的衣服颜色一样深沉。
“昆仑虚?我也是昆仑虚的呀,我怎么不知道那里还有这种好玩的东西。”
“如今你已不是了。”
“也对。”
少女娇俏道:“我已经改了他的话,说我是被您绑来的,主人莫要生气。”她看着水境中的谢逢野,痴痴地笑起来。
“他就是冥王啊,这些神啊仙啊最喜欢行善,他既然愿意管这些小妖害人,听了有姑娘被绑一定会来救我的。”
“冥王恐怕早已知道你,隐藏妖力于他而言无用。”男人说。
“那他们呢?”
她指向被吊在木梁上的张山父子,见他们惊恐的模样,又开心地笑起来。
少女边笑边缓缓收拢手掌,庙中幽风不歇。
于此同时,谢逢野面前的蝎子炸了。
腥臭的液体喷洒得到处都是,残躯遍地。
其中一名幽浮握着的寒链就此失去可锁之物,他便慢悠悠地收回寒链,然后继续静静地飘在半空。
这得空着手回去了,谢逢野想,所以他问:“估计他那所谓的‘红仙’手里捏着他们的命呢,这是不乐意让他们再说了。”
“今后我要是抓到月老,也给你们送过去奥……别吵!”
木生忍无可忍地喊:“你疯啦!”
谢逢野不理他,只管眸带期翼地看着几个幽浮,却听寒链响过三声,他们带着蝎子消失了。
“我跟你说三件事。”谢逢野背对着司命,却是传音过来,没有张口。
木生不明所以:“什么?”
“第一,我绑了你这件事连青岁都知道,你以为天道不知道?此番天劫于我,要么是天道看我不顺眼要收拾我,要么只想让我去查真相。你也看见了,这事连留罪岛都出来了,背后那东西定是不简单,幽都不管,我更不会管,你要去要留我也不管。”
土生刚想说我肯定是要回去的,就听谢逢野讲:“第二,我说救了你是因为当日捏了傀儡替你在那司命殿,是真的有东西要杀你,也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说明其道行远远在你之上,你躲过上一回,你觉得你能躲过下一回?”
土生立即真诚道:“我觉得和你一见如故,留在人间陪你也没什么,真的。”
“第三。”谢逢野看向桌面上的两个人,“今天这些所有的事情,不许让俞思化知道。”
土生疑惑:“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救了我,也算救了他,如今还除了几个妖,这是不能说的?”
谢逢野没有立刻回答,就在早先俞思化对他坦白那一瞬,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之前见过的一个凡人,因有能见鬼神的双眼,最后惨遭屠戮。
起因就是因为心生可怜而帮助妖怪,可欲/望的沟壑是填不满的。
不论是妖怪精灵,还是神仙鬼魔,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比凡人强大的存在,但不论是谁,永远不能去可怜比自己更强大的东西,这种心态会成为悲剧的开始。
谢逢野也不是一开始就对天道如此叛逆的,真是因为他亲眼见过那个凡人的下场,此后才觉天道不公。
只是他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
所以这会瞧明白天道又想支使他干活,他想都没想……就顺便来除了个妖。
如今旧景重现,俞思化这种一言不合就敢把妖怪收在手腕里的性子,和那人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就不要让他知道太多妖怪鬼神的事情吧。
但这么多心思,谢逢野绝不可能跟土生说,所以用一句话打发:“你也知道我能换境遇,本来是打算用他来替我抗天劫的。”
土生傻了:“我知道你混蛋,但人家好歹大老远驾车来找你,你吐血倒了人家还来扶你,你居然想拿他做替死鬼?”
说出去的话,收不回的屁,谢逢野只好硬着头皮圆话,还要说得浑不在意:“这有什么的,一介凡人而已,大不了本座亲自给他下辈子选个好人家。”
土生吼起来:“找个屁的好人家,替你抗了天劫那是要魂飞魄散的!哪里来的下辈子!”
谢逢野袁步山这句话,干脆咬破指头,颇有些熟门熟路地抹到俞思化额间唤醒他。
无事不能用灵力伤人,更别提还是把人弄晕。
但他也是第一回用人间的迷药,心中没谱,还是早些把人弄醒的好。
只见血珠撞上白肤,抹出赤痕一道。
俞思化睁开眼无声坐起来,却没说指责的话,连发生了什么都没问。
谢逢野因为刚才那抹误打误撞出来的红痕发呆,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如同脑海忽地裂开条缝,有什么东西正冲撞得要进来。
是什么……来着?
两个人就这么诡异的对视,一时之间,气氛怪到了极点。
土生摆头来回看,没察觉出什么异常。
他不知道谢逢野在想什么,也瞧不见俞思化掌心那四枚月牙形的印子。
俞思化垂眸,低不可闻地笑了笑,满脑子都是刚才谢逢野说的“不过一介凡人”。
他没有晕。
饭菜本就吃的不多,几乎没动筷子。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这双眼睛的原因,药石于他作用甚微,小风寒要拖着病好多天,吃药没用。误食物了东西,也毒不到他。
但谢逢野既然敢承认下了蒙汗药,便是有事情不想让他知道,那就装晕吧。
只是没想能听到这些。
他在心中自嘲:俞思化,你不过凡人一介。
你以为难得遇上同道之人,可你的珍惜和奇遇,对他来说不过是平常。
如今连活着都算他恩赐一回。
凡人一介,怎敢大言不惭对着鬼神说肺腑之言?
他握了握自己掌心,随后扬起礼貌的笑:“夜已深了,还是回去吧。”
谢逢野回过神来:“你,你不怪我?我可是给你下药了啊。”
土生:???
俞思化微笑:“我知道。”
谢逢野对他的情绪还停在刚才突然坦白的氛围里,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嘴硬着说:“你不抱怨就好,我也不是会道歉的人。”
俞思化依旧微笑:“我知道。”
谢逢野暗自舒了口气,很好,他看起来并不恼火,以后有时间再好好跟他说能见鬼神的事情吧。
第9章 骇变
“跟我念,成意是混蛋。”
午后烈阳催人困倦,谢逢野却兴致勃勃地带着沐风临窗习字,司命在旁看着眼角猛跳几乎要抽筋。
先不讲那字实在丑得令人发指,就说这个内容真的是可以教给孩子的吗!
自天劫过到如今,满打满算过去了一个月,期间沐风依旧在野蛮生长,但因谢逢野拘着雷神的缘故,所以也姑且算得相安无事。
如今的沐风按人间年纪来算,已有十六,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早该娶妻生子,可怜他还在跟着冥王磕磕绊绊地学说话。
听他复述一遍,也算骂得越发熟练了。
谢逢野乐呵呵地化出一块灵镜,稳稳当当地摆在他们面前。
土生不解:“这什么干什么?记录亲自时光?”
“他迟早要恢复记忆。”谢逢野垂目写着:成意乌龟王八蛋,口中也自成一番道理,“我帮他记着,到时候放给他看。”
神志不清不恐怖,最怕的是在你神志不清的时候有人帮忙做记录。
“人都这么惨了……”土生无语。
“哪能有你惨。”谢逢野说,“连自己神殿都回不去,到现在都没个神官来告诉你怎么了。”
“总比你好吧,连邻居都不理你,天嫌地弃的。”土生说完,抬眼见隔壁俞少爷正送走一对夫妻,他们拉走了几车扎纸。
路过这边瞧见父慈子孝其乐融融,不由得放缓脚步。
谢逢野适时地招揽生意:“二位午安!上次我赶不上了,下回成婚记得告诉我啊!”
“……有病。”那丈夫匆匆带着妻子离开。
后面的俞思化直接忽略这边两人的注视,连个眼神都没施舍,进屋关门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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