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仙史有载:天地乾坤,三界阴阳,炎寒镇世之守,幽都冥王,浮念月老。
他们的名字并头用丹红正楷记在一处,成了玉兰心中最满足的秘密。
本该一直这样下去。
“我之前不愿承认,是我们没找到为何当年你情劫是我。”玉兰指尖有些凉,谢逢野一直低着头不讲话,他有些慌了。
就是近日来这些慌张恼怒,乃至高兴快乐接连出现,才让玉兰觉得不寻常。
他身为一个失心之人,又修了无情道,早就不该这般。
即便再下人界历劫修身,俞思化能有这些七情六欲,若非谢逢野的出现,玉兰再回天界也要剔了这些情根才是。
一开始,他以为这些情绪只是因为身为俞思化时被南絮强行唤醒了记忆所致,是可以压得下去的东西,也是可以强破自己不去管的东西。
可越到后面,谢逢野每次凑过脸来,呼吸滚烫之下,总有什么热烈情愫要冲破胸腔而出。
就像潮涨潮落,那些失路的爱恨渐渐回乡,才叫人惊觉沸腾的情意从未冷却。
无情道成了场险恶重疾。
他们对视伊始,便成良药一方。
“之后我才发现我变成完整的了,这样不对。”玉兰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谢逢野的指尖,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他刚准备接着说下去,就猝不及防地被谢逢野拢入怀中。
拥抱温暖而郑重,带着微颤。
谢逢野早已哑了声:“你刚才说自己身子里多了别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说?”
那是参归啊。
那是你自己的心啊。
“若是离体之心再回原处,就不能再剜出来了,否则神魂俱灭。”谢逢野唇角尝到了咸湿,脸上早已泪痕斑斑,他心痛地说,“所以……你是因为发现不能再把参归给我,才愿意跟我说实话,对吗?”
明明是拉着玉兰向他坦白,冥王殿却把自己哭得像个内疚的孩子。
他一遍遍喃喃低问:“你怎么会这么爱我?”
“你不能这么爱我……”
想想自己百来年站在浮念台上说的那些浑话,谢逢野恨不得当场把自己碎尸万段给玉兰看。
玉兰一直都拿命在护着他,他却因那些误会耍着幼稚的把戏。
谢逢野实在觉得不配。
先前月舟托阿净过来说:“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怀疑成意上仙。”
狗屁。
要多混账才会去羞辱怀疑一个甘愿把心剜给自己的人?
偏偏谢逢野就这么做了,还做得畅快淋漓颇有心得。
谢逢野再也控制不住呜呜咽咽地把玉兰抱得紧紧的,他胸口痛得要命,只有这样用力才能确定不是梦一场。
玉兰后背被勒得生疼,但他喜欢谢逢野这么抱着自己,只能尽量用自己的双手环抱谢逢野小山一样的身躯,安慰道:“你又哭了。”
谢逢野闻言,哭得更不加收敛了。
“这次是真的!!”
之后,记不清两人又说了多少话,一直讲到深夜,谢逢野沉沉睡去,手里还死死地攥着成意的衣袖。
双眼就跟发了山洪一般,狂流汹涌一刻不停。
乃至于翌日进宫,司命瞧着冥王殿两只红肿的眼泡,下意识觉得三界又要完了。
而成意听取谢逢野的意见:如今还能在身边的,即便不能全数交托性命,却也能做交心好友,可以多喝别人说说话。
于是他勇敢地迈出第一步,找司命打了招呼,除此之外,即便当年浮念台金龙以血灌花这件事险些害他们双双丢了命。
可若不是因为司命,他们也不会重逢。
更别提此后不论是白氏一族的幻境中,还是此后一路同行,司命都对他们照顾良多。
道谢理所应当。
“我,谢谢你,当年叫他放血。”
这万千年来,除了偶尔同月舟和玉庄说说话,成意基本上没有什么闲聊。
即便作为俞思化入了人间,如今记忆回来,还是无法做到同常人一般。
是以他说得真挚且简短,力求精准阐述中心思想。
而这句话落在司命耳里,听起来同“取你狗命”无异。
所以入宫路上,谢逢野仍然深陷内疚自责无话,而成意也只顾得上看看冥王可还好。
就留土生独自在后头怕得真情实意,而硬要跟来的小古却满足地缩在司命怀中,尤为欣慰地看着前方的父母爱情。
一路无言进去,谢逢野于皇帝御书房门前最后一次放出神识覆盖皇城,依旧无所收获,又想此前皇帝得知妖怪一事接受得极快,且本身就是个仙官下来历劫。
这就简单许多了。
“我不进去了。”成意摆摆手,往皇宫的另一个方向看去,再从自己袖口掏出那收着尸兵的匣子。
“我还有更想做的事情,有些真相,应当记于青史,供后人看的。”
“嗯。”谢逢野认真点点头,又忽地郑重其事地笼起一圆法阵,不大不小,刚好罩住三人一狗。
也刚好让不世天无从窥探。
冥王殿没忘记此刻他还要在三界面前扮演他和成意极度不和的戏。
所以一路进皇宫走白玉道他都忍住了没去拉玉兰的手。
眼下要分开,他如何忍得住!
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抱着玉兰腻歪:“那你走路一定要小心啊,这宫里石头怪多,别摔了,也别让冷风吹了,要记得想我……”
土生:“艹”
万万没想到仙生第一次破口戒是在这。
一时不觉手中用力,小古被捏得怪汪一声:“喂!狗命也是命啊!”
土生:“你说得好他妈有道理。”
谢逢野听了极度不爽地扭过头来:“你注意点跟孩子说话的语气!”
而后又无缝切换回去接着抱上玉兰温声细语。
一炷香。
足足一炷香。
不就是一个去找皇帝面谈,一个去找史官。
这样的离别,他们说了足足一炷香的再见!
此行进宫他们是隐去了身形,可没剜去土生的眼呐!
偏偏司命魂台里还有两团灵光,分别来自冥王和月老,此刻气氛到位,两团灵光也在他魂台里缠绵得死去活来。
土生挠挠头,好痒哦……
冥王殿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往御书房里走。
成意也不耽搁,正准备离开时被司命喊住:“上仙可要小仙陪你同去?毕竟史官各有坚持,若是你突然开口叫他们改换历史,恐怕难以说服。”
“多谢。”成意先行表示感谢,随后给出理由,“我并没有说服他们的想法。”
啊所以说就是准备用仙法硬来了是吗。
就是说学坏真的能这么快吗?
小古纵下地去甩着尾巴跟着成意一道,留下土生不知该何去何从。
“还愣着干嘛?”谢逢野丝毫没收敛不耐烦,显然很看不惯土生盯着成意的背影,“他有数。”
司命点头:“您说得对。”
“啊不是,那叫我跟过来干嘛?”司命疑惑,忽地吸了口凉气,“你……谢逢野,人家可是不世天上的仙官历劫,你晓得我们青云台命仙写本命簿多费劲吗?你这次来人间已经改了够多的东西了,这皇帝就得按照我的剧本来!”
“谁说要改他命簿了?”谢逢野睥了他一眼,“放心,我有数。”
土生忐忑:“你最好有。”
于是他们俩穿门而入,只见冥王殿挥手招来泼天巨阵,朝着皇帝脑门顶砸过去。
钟鸣罄响,地震梁晃。
“万象为引!魂来魄归!”
琉璃顶经此狂风乱法,叮呤咣啷响个不停。
土生两只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
谢逢野偏头疑问:“难道你以为我还会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手中灵光汹涌刺目,“我又没疯。”
土生:“……你就没正常过。”
是了,冥王殿哪里会做改换命簿这种事,他不过是……
直接让人家恢复记忆,干脆不已地断了命簿而已。
而已。
成意的背影忽现眼前,一句“有数”掷地有声。
土生心如死灰:“你们夫夫俩,真的很般配。”
谢逢野十分之受用,手上越发用力,招魂回忆这术法不是闹着玩的,几乎把那皇帝的脸都砸平了,可见很赶时间。
看着很疼,土生看得相当感同身受,只敢在心里小声低估。
“不世天有冥王和月老是三界的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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