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并且再三言说:“我不害人性命,我只想找到善桃。”
男子不言语,俯视着他,伸出手臂,示意他伸手来接。
“吃了它。”
雨声渐急,幻境里的尘三迷茫地伸出了手。
接过了那枚赤色圆珠。
吞入口中。
第124章 见雨
尘三看着眼前这幕,羞愧后悔之下,甚至忘了呼吸,几乎将自己逼入绝境。
玉兰轻叹,在袖中掐了诀,灵光缓缓落于尘三头顶,让他如此短暂地睡过去。
谢逢野这才伸出手,凝神于掌心,朝幻境里那个张玉庄手腕握过去。
如此,可以借尘三业障打开张玉庄过往。
眼前景象开始扭曲变化,在尘三业障消散最后一刻,曾经的那个张玉庄却似有所感一般,眸子缓缓移动,落在了现境的谢逢野身上。
那道视线太过明显,若非知道不可能有这样的事,谢逢野几乎就要认为张玉庄看得见自己了。
业障展现。
凄冷雨夜,残火断柴。
他勾起了嘴角。
谢逢野看得分明,心绪混乱几分。
至今种种迹象无不在表明一个问题:张玉庄这厮的业障尤为不同,不仅可以触碰,他本人似乎可以通过这个业障看到将来。
时光于谢逢野掌心回溯,不出意外地,这个过往也同往常的业障不一样。
业障,无非是瞧此处之时,看往昔重现。
张玉庄这个,却是从他婴孩时期开始铺展。
谢逢野暗骂一声:“做作的人,做作的业障。”怎么不从开天辟地讲起?
一幕幕画面编织起来,如走马灯一般闪过。
皇宫深处,暗烛摇曳。
瘦弱的婴儿躺在摇椅里,摇椅用料不凡,雕花繁复尽显此间富贵。
他似乎没多少力气,微弱的啼哭声在诺大的宫殿中撞不出几声回音,很快就被夜风吞噬。
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被安置于富丽堂皇的阴冷坟墓之中。
宫人们路过,目光中尽是不屑和淡漠。
“这个弱不禁风的六皇子。”年长些的宫女低声说,“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
“本来就是贱婢的儿子,母亲不配活着,即便皇后要养这个孩子,想来他也无福消受。”另一名宫女低声附和。
“就是,也是咱们皇后娘娘心善。”
“我说……”
两人正要继续这个话题,被銮驾到来大乱。
皇后目光柔和地来到摇篮旁,伸手轻轻抚摸婴儿的脸颊,柔声说:“可怜的孩子。”
“这孩子体弱,活不下来,那也是天意。”皇帝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全身上下无一不在表达对这个孩子有多嫌弃。
这一幕化为光尘散去,那些晦暗颜色重新组合,来到了张玉庄五岁时。
朴素的马车离开皇城,驶向郊区。
这年皇后诞下龙子,这个幸运的孩子立马被封为太子,满宫上下无不欢喜。
为此,皇帝甚至大赦天下以示欣喜。
天下感激这位太子。
可这份大赦天下,偏偏没有半分恩情施舍给六皇子。
皇帝却以张玉庄身体弱为由,送他去皇家道场养身子。
尽管皇后哭着百般不肯,皇帝还是毅然下了命令。
年幼的张玉庄从车帘回望皇城,目光越过城墙,翻过那些宫殿,努力望着一个看不到的地方。
那些金殿最终消失于浓雾,远山懒懒地抬着残阳,目之所及一片暗淡。
他小手紧紧捏着是母后临走时送给他的护身玉牌,仿佛这样还能感受到母亲唯一的温暖。
“弟弟出生了,父皇母后都很高兴,我也高兴。”孩子用额头抵上玉牌,“孩儿会为母后祈求安康的。”
这份心愿在此后是一路颠沛中愈发坚定。
道场的生活并不比在皇宫轻松。
那个王朝是一段极为久远的历史,彼时三界尚未定下,人妖鬼同居一界。
世间灵力充沛,通过修习,凡人亦可操控灵力为己用。
当朝以道为尊,世家会送适龄子弟前来进修,时间久了,他们就开始组团起来,欺负这个被“流放”至此的皇子。
但总会顾忌对方身份,是以不敢放纵太过,羞辱只停留在言语上。
这段岁月里,天总是灰暗一片,难得见了阳光,亦是冷冰冰的。
自从来了道场,张玉庄身子却越来越弱,咳疾就像诅咒一般缠上了这个孩子。
但瘦小的孩子从不落下任何一场进修,他在清晨寒露里练功,烈日下念经。
偶尔在月光下默默流泪,又悄悄擦干。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几个顽劣的世家子弟发现不论如何羞辱这个六皇子,他始终不会反击。
如此,张玉庄的沉默,推动了他们更深的罪恶。
他们变本加厉,将语言羞辱升级为实际行动。他们一点点试探,想看看这个沉默寡言的皇子能忍受到什么地步。
或是伸脚把他绊倒,看他摔倒在地后又假意上前关心。
张玉庄只是默默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然后抱起经书,重新找个僻静地方修习。
这些让那群孩子无比兴奋,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认定张玉庄不会反抗,甚至把他看做沙包,得空便寻衅捉弄。
但张玉庄始终静静修行,为此,道场里许多师父渐渐对这个勤勉的孩子和颜悦色起来。
毕竟,谁不喜欢好学的孩子呢?
但他的勤奋并非无用功。
事实证明,这个被天家抛弃的皇子确有灵性与慧根。
尽管身体虚弱,他在修习道法时表现了惊人的天赋。
张玉庄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其他孩子需要数月才能学会的符咒,即便咳个不停,施术时灵力却异常稳定,仿佛他生来就懂得如何引导天地之气。
甚至,他改良古籍里的丹方,大大提升药效。三言两语解开典籍中的关窍,化解诸位修士的困惑。
渐渐地,他开始说一些预知的话。
最开始那次,他突然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说需要加固房顶,理由是不久后会有天灾。
可道场毕竟是皇家建造,不论是用料还是构造,肯定牢固。
而且,道场里有专人负责勘探天象预料祸福,那是需要经年修习才能领悟看破的本事。
即便六皇子天赋异禀,但说这话未免有些狂妄。
“殿下,或是忧虑过甚了。”一位年长的道士温和地说。
另一位道士则失望的摇了摇头:“此子虽有才,但为此生了傲。”
师父们都这么说,更别提那些向来以欺负张玉庄为乐的孩子们了。
张玉庄没有反驳,只是轻声说:“加固一下吧。”
他话音未落,哄笑声已起,嘲讽意味尤为分明。
“哟,这位殿下莫不是得了神仙指点?”
“哈哈哈,我看他是昨晚做噩梦了吧。”
“就是,小孩子家家的,还预知天象?可笑至极。”
张玉庄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小屋,他依旧每天勤勉修行,其余时间都去后山寻黏土和木枝,回来加固自己和师父的屋墙,不分白天黑夜。
三天后,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雨遽尔降临。
天空骤然阴沉,雷声轰鸣,闪电如白龙般在云层中穿梭。
倾盆大雨,落如利箭,狂风做陪,之夜纷飞。
雨水如此倾泄而下,很快就形成了湍急的水流。
道场的主殿屋顶首当其冲,那些自诩坚固的房梁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随后轰然坍塌。
木屑和瓦砾四处飞溅,混杂着雨水,场面狼藉不已。
其它屋舍也不同程度地受损,或是屋顶被掀飞,或是墙壁被冲垮。道士和学童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虽匆忙布下法阵,仍然挡不住这个天灾般的暴雨。
在这片混乱中,有一处地方显得异常安宁。
张玉庄和师父所在的小院完好无损地矗立于狂风暴雨之中,他施术设下的法障稳稳地护住了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灵光亮在浓云暗天之中,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安静。
众人奔逃至此躲避,包括曾经嘲笑过张玉庄的那些孩子。
小院一时拥挤非常,张玉庄将师父安置好,自己却抱了一柄破旧油伞来到檐下躲开那些拥挤和猜疑的目光。
水幕阻隔了视线,坠于瓦上,铮鸣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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