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神仙郎目立于云端,气氛愈发轻松愉快。
张玉庄更是确信,眼前的成意和那玄袍男子绝非同一只龙。
起初,他也只是出于好奇接近成意,却不想几番对谈,居然生出相见恨晚之感。
他们常常品茗论道,或是漫步于云端谈天说地,像人间的朋友那样。
成意对天地万物都怀着一种近乎赤诚的热爱,这种热爱感染了张玉庄,甚至悄无声息地温暖了他那些深埋于心的阴暗旧恨。
也是因此,张玉庄才逐渐从自我质疑中走了出来。
他想,凡事并非一定要有个对与错。
那段时间,天界和谐无比,只是出过几个笑话,被神仙们说过几次。
讲长离殿那只凤凰绑了司家一个娃娃下界,结果遇着群妖反噬,一神一仙差点死在那场妖海里,回界来也不知怎的,那司家娃娃也是个有脾气的,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和凤凰待一处。
正好那段时间成意准备搬进浮念殿,张玉庄乐得去帮忙。
倒是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仙童来报说月舟神君登门拜访,张玉庄回想片刻,才将这个名字和那个洒脱凤凰对上号。
天界如今神仙众多,能让张玉庄记得的已然不多了。
实在是因为这凤凰太过闹腾,让人想不记住都难。
张玉庄还记得这凤凰在天界宴会上喝得酩酊大醉,竟然化回凤凰原形,差点把整个宴会厅给一口火烧没了不说,差点把他自己都给当场烤熟。
这还不算,他不久后又去把天帝的仙袍染了色,花花绿绿的,美其名曰为天庭增添生气。
确实生气,老天帝气得胡子乱翘,又拿这个混账凤凰没有办法。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之后凤凰就消停了段时间。
算算日子,也就是从那回在仙道上张玉庄和他打了招呼。
月舟神秘兮兮地说自己寻到了个好玩的。
之后他去了人间许久,才回来没几天,就寻上门来。
张玉庄愣怔之后,也就让仙童把神君请进来。
张玉庄也好奇,因他和月舟不过点头之交,说过几句话也都是寒暄。
能有什么事,让月舟亲自上门来。
他正思索着,月舟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袭流银长袍随着轻快步伐飘逸,凤眸中光芒狡黠。
“哎呀,玉庄!”他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哇。”
好似他们之间熟络不已似的。
张玉庄愣怔之后,起身相迎,温和笑道:“月舟神君别来无恙,不知这番登门有何贵干?”
月舟毫不客气地寻了个位子坐下,摆了摆手道:“叫神君就生分了不是?叫我月舟就行。”他说话间凑近,眨了眨那双勾人的凤眸,“我听说你在天界仙脉甚广,所以特地来找你帮个忙。”
张玉庄谦虚摇头:“不过都是传言罢了,还请月舟说明我有什么可以帮你?”
月舟一听这话没顿时眉开眼笑,一拍大腿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司家,有个叫司江度的,听闻他们那族里无赖长辈把他父母的长明灯扣下了不给他,我想把灯弄到手,你有高招没有?”
张玉庄闻言,不由深思起来:“司氏一族也是天界上的老族了,他们家事,外人插手恐怕不合适。”
月舟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的,再说,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可怜孩子被欺负不是?”
他一口一个“我们”,一句一个“咱”。
说得顺口极了。
不过张玉庄却因为他主动提起司家,想到了当年另一桩事情。
这也算是一件尘埃落地的旧事。
当时,神明刚刚出现,天界混乱过一阵子。
有些仙君固执己见,认为这些新生的神兽威胁到了仙人的地位,其中更有甚者扬言要剿灭所有尚未得到的神兽,包括凤凰一族在内。
那仙君言说若让这些畜生爬到仙人头上,势必要翻天,他不能坐视不理。
局势一度剑拔弩张,眼看就要爆发一场惨烈冲突,也就是这时候天帝下令,命各司派出仙君前去搭救那些神兽。
保护凤凰一族的重任落在司家,那场混战里,司家那支队伍全军覆没。
司家更是因此元气大伤。
这场混战不仅是天界的伤疤,更是张玉庄的痛。
他隐约看到了贪欲和蔑视在天界肆意横生,仙君们恐惧于神明的强大,更害怕因此失去掌权资格而被取代。
不仅造成了巨大伤亡动摇天界根基,更揭示了天规的脆弱,暴露权力结构中的裂痕。
张玉庄意识到,他精心设计的规则,居然能衍生如此不公和黑暗。
正是这份痛彻心骨的认知,张玉庄才逐渐对妖怪收手陷入自省。
此时,又见这月舟说起长明灯。
长明灯是神仙生命与神力的象征,只有一种情况长明灯会被扣在别人手里。
那就是这个神仙已然殒没。
而近些年来天界灵气充沛,仙人长生。
这说明那司江度父母已然殒没,而司江仙君极有可能死在那场保护凤凰的战争里。
此时此刻,月舟还在他对面期待地等着回答。
张玉庄喉头一哽,干脆问:“你如此中意那司家的娃娃,你可知他父母……”
是因你而死。
后半句他没能问出口。
月舟却听得明白,他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绽放开来,只是这次笑得多了几分无奈。
他直视着张玉庄说:“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月舟声音低沉了几分,但依旧明朗坚定:“正是因为知道司江度父母因护我而死,他失了庇护,在天界里无依无靠。”
他眼眸蘸光,轻声说:“如果我都不对他好,那么还有谁会疼他?”
话中包含诚挚和责任感,倒叫张玉庄为之一震,他没想到这个玩世不恭的凤凰神君,心中竟有如此深沉情感。
月舟继续说:“我欠司家的,自个都不晓得拿什么还,我也没法子回到当年,大吼一声‘我不乐意做神,你们也别来保护我’这种话。”
张玉庄陷入沉默。
他在月舟身上看到了那份难得的坦诚和光明,这与他创建天界的理想神仙不谋而合。
片刻后,张玉庄做出决定:“我会尽力相助。”
月舟一听有戏,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这么个大好人肯定会帮我!”
张玉庄被逗笑了,暗自垂下眼眉,喃喃说:“我算好人吗?”
月舟没瞧清他的黯然,大大咧咧把张玉庄从座位上拉扯起来:“走!我请你喝酒去!”
这凤凰当真爱酒,张玉庄不禁莞尔,“月舟是要用美酒来贿赂我?”
月舟嘿嘿笑道:“哪里哪里,帮人是快乐的,喝酒也是快乐的,这叫双喜临门!”
张玉庄被他拽着往外去:“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从长,紧你便宜行事就好!”
月舟兴奋地头也不回,什么话都答应。
张玉庄是个说到做到的。
没几天,他就真的帮月舟弄到了长明灯。
当他带着长明灯去长离殿时,凤凰又惊又喜,欢天喜地接过来,郑重放于桌案上。
月舟凤眸里燃着星星,像个孩子一样围着张玉庄转圈夸赞,银色长袍飞舞个不停。
张玉庄问:“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月舟还是神秘兮兮地表示他自有主张。
隔天,那凤凰又闹了个传闻出来。
说是月舟上神精心打扮一番,大驾光临司氏一族仙府,从司家后辈中挑了个娃娃回长离殿作伴。
又因为凤凰和司家中间那段抹不开的缘分,这件事传出来,被仙人嚼来嚼去,难免多了几分旖旎。
张玉庄听见这故事时,正好在浮念殿里和成意闲谈。
“自我上天界以来,倒时常能听见这位月舟的故事。”成意道。
“他呀,有趣得很。”张玉庄莞尔说,“你们合该认识认识。”
他说这句话时,倒也没想过成意和月舟第一次见面会是在那般场景。
那一声巨响撼动九天时,神仙们只当是不是又有某位大能登临天界。
可这次不同。
腥臭黑风自不成眠掀天而起。
自从当年张玉庄一件破世断了仙城,并将所有投崖仙人封锁在那暗崖之下,他再也没去查看过。
如今,确是从那崖底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那声音诉说着无尽愤怒,像是终于找到了个宣泄出口。
一个庞大而扭曲的怪物从深渊爬了出来!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哀嚎,它肮脏丑陋的姿态,无疑是对天界最大的嘲讽。
它狂奔起来,冲撞一切阻拦,在仙海浮云中瞧见了张玉庄。
怪物狂奔而来,张玉庄深知这是自己过去决策的恶果,天地颤动,每一下都震在他的心口上。
成意闪身挡在他前面,霜白光芒自他手中迸发,直击怪物胸膛。
怪物被这一击打得踉跄后退,遂仰头发出长啸,那声音中蕴含着千万年的不甘和怨恨,另众神仙胆颤。
谁都不能理解,为何在九天之上,会有如此滔天恨意。
随着这声啸,无数黑色怨气自怪物口中喷涌而出,直冲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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