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乔木
“罪犯0006,犯下杀人罪,故意伤害罪,侵犯隐私罪,传播淫.秽信息罪,造谣诽谤罪。”
青年听完后绝望抱头:“不——这怎么可能是我!我明明是那么纯洁善良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呢。”
然后又挨了一鞭。
典狱长似乎看青年格外不顺眼,同样是违规发言,黄瞳少年就能不挨打。
最后一个,就是岑浔了。
“罪犯0000。”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浔感到典狱长在念到他的编号时,没有起伏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满含警惕的沉重。
“犯下杀人罪,强.奸罪,故意伤害罪,猥亵罪,非法拘禁罪,诈骗罪,侵犯隐私罪,诽谤罪……”
听到第二个罪名时,岑浔的表情就变得木然,越往后听,他的神色就越接近于空白:“……”
猥亵、非法拘禁、强.奸……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为什么罪名到他这里就变得如此清奇?
就连青年也转过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四零哥,看不出来啊,你有丈夫还玩得这么花?”
岑浔:“……”
他不由也陷入了自我怀疑,毕竟从残存的那些记忆里看,他跟丈夫关系融洽,不像是会背叛这段婚姻的样子。
难道是结婚后改邪归正了?或者是……离婚后突然变态?
岑浔更倾向于后者。毕竟从罪名上看,他完全就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大坏蛋,他丈夫看上去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如果婚前知道他如此邪恶,肯定不会选择跟他结婚吧。
所以猥亵之类的罪,肯定是离婚后才发生的——甚至离婚原因很可能就是这个。
怎么可以对看上去那么好欺负的丈夫做这种事,他可真是个该被千刀万剐的禽兽啊!
岑浔:“……”等等,我怎么又开始反省自己了?
说不定是丈夫先背叛了他,他才被逼成了变态呢?
两种思想又开始相互拉锯,岑浔皱着眉,强忍着那种精分般的割裂感,试图理智的思考问题。
从典狱长对他们四个的审判来看,他们同样犯了杀人罪,又是同一批进来的罪犯,所以在入狱之前,他们很可能就是一伙的。
至于入狱后为何会非常一致地记忆全失,岑浔猜测应该是这个监狱的问题,比如监狱提前给他们灌入了消除记忆的药水。
岑浔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典狱长做出了最终判决。
“0000,0006,0088,0113,只有赎清自己的罪,你们才能出狱。”
岑浔目光微微一闪,什么叫“赎清自己的罪”?
完全不记打的0006再次开口,同样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果不其然又挨了一鞭。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典狱长冷冷丢下这么一句,随后拿着法典离开,剩下的四个黑袍人依次走了下来,将四人分别带往各自的牢房。
由于编号不同,他们的牢房也相差甚远,岑浔的牢房是走廊尽头第一间,打开黑色金属门,出现在岑浔面前的是一个大约十平方米的小房间,没有床,也没有桌椅,冰冷的地面上,唯有各种束缚用的铐子。
黑袍人解开岑浔身上的束缚衣,将那些连接着墙壁的链子一一锁上了岑浔的手脚,岑浔任凭黑袍人动作,待黑袍人离开,四下无人,他才抬手摸了一下脖颈的位置,从黑白条纹的囚犯服里勾出一条黑色金属项链。
项链的末端坠着三根颜色不一的羽毛,被他的体温捂热,一接触空气,就绒绒地炸开了。
岑浔看着它们,不由沉思,自己为什么会把这种东西戴在身上。
看上去像是柔弱可欺的丈夫会用的东西,搞不好是什么离婚纪念品。
唉,他究竟为什么会做出那些畜生不如的事情呢,他真不是人啊!
“……”岑浔无语地闭了闭眼。
又开始了,这突如其来的忏悔。
这时,一道低低的呼唤声忽然响起。
“喂,新来的——”
岑浔将羽毛吊坠塞回衣服下,看向金属门上那个探视的小窗,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他拖着锁链走过去,锁链的长度只够他停在距离金属门一步远的地方,再想靠近就做不到了。
透过小窗,岑浔看到了对门牢房里的囚犯,对方同样透过小窗看着他,脸上却没戴金属面罩,一张脸看上去十分年轻。
岑浔看到了他那扇金属门上的编号——0001。
恶劣程度仅次于他的畜生……不是,囚犯。
“这个监狱已经很久没有来新囚犯了,”这位年轻人声音平稳,语气也挺友好:“你们是我入狱后见到的第一批新人。”
岑浔也友好地问:“是吗?你入狱多久了?”
“记不清了,”年轻人迟疑了一下,说道:“大概有十多年了吧。”
“都这么久了,”岑浔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典狱长说,只有赎清自己的罪才能出去,你这么久了,还没赎清吗?”
“哪里赎得清,”年轻人苦笑一声:“就算我每天偿还对十个人犯下的罪,这辈子恐怕都来不及赎完了。”
岑浔闻言惊讶挑眉:“你杀了多少人?”
年轻人沉默片刻,开口道:“赎了十年罪,还剩436万人左右吧。”
岑浔:“?”
你说多少人??
第84章
436万, 这个震撼的数字让岑浔缄默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缓缓开口:“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年轻人苦笑道:“我也想知道,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岑浔:“你也失忆了?”
“只记得一小部分, ”年轻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眷恋:“我有个妹妹, 还有几个生死与共的朋友,我想, 他们一定都在等我回去。”
岑浔实在不想给他泼冷水, 这不是一个良善的人应当做的,但他就是压不住心底那股子邪恶:“你就这么确定?十年过去了, 往坏处想, 说不定他们都已经不在了,甚至已经忘记了你。”
年轻人没有生气, 只低声道:“不管他们还在不在,有没有忘记我,我都要找到他们, 只要看到他们过得好,我就满足了。”
岑浔没什么波动道:“是吗, 那就祝你成功吧。”
年轻人静默片刻,隔着两扇小窗看着他, 突然说:“你跟其他囚犯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年轻人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岑浔, 斟酌半晌,才像是挤豆子般蹦出一句话:“你不够正派。”
岑浔:“?”
“没有谴责你的意思,我是说, 对比其他囚犯, 你好像没有太多比较正面的情绪。”年轻人沉思着说:“当年0002听到我说的话,感动到哭了一整天,0003也哭了, 还安慰了我很久。”
再看看岑浔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岑浔不理解:“感动哭了就是正面情绪?”
年轻人说:“至少是共情力强,富有同情心的表现。”
岑浔:“我就是没同情心,那咋了?”他凭什么要为无关紧要的人大哭一场?
年轻人笑笑:“所以才说你跟我们这些老囚犯很不一样。”
岑浔没打算在这些问题上纠结太久,他之所以跟0001搭话,就是为了从年轻人那里弄到更多情报。
所以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0002和0003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他们听不见我们说的话?”
年轻人顿了顿,答道:“他们应该还没醒,最近他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岑浔敏锐地问:“为什么?是‘赎罪’的原因吗?”
“是也不是。”年轻人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赎罪’的痛苦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逐渐放弃了出狱的希望,开始自暴自弃。”
“我有回家的信念支撑着,所以坚持了十年,他们就不一样了。”
“光凭记忆里的那点美好,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对抗‘赎罪’的痛苦。”
年轻人轻轻说:“在这个监狱里,没有美好的记忆支撑,身体和灵魂都会逐步走向腐烂,十年过去了,腐烂的不仅仅只有0002和0003,还有大部分的囚犯。”
岑浔问:“所谓的‘赎罪’,究竟是什么?”
年轻人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反问岑浔:“你有什么在意的人或事吗?”
岑浔迟疑了片刻,不太确定:“大概是……我的丈夫?”
年轻人被这个答案震了一下,因为他完全没想到,对面的0000竟然也会结婚。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潜意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0000应该是绝不可能结婚的那类人。
勉强将那股一言难尽的感觉压下,他言归正传:“那么你的‘赎罪’,应该就是从你和你丈夫里选一个。”
岑浔莫名:“选什么?”
“选择由谁来承担痛苦。”年轻人说:“你应该也犯下了杀人罪,如果你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杀的话,就不用自己承担被杀的痛苦。”
岑浔终于来了点兴趣:“这么说,我丈夫也来这里了?”
“不,只是幻境。”
幻境。
岑浔细品着两个字,奇怪的监狱,竟然还能给囚犯量身打造幻境,典狱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奇异力量?
岑浔说:“如果是幻境,应该很好分辨吧,真人和假人总该能分清。”
“分不清的。”年轻人无奈道:“身处其中时,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幻境,只能被迫做出选择。”
岑浔心想:就这?
这种事还用犹豫吗,当然是果断献祭假丈夫啊!
年轻人仿佛从岑浔的沉默中猜到了他作出的选择,年轻人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无奈摇头:“每晚零点就是赎罪时间,你体验过一次就知道了。”
岑浔不置可否,又问了0001一些别的问题。
比如囚犯能不能外出放风,监狱管不管饭,有没有机会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