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乔木
张三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故技重施,先去行政楼三楼保卫处拉响全校警报,等校长怒气冲冲地从校长室离开,再攀上顶楼,沿着钟楼的螺旋楼梯往下走,进入校长办公室。
这次他们半点都没有耽搁,拿上开保险箱的钥匙就跑,因此没有再撞上折返的校长。
11:26,岑浔和张三走进校史馆的电梯,岑浔刷了一下电梯卡,电梯门关闭,电子屏上的猩红数字从“1”跳到了“-1”。
张三熟练地走到最末尾的画像,捋起袖子一顿狂拆,很快就将画像彻底从墙上卸下,放到一边。
岑浔躲开崩向自己的钉子,嫌弃他毛手毛脚,轻啧一声,扭头打量四周。负一楼除了历任校长画像,还放着五六个废弃的雕像,那些雕像用白布盖着,在昏暗射灯的照射下,褶皱处蒙上一层幽暗的阴影,
地下负一层,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掀动了雕塑身上盖的白布,岑浔眨了一下眼,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这些雕塑好像靠近了他一点?
岑浔顿时来了兴趣,故意眨了一下眼睛,果然不是他的错觉,那些雕像又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们一点,呈现出一种包围的趋势,盖在它们身上的白布也滑落了四分之一。
岑浔:“有点意思。”
张三正埋头用钥匙怼保险箱的锁孔,头也不回地问:“什么有点意思?”
岑浔:“没你的事。”
张三无奈:“是不是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
岑浔:“总之先别回头。”
岑浔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傀儡丝,选择拿出操纵杆。
这操纵杆原本是用来操纵皮影的道具,在梦中世界却被岑浔玩成了魔杖,对于操纵杆本身的能力,岑浔依旧知之甚少。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岑浔决定在雕塑身上试验一下操纵杆的用法。
照理来说,操纵杆跟皮影戏有关,应该也具备“控制”的能力,但这能力又跟傀儡丝撞了,并且操作起来没傀儡丝隐蔽,所以显得有些鸡肋。
岑浔觉得,操纵杆应该还能开发出其他更好用的技能。
皮影皮影,被控制的除了“皮”,当然还有“影”。
岑浔仅思考了两秒,便将目光投向雕塑身上的阴影处,抬起操纵杆,指挥家一般轻盈一点。
漆黑的阴影宛如活物一般开始游动,它滑过白布,灵巧地缠住了雕塑的脖颈部位,猛地收紧。
“咔嚓”一声,倒霉雕塑瞬间人头落地。
岑浔蹲下观察那颗头颅的横截面,确认雕塑里面封着的是人的尸体。
老掉牙的套路,真是没有新意。
张三总算打开了保险箱箱门,闻声一顿:“什么声音?”
岑浔敷衍道:“没什么。”
他的目光一移开,其他雕塑立即飞速移动,白布下的双手呈鹰爪状,直直朝岑浔的脖颈抓去。
岑浔眼皮也不抬,用操纵杆点了一下地面,数道阴影立即游向剩余的几个雕像,爬上它们的身体,将它们狠狠绞碎。
“哗啦啦——”接二连三的碎裂声从身后传来,实在无法忽视,张三终于忍不住转头,被水泥包裹着的一地尸块就这么水灵灵地映入眼帘。
张三沉默一秒,幽幽道:“随意毁坏学校财产,我要向财务部举报你,岑老师。”
岑浔毫无悔过的意思:“同事忽然攻击我,我只是正当防卫。”
张三指着一地尸块:“防卫到把同事切得七零八落?”
岑浔没说话,抱臂睨着他,脸上明晃晃写着“切就切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真是坏得要命,张三感觉齿根有点发痒,连带着心尖也有点痒,他盯了岑浔一会儿,恨得牙痒痒又拿他没办法,只好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移到保险箱里拿出的东西上。
岑浔踢开尸块走上前:“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三翻看着这些东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是一些证书和照片。”
“证书?”
“毕业证书,荣誉奖状,奖杯,”张三:“照片是他跟往届毕业生拍的照片。”
重要的是,里面没有最关键的《校长任命书》。
为什么?《校长任命书》难道不是校长的荣誉之一吗?
“我看看。”岑浔皱眉拿过东西翻看,张三站在他身旁,很自然地贴近他一起看。
这距离已经超过了正常社交距离,张三浑然不觉,好像很理所应当。
岑浔垂下眼眸,平静地将所有东西都翻看了一遍,随后将它们重新装好:“去操场吧。”
离开地下一层,重回地面,张三这才想起问一个问题:“你同事的尸体怎么会被封在雕塑里?”
“不知道,但我在人事处的电脑上看到过他们的照片。”岑浔顿了顿:“审批流程显示,他们在12号办了离职手续。”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退学的学生会被教务处主任吃掉,辞职的教师则会被封入水泥,长眠于写满H大过往荣耀的地底。
两人一路沉默,来到了风雨大操场。
这个时间点的操场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两人站在红色跑道上,眺望跑道中心的草皮,似乎无从找起。
张三:“怎么找?”
岑浔言简意赅:“挖。”
既然要祭祀,肯定要摆祭坛做法。
祭坛在操场,操场地面上没有异常,那么有异常的就只有地底下了。
张三在器材室找到一把没开刃的太极剑,随便找了一处离主席台最近的草皮,使了巧力往下一铲。
刚开始还没挖到什么,等草皮被掀开,露出下面的黑红土壤,一股浓郁的恶臭就飘了上来。
岑浔站在一旁催促他:“继续挖。”
张三气笑了:“拿我当免费苦力是吧?”
说归说,张三没舍得真让岑浔动手,最终还是一个人挖出了底下的东西。
一具尸体。
不……不只有一具尸体,张三将这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扒拉开,看到了被它压在身下的另一具尸体。
岑浔蹲在坑的旁边,若有所思:“两个问题,一,尸体从哪来的,二,是不是整个操场底下都埋着尸体。”
张三翻看了一下他挖出来的第一具尸体,沉声道:“现在我就能回答你第一个问题。”
“尸体是H大的学生,据我猜测,所有死在过往十六轮里的尸体,恐怕都被埋在了操场下面。”
张三抬起手,从尸体身上捏出一个红金相间的徽章,目光很沉:“这个邪神,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贪婪。”
磨损严重的太极剑被丢在一边,张三问岑浔:“你什么想法。”
岑浔理智道:“尸体太多,想靠挖空尸体的方式破坏祭坛,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张三擦了擦手:“是啊,来不及了。”
岑浔目光投向主席台,微微一笑:“但我的目的是取代校长,其实也没必要毁掉祭坛。”
“岑老师,”张三忽然出声,他没看岑浔,垂眸看着草地,语气里带着难以分辨的情绪:“你以为成为域主是什么好事吗?”
“变得更强的代价,是失去理智,丧失情感,彻底沦为无法思考、只知道进食的怪物。”
张三缓缓问他:“你真的舍得抛下你老公?”
岑浔眯起眼看着张三片刻,忽而一笑,抬步靠近他,直至脚尖抵着脚尖。
“好巧,我也很好奇……”
岑浔捏起张三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唇角的笑意看似温柔,实则透着残酷的凉薄味道:“如果我变成怪物,我老公还会不会爱我。”
第22章
“你说岑老师忽然叫我们去操场干什么?”
“别问, 岑老师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照做就是了。”
一万名玩家组成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尽头,潮水一般涌向H大的主路及四通八达的小径, 原本走在路上的H大学子们不得不闪避到一旁的绿化带里, 瞠目结舌地看着这群人吵吵闹闹地从面前走过。
新来的七千多名玩家仍对游戏的恐怖一无所知,试图从老玩家那里问出更多信息, 老玩家看着新玩家既害怕又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忍不住想起了一天前跟他们同样天真的自己。
结果呢?还不是被副本狠狠教做人。
想到这里,有些老玩家竟然暗暗期待了起来, 等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进了副本, 他们脸上的破防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新老玩家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按着群里的消息走向操场时, 心里都很好奇岑浔接下来要宣布什么。
正所谓不听老师言,吃亏在眼前,经历过昨晚瞎跑后被诡怪残忍屠杀的惊吓后, 老玩家们基本已经乖得像鹌鹑,以后只要岑浔指东, 他们绝不敢往西。
这狗游戏对玩家极度不友好,校长是假的, 怪物是强到离谱的, 玩家是很容易死的,退出游戏的选择是没有的……正反两方战力失衡,玩家处于极度弱势, 多重绝望下, 玩家只能选择帮助唯一的正面NPC岑教授。
他们被困在游戏里以后,只有岑浔给出了让他们回家的保证。
他们没有别的路可选。
一万名玩家陆陆续续地抵达了操场,因为没人组织, 三三两两的队伍散乱地分布在操场的各处,岑浔又等待了片刻,估摸着人到得差不多了,便拿起话筒,沿着通往主席台的台阶拾级而上。
走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冷峻的声音:“你真的要这么做?”
岑浔的脚步暂时停驻,背影冷漠,没有回头:“是。”
“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
“如果我一定要阻止你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岑浔轻笑一声,总算半侧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台下的青年,伪装的温和褪去,黑发掩映的昳丽眉眼多了极富攻击性的戾气和恶意。
“那我就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那双琥珀眼瞳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冰冷,像一汪化不开的寒潭。
“挡我者,死。”
没再看青年脸上是什么表情,岑浔毫不犹豫地转身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