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蝉
“他以前参加过选秀,后来爆出感染了丧尸病毒,被网暴了,哭着跑这儿自杀来着,被我们的鹤儿救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想想说到一半,忽然兴奋起来。她不顾向云来的阻拦,奔向办公楼的顶层,同时用对讲机联系车间里的人。
“鸟啊,现在是你们出场的时候啦!”想想的声音从办公楼上传出,“所有拥有鸟类精神体的哨兵和向导,释放你们的灵魂伙伴!吃啊!吃啊!!把这些满地乱爬的坏东西都吃干净吧!!!”
车间门窗紧闭,这时候忽然传来簌簌的密集声响。下一刻,伴随无数人的吼叫和欢呼,数百种精神体的气息穿过厚实的墙壁、透明的玻璃爆发而出!
白鹤,孔雀,百灵,犀鸟,黄鹂,喜鹊……各种大小,各种颜色,无数翅膀,响亮啼鸣!
飞得最高、最快的,是一黑一白两只孔雀。它们在阳光中展开双翅,拖曳长长的尾羽,如同两片闪光的羽毛一样轻盈。鸟儿形成的大潮从车间中涌出,其中更有许多能复制的精神体,一时间,向云来和隋郁眼中全是扑打翅膀的雀儿。道格乐斯再次释放蜂鸟,汇入鸟的潮水之中。
它们形成巨大的影子。它们是天空中滚动的云。
云化作潮水,倾斜而下。
孔雀引领着方向,它们就像真正的海浪,从高处沉重地击落,卷向满地乱窜的蟑螂。
向云来从隋郁背上跳落。不仅是鸟儿,他还看到了从车间门口那辆货车下游出来的几条蛇。
他们正在保护自己,以脆弱但昂扬的方式。
哨声从高处吹响,想想再次振翅。在苏郎“你飞不了”的怒吼中,她跳上楼顶的水泥墩子,开始了新一轮的指挥。
邵清和道格乐斯在厂区外头两百米开外的树上找到蟑螂精神体的向导时,厂区里的攻防战终于逆转。
向云来把隋郁拉到一个办公室里:“我要继续。”
隋郁:“不行,你刚刚脱离任东阳的海域还不到十分钟。”
向云来:“对,现在是乘胜追击的时候。”
隋郁坚决不同意:“不可以!你要更爱惜自己……”
话没说完,向云来扑到他身上,说:“快,抱紧我。”
叹息着揽住向云来,隋郁知道他已经开始第二次入侵。
这一次入侵异常顺利。向云来熟悉任东阳新海域的气息和节奏,侵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踏入隧道的数秒后,便准确抓住了可以通往深层海域的那颗头颅。
任东阳正因为被向云来窥见可耻的往事而愤怒,但他的愤怒完全无法阻止向云来的强硬刺入。向云来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遵循章晓的叮嘱,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力量。他要从任东阳的海域里挖出与罗清晨有关的一切。
拨开无数不必要的回忆,甚至在这些回忆中,他借用任东阳的眼睛看到了自己。匍匐的自己,跪下的自己,赤裸的自己,哀哭的自己。在恳求任东阳用激烈的情事来平息海域震荡的时候,向云来总是被痛苦和无助折磨得无法舒展,蜷作一团。
而那时候的任东阳心中,总带着令人齿冷的愉悦。
但向云来只是路过这些记忆。他不停留,也不分出任何心神去怜悯自己。在深层海域中横冲直撞,他不断跌入记忆,直到猛地冲入一个惨白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窗,只有一张床铺,地板上零散地摆放着一些玩具和书籍。
任东阳站在玻璃隔墙之外,注视房中的少女。
那少女身穿格子连衣裙,裙子有些短了,不够合身。她在墙上的白板上写字,全都是汉字。
“几岁了?”任东阳扭头问。
他身边站着的,是额头生角、容貌美丽的独角兽人。
如猊:“15。”
任东阳:“她就是最成功的一个?”
如猊:“对。而且我们促进了她的性成熟,她现在已经可以自然受孕。”
任东阳愕然:“她只有15岁,我的天!”
如猊大笑:“你怎么忽然拥有了人性,弗比斯?”
任东阳沉默片刻才问:“她对‘阿波罗’有反应吗?”
如猊:“有,反应很激烈。注射阿波罗之后,她的精神力会比平时增强十几倍,如果不是在保护域里,这个地区所有的海域都会被她入侵。”
任东阳:“她是特例。”
如猊:“实际上,我们发现所有的罗清晨都会因为‘阿波罗’而增强精神力。我怀疑这是基于基因信息的条件反射,罗清晨生下的孩子也会如此。”
任东阳:“这个结论有什么意义吗?”
如猊:“没有。这只是我的推论。”
任东阳:“难怪我在报告书上没有看到这一点。其他的十二宫知道这件事吗?”
如猊轻笑:“当然不,我只跟你分享我的猜想。他们对我的学习能力、研究能力都不在意,毕竟,我只需要随时随地扮演吉祥物就可以。弗比斯,你不一样,你是我的朋友。”
任东阳不置可否地笑笑。如猊接着问:“所以,你注射过‘阿波罗’吗?”
任东阳咬牙:“你如果在我身上用这种东西,我会即刻弄死你。”
笑完后,如猊说:“好吧,好吧,我们继续讨论她。过来,弗比斯,你必须仔细看看她,是否跟你印象中的罗清晨一样。”
他按下对讲,温柔地说:“清晨,过来。”
少女转头,面目十分冷淡。
与她对上目光的那一刻,向云来的精神力开始疯狂激荡。他差点无法维持巡弋,被迫退离。
朝玻璃窗走过来的少女有一张与罗清晨一模一样的脸庞。她几乎就是那张托着精神体、爽朗笑着的照片上的罗清晨。
说“几乎”,是因为她的眼睛很异常。
那是矩形的瞳孔。羊的瞳孔。
第168章
这个“罗清晨”是所有克隆体中,活得最久也最健康的。
罗清晨留下的基因样本并不能支撑那么多克隆体的制作,如猊和哈雷尔手中有非常出色的医疗和研发团队,他们从克隆体身上再度提取体细胞,并依此来制造更多的克隆体。
这就导致后来出生的“罗清晨”们大都具有一些先天的基因缺陷。这些缺陷并非染色体变异,不能让她们成为更特别的特殊人类,只会令她们早夭。为了减少这种情况,保护珍贵的实验体,如猊的团队采用了饲育所的做法:尝试把其他特殊人类的基因与罗清晨的克隆体融合。
据如猊所说,他在谭月阳留下的、警铃协会当年的记录里找到了一些相当有趣的东西。在中国,曾有人利用某种可以被向导开启的、能回到过去的神秘仪器,看到了另一时空线上哨兵和向导诞生的源头。那些人是被外星陨石带来的特殊射线改变的,并且另一时空的人们也在人为地制造更多哨兵和向导。
这些事情,任何人看了都只是笑笑,无稽之谈。但如猊却很相信。或许因为他本身来源于传说,在独角兽人出现之前,世界上绝大部分人也都认为传说仅仅是传说,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总之,在如猊的推动下,“制造新的特殊人类”成为断代史十二宫中,相当一部分人的目标。这些全新的特殊人类,无论他们能不能存活、能存活多久,只要他们出生在这个星球上,就能够成为医生、研究者、官方的功绩。断代史已经背离初心,对权力汲汲营营,这种名声他们是很渴望的。
当然,大多数融合了两种甚至很多特殊人类基因的孩子,还未出生就自然流产了。任东阳告诫如猊,这是星球和自然规律在淘汰不应该出现的生命,但如猊并未停手。
眼前的少女,正是美国羊人与罗清晨基因的混合体。她的脚踝和臀部都有毛发,浓密的头发里藏着小小的羊角,被截断后总是会再生。她走到玻璃窗前,仰头向上看。这是单向玻璃,室内看不到室外的人,但任东阳仍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她死死盯着。
矩形瞳孔有一种非人的森然。
任东阳回避了她的目光:“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如猊:“你可以进入她的海域吗?”
任东阳:“……什么?”
没有人可以进入这位“罗清晨”的海域。她小时候的海域是空白的混沌,等成长到三四岁,精神体正式成形,她忽然关闭了自己的海域。如猊并不确定这是她的本能,还是她提早学会了关闭海域的方法。
任东阳:“没有关闭海域的方法。人只要活着,在思考,在行动,在说话,大脑就会持续活动。大脑活动着,精神世界,也就是海域就持续运作。‘关闭’海域是不严谨的,应该说,你们找不到可以突破她防波堤的人。”
如猊:“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连防波堤也看不到。”
任东阳这回真的有些诧异:“怎么可能?”
如猊点点头。任东阳是向导,又是断代史的人,且算自己的朋友,可以信任,他才会把任东阳带到这里,并告知实情。他希望任东阳能够入侵“罗清晨”的海域。
任东阳本人的巡弋能力并不强,但他很难拒绝如猊的请求。他应下之后,如猊说:“我会暂时关闭保护域。请你进入这个房间。”
任东阳走向房间,防护锁亮起绿灯。房中少女看向紧闭的门,任东阳的手往前伸去。
记忆中断了。任东阳痛苦的吼声回荡在深层海域之中,在即将被驱赶出去的时候,向云来闯入了另一段记忆。
坐在窗边的是罗清晨,真正的罗清晨,他的母亲。
任东阳和她在庄园的一角喝茶。这是罗清晨还没有生下向云来、也还没有跟任东阳父母决裂的时候。她正谈起谭月阳,巧妙地问任东阳是否知道谭月阳在做什么。
任东阳小心应答,但还是被罗清晨察觉到不妥。
“谁?谁要卖了我?”罗清晨问,“你的父亲?”
任东阳:“还有你的丈夫。”
罗清晨站起身,桌上的茶杯簌簌震颤。她愣愣地站着,良久才坐下来:“卖给谁?”
任东阳:“我不知道。”他说完,看到罗清晨哭出声。
此时此刻任东阳心头翻涌的东西,毫无疑问,是属于人类的怜惜。比怜惜还要泛滥一些的、别的情绪,让他紧握罗清晨的手:“我想帮你,Morning。”
他低头亲吻罗清晨的手背,察觉到眼前女孩指尖轻微的颤抖。罗清晨看他的目光是冷漠和畏惧的,即将被什么人卖到什么地方去的恐惧,让她不可能对任东阳再流露一丝一毫的善意和温暖。
任东阳的心有一种揪痛。被自己喜欢的女孩这样注视,像敌人,像害虫,任何人都会难过的。他不让罗清晨把手抽离,力气大得像对付一个不听话的猎物,随即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可以用别的事情吸引罗清晨的注意力,重新唤回对方的信任。
“他们不仅要卖掉你,还要利用你的孩子。”他看着罗清晨的腹部,罗清晨下意识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他们还会制造你的克隆体。”
罗清晨如听天方夜谭:“谁的?我的?我的什么?”
任东阳:“制造更多的,像你一样的‘罗清晨’。他们会遵循你的人生轨迹,让克隆体学习中文,吃中国的食物,接受中国的伦理和教育,阅读中国的书籍。他们想复制更多的你。”
罗清晨脸上全无血色,比得知谭月阳要转手发卖自己更恐惧。
“他们?”她咬着嘴唇,“断代史?”
任东阳以为这句话会让罗清晨高兴:“因为你很特殊,很珍贵,Morning。你是前所未有的,或者说,你的存在一定会让断代史壮大,甚至影响世界上特殊人类的发展进程。你一定会被所有特殊人类铭记。”
罗清晨只是看他,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任东阳连忙换了一套说辞:“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你会痛苦。Morning,让我帮助你,好吗?我可以保护你,请你务必相信我。我会成为你的盾牌,盔甲,我愿意为你挡住一切。”
良久,罗清晨伸出手放在任东阳手背上,眼泪滚落,嘴角下垂。因为哭泣,她显得脆弱,连声音都破碎颤抖。
任东阳没有看出来--但向云来忽然认出这样的表情。他见过这种笑。美丽得像演戏一样的笑,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恰到好处,每一滴眼泪都会在最合适的时候落下。
那个甜美的狼人,邢天意,她最擅长这样。
罗清晨把头伏下来,额头贴在少年任东阳的手上。任东阳翻转手心,她便让脸颊贴附在他的掌心里,一种轻得几乎察觉不到的摩挲,但她的手劲又这样用力,仿佛极其渴望,却不敢靠近。
任东阳抵挡不住,低头很轻地说:“你伤心了吗?”
罗清晨:“嗯。”
任东阳:“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吗?”
罗清晨先摇头,后点头。眼泪落在他的掌心里。
她的伊特鲁里亚鼩鼱出现在桌面。任东阳很少见到这个小玩意儿,除了知道它是罗清晨的精神体,以及罗清晨“嵌入”的时候需要用到它,别的都不了解。鼩鼱抓着罗清晨的头发,轻轻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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