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海域2:如渊 第72章

作者:凉蝉 标签: 情有独钟 轻松 玄幻灵异

占据上风的隋司笑着说:“你不可能告诉我向云来的能力。拥有特殊巡弋能力的向导很多,我自己也是,我并不是因为这一点而震惊。只是他的精神力太具有侵略性,你在他身边呆着,非常危险。”

他语气渐渐柔和,哥哥对弟弟的叮咛。

隋郁说:“他会变成那样,是因为你给他注射了阿波罗。错的是你。你只听过阿波罗,但从来没用过,也没见过它。它怎么研制、究竟有什么效果,你根本不清楚。你把一种不了解、不熟悉的药剂注射到向云来身上,你是自作自受。”

出奇的沉默。隋司一言不发。

隋郁继续说:“我说服向云来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他听我的话。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跟他关系不寻常,你用他来试探我的态度。但你从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重视他,你这样会不会伤害我。如果向云来真的死了,任东阳一旦发怒,把阿波罗和我们做的事情揭穿,你要怎么应对?”

“你用任东阳那条疯狗来威胁我?”

“想想吧。阿波罗让向云来疯了,或死了,而如果他恰好就是你今天才意识到的关键人物,你要怎么跟‘他们’交待?我不能说谎,这是你教我的。我会把一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隋司:“我是……”

“是为我好。”隋郁尖锐地打断他的话,“省省吧。这种话我已经听够了。”

在和大哥的对抗中,隋郁罕见地取得了喘息的胜利。他最后说:“不要扰乱我做事情的节奏。否则我会把你和阿波罗的事情告诉‘他们’。”

向云来一直坐在灌木丛中,愕然和不安让他完全无法移动。隋司和妻子驾车离开,隋郁上楼,半小时后静音的手机在向云来手中亮起。他不接电话,隋郁又发来信息,问他现在到了哪里。

向云来起身沿着道路一直往前走,拐到街角才想起自己的电瓶车还停在地下停车场里。他只得扭头回去,心里乱成一团。

果然没有什么继承千万遗产的美事。他们寻找那个孩子,是为了夺走ta的性命。然而为什么?一个出生后就住在王都区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天大的、和远在加拿大的隋家人相关的秘密?

海域特殊……海域特殊……向云来站定了。

他没见过比自己的海域更特殊的人。

狂跳的心冷静了。如果隋司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而不是向榕,他反而安心。他站在路边,与隋郁相识的这段日子,从头到尾,无数瞬间从他脑海中掠过。

任东阳知道隋郁在找人。是任东阳把隋郁介绍给他认识,并叮嘱他“帮”隋郁去找人。任东阳假惺惺地说隋郁可靠,但在不止一次告诫向云来,要小心隋郁,隋郁会害死他。隋司认识任东阳。

任东阳知道一切。

向云来抬头看向眼前高耸的公寓楼。如果提前一天知道隋郁兄弟讨论的那些事情,他一定又当鸵鸟,缩回地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待隋郁对自己下致命判决的那天到来。但现在,尤其是现在——他刚刚成功地跟任东阳道别,心里充满了昂扬的勇气。

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他走向公寓楼,在紧闭的门前按下了隋郁家的号码。

“手机坏了么?”隋郁在家门口迎接他。

向云来笑着:“没有,我来的时候看到隋司和你在路边说话,原本不打算过来的。”

隋郁脸上果真掠过一刹的阴霾。“我们没聊什么。”隋郁想了想,又说,“你放心。”

面对向云来的时候,隋郁很少撒谎,也很少隐瞒。他看向云来的目光总是坦率的,有一种孩童的直接。但今天,孩童般的坦率消失了。他躲闪着向云来注视的眼神。

向云来若无其事地进门。隋郁的家比之间又多了些家具和装饰,他正努力地把这个空间装扮成向云来喜欢的样子。向云来甚至看见了一些自己确实喜欢的东西:欣赏的球星,游戏周边,还有养着观赏鱼的大浴缸。

这里面一定有向榕的指点。他心想。

“他又问你找没找到人?”向云来拿起自己曾用过的淡绿色马克杯去接水,随口问。

隋郁在他身后说:“嗯,他总问。今晚在这里吃饭好吗?我去买点儿东西。”

“所以你找没找到目标人物?”向云来端着水杯走到他面前,边喝边问,“是我,还是我妹妹?”

从未见过的苦涩和踟蹰在隋郁的脸上漫开。他并没有很惊讶,眼角低垂,伸手想去牵向云来,但半途又垂下。“你当时在附近。”他说,“银狐一直在我脚下转圈,我能感受到,它警戒着我大哥的同时,很开心,很快乐。世界上能让银狐这样雀跃的,只有你。”

向云来的心软了半秒钟,立刻又硬起来。这些都是花言巧语,这种转移话题的技巧,他已经在另一个男人那里见过太多。虽然隋郁看起来远比任东阳真诚千百倍,但向云来不能松懈。

他说:“对,我听到了。”

隋郁的眼睛盯着他:“听到了什么?”

向云来:“每一句。”

隋郁:“那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透露任何事情。”

向云来立刻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透露?我和向榕果然是你的目标。”

隋郁长长一叹。他今日讲话总是错漏百出:“一见到你,我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话才正确了。”

“不要隐瞒我。”向云来开口的时候,会诧异于自己居然这样强硬和不可动摇。明明不久前在任东阳面前,他还因为任东阳的嘲讽而愤怒得失去自控力,但面对隋郁,他反倒成了一个永远冷静的人。

隋郁会因为他的愤怒而紧张,因为他的怀疑而忧虑。即便不进入隋郁的海域,他也完全控制着隋郁的喜怒。

他是隋郁的任东阳。

意识到这一点,向云来的背脊蓦地发寒。

他晃晃头,抛开这种恐怖的想法,但说出口的话仍旧是冷冰冰的:“如果你对我说谎,比起任东阳或者隋司,我会更恨你。”

第94章

向云来的强硬让隋郁愣了很久。从他的目光里,向云来看到一种生疏的讶异。

一个总是温和依顺,不曾为自己愤怒过的人,在隋郁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冰冷生硬的人。隋郁的脸上闪过一丝畏惧和犹豫,他在害怕,害怕向云来生气。

“我不说谎。”隋郁说,“但我还不能原原本本地把所有事情告诉你。有一些问题我还没有查清楚。我如果说了,只会让你更加混乱,你也一定会胡思乱想。”

讲着讲着,他显得有些可怜:“只说能说的,可以吗?”

向云来其实没注意隋郁讲了什么。他仍震惊于自己刚刚的话居然这样决绝坚定,十足十是任东阳的作派。以往当向云来遮掩、撒谎,任东阳也时常用这种语气训诫他:你如果说谎,我会增恨你。

对当时的向云来而言,被任东阳憎恨就是最可怕的事情。他的心在片刻的回忆里坠进深渊。他怎么会以为,简单地跟任东阳分开,一切就能按照他想象的那样,快乐明亮地发展?和任东阳在一起这么久,他被任东阳控制那么久,提线木偶一样,他怎么就没发现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任东阳的本事?

他无数次在心里反驳过任东阳的话——小云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小云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小云不要触怒我否则你知道后果——他无数次反刍,在归家的路上,在睡梦中一次次想象自己口齿伶俐地击倒任东阳,获得虚拟的胜利。他错得离谱。这种反刍原来是复习,他在复习任东阳做过的事,胜利没有发生,烙印却一遍遍加深。

马克杯在他手中坠落,碎成了好几块。几乎同时,隋郁跳起来,把他拉到身边。

向云来牙关格格打战。他要被自己最反感的怪物吞噬了。

强烈的情绪风暴再一次袭击了他。在他过分活跃的海域中,属于任东阳的那些碎片仿佛被热风吹起,在向榕海域留下来的影像里飞舞。被冷月光照彻的王都区里蓦地出现了沙滩与海洋,任东阳的哭嚎和惨叫从四面八方传来,而一片阳光灿烂的海滩正在虚构的王都区里伸展,像被惨叫声催长的侵略。

“……”向云来不想再看见任东阳的海域了。“任东阳”现在变成了比之前更让他害怕的东西。他抱住隋郁,心中道歉,嘴巴却凑到他的面颊上。很热烈的吻。和之前那次一样,乞求隋郁“救我”的吻。

隋郁有一些困惑,但他从来不拒绝向云来。他把向云来抱到柔软的地毯上,捧着脸亲吻。

向云来要说些什么,但不知道如何解释。头脑中一瞬间拥堵了太多的情绪,他眼睛湿润,手指紧紧地抓住隋郁的衣角。

隋郁点点头,仿佛什么都明白:“没关系,利用我吧。我发过誓,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可以。”

向云来:“你总这么爱发誓吗?”

隋郁:“只是对你。”

他剥去向云来的衣服,明知道向云来的急切并不完全因为情欲,但他没有立刻满足这种欲望。他慢吞吞地、温柔地做着一切,把这种焦躁的急切无尽延长,让快感的前置游戏把向云来折磨得皮肤通红,脚趾蜷曲。

向云来催促他,以为他以这种折磨为乐。但抬头却看见隋郁也满脸是汗,忍耐让他同样焦灼。

“我只是发现,”隋郁的抚摸很轻柔,但正中要害,“我可以这样惩罚你。”

向云来睁大了眼睛。

“你刚才对我很凶。”隋郁俯身咬他鼻尖,“我不喜欢。”

向云来被剥得精光,隋郁却还一身整齐。他抓住隋郁的衣领把他拉得近乎趴在自己身上,凶狠地问:“惩罚谁?我,还是你自己?”

于是隋郁不再留手。

他的侵占是缓慢而富有技巧的。节奏明确,但时有慌乱。上一次还不是这样……向云来心想,他去哪里进修过了?看出他的分心,隋郁捏着他下巴让他张开口。深吻夺走了向云来思考的空间,只能随着隋郁的每一个动作摇晃、蜷缩和战栗。

隋郁的汗一滴滴打在向云来赤裸的胸口上,空调明明低温,两人却都大汗淋漓。夕阳的光辉从落地窗外无遮挡地照进来。他们沐浴在彼此的汗水和呼吸里。

预想中的辉阳时刻来临了。向云来的眼泪不受控制。虚拟的王都区、阳光灿烂的沙滩瞬间消失,他踏入了隋郁的海域。雪粒和伫立远方的城堡都在冬季太阳的照耀闪光。他发现自己浑身赤裸,站在本该冷冰冰的雪堆里。但他完全没觉得寒冷,身体的温度正确证他的安全。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和隋郁正共享同一种视野。他们看到了同样的景色,站在同样的风雪里,被同样的极光包围。如果说辉阳时刻的强烈愉悦,是因为双方同时踏入对方海域,那是哨兵向导在生命中唯一一次交换海域、体验对方感受的机会,那向云来现在经历的,便是从未有人体验过的一种共振。

两个完全相同的海域。两片雪原。同样的风雪吹拂他们的脸颊。一模一样的极光在城堡的上空摇摆,天堂的帷幕同时垂落,覆盖他们赤裸的身体。

一切都叠加成两份,所有触感都更加清晰和强烈。此时隋郁感受到的东西和向云来的并不一样,但向云来在这一刻同样也感受到了隋郁所体验的。太过强烈了,他那复刻了隋郁海域的精神世界正在掀起前所未有的狂风巨浪,所有海域的碎片都在他的意识里衔接和重播。

他无法控制自己,声音从口中消失,视野从眼中消失。短暂的昏厥。漫长的漂浮。

这比向云来学过的、经历过的“共振”还要强烈上百倍。身体内部的震颤持续,甚至仿佛永远持续。他的肌肉、神经因为隋郁的入侵而永无止境地动摇。

愉悦和恐慌同时上涨,他在两种潮水里没顶。

意识漂浮在水面上,向云来抓住它们的时候,感觉四肢和身体的感觉逐渐归位。既沉重又轻浮,既痛苦又快乐。

隋郁像小狗一样,舔他脸上的眼泪。

“刚刚发生了什么?”隋郁很惊奇,他也体验到了超出阈值的快感,强烈得令人心生畏惧,又立刻想再次尝试。

他把向云来抱起,两人都摔在床上。在金色的光辉里,新的一次……或更多次开始了。

他们彻底忘记了晚饭,直到筋疲力尽,才意识到胃部微疼的饥饿感。

他们坐在窗边吃着披萨看夜景。向云来只感到浑身都疲倦。这种疲倦跟他结束对某人的深潜后所感受到的很像,但现在他的身体都大脑都疲累不堪。他靠在玻璃上,看着恰好也注视着他的隋郁。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向云来开口。

隋郁咽下食物:“需要问吗?我想那都是因为你很喜欢跟我做。”

向云来:“……你怎么比上次进步这么多。”

隋郁:“我在这里演练。”他指指自己的脑子。

向云来吃惊得睁大眼睛。隋郁笑着解释,在这里独处的时候,他总是会回忆起向云来和自己疯狂的那几天。他用脑内的练习来巩固自己的能力。

向云来扶额:“……你真是……”

隋郁顺畅接话:“我真是好学。”

向云来踢他,他按住向云来的腿,把披萨上的一片火腿喂给向云来。“所以是为什么?”隋郁温柔地问,“你不是要来质问我的吗?”

平静了的向云来其实无法否认隋郁的话。他确实喜欢跟隋郁……否则他不会忘记,其实还有更简单的重置自己海域的方法:只要他进入隋郁的海域就行了。反正隋郁不会拒绝的,永远不会。

“……我当时想起任东阳。”向云来说。

隋郁停下了咀嚼,口中的披萨忽然变得索然无味似的,热切目光被低垂的眼皮遮掩。任东阳是他此时此刻最不愿意讨论的人。他狠狠撕咬手里的披萨,粗鲁地把食物鼓鼓地塞满了口腔。“喝啤酒吗?”他站起身问。

向云来心想,如果说自己是隋郁的“任东阳”,那隋郁现在这遇到不喜欢的问题就回避应对的方式,是不是也似另一个“向云来”?他笑了笑,随即立刻被憎恶自己的情绪淹没。

他甚至要鼓起比之前更多的勇气。刺伤一个全心全意注视和喜欢自己的人,太难受了,他真的做不到。他说:“面对你的时候,我觉得我很像任东阳。”

隋郁停步,吃惊回头:“什么?”

向云来:“我对待你,就像任东阳对待我。”

不用再说更多,隋郁立刻明白了。他连忙回到向云来面前,盘腿坐下,牵着他的手。

这动作很让向云来安心,毕竟没多少人会这样平和地与他对视,绞尽脑汁地思考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能让他不再烦恼和忧愁。但隋郁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和隋郁之间的关系,几乎近似于任东阳和他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