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缠缠
林酌没想到他大哥的夫君会回应这么一句, 便也寻思起这两句有什么区别来。
林醺和林酩虽然也是打着“看大哥夫君”的旗号过来,但他们身为哥儿, 自然也就不敢像林酌那样冲到墨珣跟前仔细打量,只站在林醉身边,隔了有一段距离观望着。
墨珣见林醺和林酩的次数似乎是一样多的,但两人的年龄差摆在那里,他当然也不会认错了。这就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到林醉身前,顺带也像那两个弟弟问声好。
林醺即将及笄,怎么说都是大哥儿了,墨珣虽然是他大哥的夫君,但两人并无血缘关系又才见过几次,这便也有些不好意思。
“醺弟弟身子骨如何了?”墨珣还记得以前,他与林醺退亲的理由就是林醺身体太差,唯恐活不过十五岁,现在看起来除了脸色苍白,身体单薄了些似乎也没有别的。
然而林醺这个身子骨单薄自是和林醉的不一样。
林醉那个是相较墨珣来说显得瘦弱,但林醺比起林醉来,恐怕就是风一吹就要倒了。
“有劳大哥夫君挂念,这几年经过调理已经有所好转了。”林醺没想到墨珣会问起自己的身体,倒也是从善如流地答来。
墨珣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他同林醺本就没说过话,现下不过是寒暄一二罢了。
墨珣来林家的次数并不算多,所以惹人好奇也是常事。再加上他前来迎娶林醉那天闹了好大一番阵仗,之后竟引得京中其他迎亲人士的争相效仿,众人自然也就对他的兴趣不减了。
但是像林府这样的大宅来说,家教森严,家里的下人应该也都很守规矩才是……可墨珣却总能觉察到来自某处探究的视线。一开始他只觉得是林家下人好奇偷看罢了,可时间一长,墨珣只觉得这个偷看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吧!
想到这里,墨珣便也寻着这个视线回望过去。
岂料,这个视线不是来自别人,却是林醺。
见墨珣这般看了过来,林醺也并未觉得自己有何不妥,这就对着墨珣微微颔首。
“怎么了?”林醉看到墨珣忽然朝后看,便轻声问了起来。
墨珣摇摇头,“没事。”
中午用饭的时候,林奕甫也从宫里赶了回来,墨珣这就与林醉一家人用了饭。
林奕甫用过了午饭又立马赶回了钦天监,昌平郡君则是让林醉带着墨珣到他还未出阁前住的屋子里休息。至于越国公府备来的回郎礼物则由管家将礼单和礼物一并交给了程雨榛。
墨珣来林府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今天要在林府过夜的准备。哥儿的回郎日几乎是没有来之即走的,所以昌平郡君让林醉带自己去休息,墨珣丝毫不觉得奇怪。
到了两人私下独处的时候,墨珣这才问起了林醺的事。“我记得你二弟跟我同龄,今年的选秀怎么……”这话问到一半,墨珣有些担心林醉会想起自己选秀那会儿,这就闭了嘴。
好在林醉并不觉得墨珣这问话有不妥之处,这就为他答疑解惑起来。“醺哥儿身体差,这是整个京里都知道的事。今年的选秀,他只是报了个名字上去,并未入宫。”
“可是我今方才瞧他似乎已经大好?”
林醉顺着墨珣的话“嗯”了一声,同时也点点头,“是比往年好了许多,偶尔能在府里散散步了。但爹爹还是不肯让他走远,唯恐出了什么差池。”
林醺的病,当年也是请了太医来瞧过的,当时说是身体亏损得离开,许是从胎里带来带病,无法根治,只能养着。所以程雨榛才老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才使得林醺身体孱弱……一想到程雨榛,林醉这就缓缓垂下了眼帘,倒是不欲再往下想了。
墨珣了然,却见林醉的兴致不高,只以为他想到自己弟弟的病,心情不好,这便也不再往下问了。
因为墨珣明日需要进宫当值,林家人便也只是留墨珣与林醉用过了晚饭,并未要求他们在林府住上一晚。
然而晚上这顿饭,墨珣倒也是饮了不少酒。但鉴于墨珣明日要进宫上朝,林风琅与林奕甫却也没怎么灌他,反倒是墨珣自己举着酒杯不住地敬他们。
等到墨珣与林醉两人回到越国公府,便是已经过了亥时了。
越国公一开始也不确定林家会不会留人,所以只吩咐门房注意着些,给两人留了门,并没有灯火通明地等着。
墨珣进了越国公府的大门之后,就先问了门房,府上几位主子是不是都已经歇下了。如果大家都睡了,他与林醉也就不便再去打扰;可如果有谁还没歇下,那他和林醉从林府回来,是该同长辈们知会一声的。
墨珣倒是知道伦沄岚平日里没这么早就寝,毕竟直到林醉之前墨珣与伦沄岚住在馥兰院内,伦沄岚那个屋子寻常是几时熄的灯,墨珣还是能瞧得见的。
“府上几位主子都没歇呢。”门房一边将墨珣迎进了大门,一边答道。
早前,国公夫人便已经有了交代,让门房注意着点,等到少爷回府之后,赶紧通知下人,让厨房给少爷和少夫人备上醒酒汤。
赵泽林有些担心,今天是林醉的回郎日,万一林家那边一时兴起,拉着墨珣多喝了点酒……墨珣明日毕竟还要进宫,为了避免一身酒气、睡醒了之后头疼,喝点醒酒汤正好。
尽管赵泽林知道,有昌平郡君在,应当是不会让林风琅怎么灌墨珣酒的。可凡事都有个万一……做个醒酒汤也费不了什么事,防范于未然罢了。
所以墨珣和林醉一跨过门槛,门房就十分在意地观察起墨珣的言行举止来。喝醉的人,你问他有没有喝醉也是白搭,倒不如自己仔细观察,反倒能看出一些。
越国公府也摆过几次宴,宴上自然会饮酒,但作为墨珣作为主人家,受邀前来的宾客自然是不敢在越国公府里灌墨珣酒的。那么墨珣的酒量如何,越国公府里的人还当真是没有一个定论。
门房仔细观察,见少爷与少夫人两人眼神清明,说起话来也是十分流利,显然并没有喝多少。不过墨珣他们一进门就已经有家丁去通知厨房了,现在门房也需得提醒一句,“少爷,少夫人,厨房备了醒酒汤,是不是要用上一些?”
墨珣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自己用不上醒酒汤,但是林醉就……“给少夫人准备一碗吧。”
林醉本想说自己并不需要,但今晚或许是因为家里人高兴,他确实也喝了不少。墨珣明天早早就要起床准备进宫,那他也是要跟起来伺候的……想到这里,林醉干脆就没有拒绝。
等到林醉的醒酒汤用完了,墨珣他们也去向几个长辈问过安了之后,他们便回到栖桐院准备洗漱就寝了。
前两天没能顺利圆房,林醉也不指望今天能成了,等到两人各自洗漱完毕,熄了灯,林醉倒也乖觉,这就自行躺到床的内侧去了。
墨珣见状,松了口气之余,心里却是有些怪怪的……他侧过身子,面朝林醉,这就说道:“明天你可以睡迟一些,不用跟着我那么早起来。”
“这怎么行?!”林醉当即反驳,“这几日,你都起得比我早,万一让国公府的下人瞧见了……”
“爷爷向来如此。”墨珣干脆把赵泽林抬出来说话。
以前他们还在建州的时候,越国公和赵泽林两个人都是睡到自然醒,基本上墨珣已经起来了,他们都还在睡。而一开始,伦沄岚住进越国公府之后,也是想拿赵泽林当成自己家中长辈看待的,所以就想着大户人家的规矩多,每日清晨应当过来问安,却没想到自己反而还起得太早……
墨珣会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因为伦沄岚在他跟前嚼舌根,而是伦沄岚为了表示对越国公和赵泽林的尊敬,经常拉着墨珣一起去向两位老人家请安。墨珣跟伦沄岚被安排在越国公和赵泽林所居住院子的偏房里好几回,最终就由赵泽林发话,让他们以后不要再这么早过来了。
那个时候伦沄岚毕竟是刚刚住进越国公府,听了赵泽林的话还以为自己惹了赵泽林不快,唯恐牵连到墨珣,整日也是惶恐不安……
“……”林醉还未出嫁之前也不好睡得这么晚,只是这几日因为婚事太过操劳,再加上心中有不少顾虑,这就使得他夜不能寐。好不容易昏昏沉沉睡去,翌日自是难醒。“夫君,别是诓我吧?!”
“我骗你做什么?”墨珣只觉得好笑,林醉这话……不大对吧?要说骗,那也是林醉扯了个弥天大谎在先。再说了,他这也不过是为了林醉的身体着想。睡得太少,自然就没有精神,那要怎么才能集中精力地修行呢?
林醉先前没有修真的经历,墨珣也不确定林醉的专注能达到怎样的程度,自然是要保持是精力充沛,才能事半功倍。
“夫君怎么知道爷爷不是等到送了祖父出门之后,再转过身子睡觉的呢?”林醉现在已经不是在林家了,自然在各个方面都得有所顾虑,总不能恣意妄为。
林醉这话问得墨珣当真是很难回答。
墨珣自己也知道,如果他不能将林醉彻底说服的话,林醉恐怕还是要一大清早就爬起来。其实说是伺候自己起身,明明就没有林醉插手的余地,可不全都是下人在做吗?既然如此,有这个闲工夫起床看他换衣裳,何不多睡上一些时辰?
墨珣自是觉着自己有手有脚的,也就是穿衣服罢了,怎么就不能自己做了?赵泽林给他拨了一个怀山,他都嫌碍事了,更别说林醉的手脚恐怕还不如怀山麻利呢。
林醉此时就跟当初伦沄岚非要让青松、雪松伺候他洗澡一样,怎么说都不听……
墨珣还在思考该如何措辞,林醉便以为墨珣已经被自己劝服了。“别个哥儿嫁了人之后也是要这般……”
“我是在心疼你。”墨珣干脆打断了林醉都话,既然说理说不通,那他就说情好了。他的手从被子下探了过去,这就将林醉的手攥在掌心里,“一点都听不出来吗?”
林醉的手是真的凉,墨珣这一握就觉得他未免也太虚了点儿。
“……听得出……但是……”
“没有但是了。”墨珣不打算再跟林醉争论这个话题,“你可以使在国公府里打听打听,我爹、爷爷,那都是几点起的。”墨珣致力于将林醉的手捂热,这就又去摸他另一只手。“就这么定了,就问管家吧,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林醉其实也不大想继续跟墨珣说下去了,反正墨珣说归说,他听着就是,等到天一亮,该什么时候起,他就什么时候起,墨珣也管他不着嘛。
第205章
翌日一早, 墨珣便与越国公一道进了宫。
而进了宫门之后, 墨珣便与自己的同僚一道上翰林院点卯。
“恭喜墨翰林,喜得佳偶。”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
虽然在翰林院也分各种官职,但大家喊起来也都只叫“翰林”,并未确切到“修撰”、“编修”这类。
在同去太和殿的路上, 一众翰林便也小声同墨珣道贺,哪怕是平日无甚往来的同僚也能说上两句话。
等到了大殿门外,所有官员便全都噤声了,只等着宣和帝到殿宣布早朝开始。
因为了却了自己心中的一桩大事, 墨珣现在倒觉得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以前还在玄九宗的时候, 各个宗门的弟子虽然时常下山帮助凡人驱除邪祟, 但那些都是宗门的规定。
既然有这样的规定, 而玄九宗内执掌风行院的长老们又发布有这样的任务,那么“帮助凡人”对墨珣来说就是应该遵守的。等到后来他自己当上了长老,风行院的任务对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了。
玄九宗的风行院就是一个给弟子们发布任务的地方。每个任务会被掌院长老标记为不同的宗门点,而弟子们接取了任务之后,该任务便从风行院之中被取下来。负责记录的弟子则会给接任务的弟子们一块记录玉牌,等到任务完成之后回收查看, 并记录下宗门点。而宗门内的弟子则可以利用这些宗门点换取各式各样的灵石、符篆、灵药、法器等等。
因为不需要入殿内议事, 站在外边的臣子们又不得随意攀谈, 墨珣百无聊赖之下倒是想起了以往在玄九宗的经历。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反倒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入朝为官大概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了,而每三年就有一批新的翰林官, 这些官员经过三年一度的考核,最后要么留京,要么外派……出路也是不少。
这是墨珣头一回做官,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自处。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天道让自己重活这一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为了让他跟林醉过日子?
墨珣总觉得天道应该没这么无聊才对。
“怎么?满朝文武连个基本的章程都拿不出来了吗?!”大殿之中忽然传来了宣和帝暴怒的声音。
宣和帝的声音对于殿外的这些大臣来说并不很大,但在殿内却完全不同了。因为太和殿本就大,宣和帝脾气又变幻莫测,殿内大臣没什么紧要的事也都闭口不言,这就使得他的声音萦绕在整个太和殿内,甚至连殿外的大臣都能听到。
墨珣他们这些入不了太和殿的大臣们本就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在神游,此时却也都被宣和帝盛怒的吼声给拽回了神志。
听是听见了,但里头具体在讨论什么,他们也不清楚,自然也就不可能在殿外讨论起来。
墨珣本来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然让宣和帝的声音震了一下,猛地回神,这才开始凝神听殿内究竟在讨论些什么。
“半年前,你们让朕拨款修筑堤坝,开挖渠道,户部一边哭穷,工部一边跟朕要钱……”
“朕钱也给了,人也给了,现在你们看看地方上递上来的奏折!”
紧接着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墨珣猜测恐怕是宣和帝一怒之下将奏折全摔到地上了。
“朕的百姓!现在无家可归!你们还有脸跟朕说‘卓有成效’?!”
“成效在哪里?!”
又是一阵稀里哗啦,听起来像是宣和帝随手抓着一份奏折抖落的样子。
“各州各府报送上来的伤亡人数你们是没瞧见吗?!”
“成效个屁!”
……
宣和帝或许不常这么大声说话,墨珣听到后头甚至觉得宣和帝的声音里透着嘶哑,显然刚才连着吼了那么几句已经是声嘶力竭了。
因为宣和帝喊得太过大声,殿外的大臣虽然听得并不详细,但也是隐隐约约听见些只言片语。而最近朝廷里屡次被提起的正是因为霪雨霏霏而引起的秋汛了。
正如宣和帝所言,今年因为钦天监勘测出许会有大汛,朝廷得了信儿,自事早早就开始做准备。但迄今为止,被宣和帝派到黄河各大渡口的官员一个个递回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也难怪宣和帝会这般盛怒了。
之前被派出去的除了工部的人便也有翰林院的文官,但墨珣毕竟刚入翰林院,这等差事也轮不到他。
掌院学士甚至根本都没跟墨珣提过……
大多数的翰林官都很把握每三年一次的外派,而这次修筑堤坝也是大家抢破头的。建造工程就意味着要有钱,而要用多少钱就是由被宣和帝派出去的京官们拟计划上报了。
既然有油水,那不管是什么衙门都想挣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