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缠缠
对于此事,锦硕王有着自己的考量——他听了幕僚的分析,觉得幕僚的分析没有错, 大周眼下的情况并不好, 与雅砻的战争一触即发。雅砻那边不知是出于什么考量,一直按兵不动, 但这并不意味着雅砻是怕了大周, 反而是在观望。
皇上派人到边疆镇守, 也是为了防着雅砻突然动作。
现在,虽说已经派了人去,但谁都不知道宣和帝又会不会突然想起什么,再派个王爷过去镇场。
灾民那边也隐隐有了气候, 到时候恐怕会起冲突。
按理说, 对灾民,就是堵不如疏。
然而,宣和帝一开始就走错了……
只能说一步错, 步步错。
到时候恐怕还要派兵镇压, 那么负责的人恐怕又会落到几个皇子身上,只是总归不知道是哪一个而已。
锦硕王不想趟这趟浑水, 那么这一次的受伤, 就给了锦硕王一个很好的拒绝理由。甚至, 不需要他多说,宣和帝就会自觉地将他给忽略掉。
锦硕王完全借着身上的伤, 再在宣和帝面前露个脸。他可以在宣和帝面前,说自己想为父皇分忧,奈何身上有伤……
到时候,也能不刻意地将行刺的事提起……
锦硕王想得很好,奈何其他的王爷也不傻。
二皇子被人这么摆了一道,如何能不气?
畅贵君究竟有没有派人去刺杀大皇子,二皇子说不准,但这等大事,父妃如果真的要做,想来应当是不会刻意瞒着自己的。
而二皇子自己,有没有派人前去行刺,他却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
宣和帝前脚刚发落了畅贵君,二皇子后脚就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不单是二皇子,就连幕后黑手也都知道有人在布局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到了这份上,如果自己不先下手为强,那么谁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不会是自己?
原先还暗自高兴的其他几位王爷,现在却都高兴不起来了。
老二的父妃都被拉下来了,那其他人呢?虽然宣和帝没有将此事怪到二皇子身上,但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二皇子从宣和帝发落畅贵君开始,就已经落了下乘。
除非其他皇子都犯了大错,或是二皇子能有什么法子令宣和帝对他刮目相看,否则,这个皇位,怕是再没有二皇子的份了。
尽管如此,但谋害皇嗣,畅贵君按律应当赐死,可宣和帝却仅仅是褫夺了其封号并打入了冷宫……
畅贵君一日不死,老二一日不死,那便是一日的威胁,万不可掉以轻心。
几个王爷表面上仍是表现得兄友弟恭,但暗地里却也在猜测行刺大皇子的那两拨死士究竟是谁派去的?现在的这个隐藏在深处的“黄雀”又会是谁?
因为考虑到大皇子才刚刚被人行刺,短时间内,宣和帝也不再打算将其他的皇子外派出去了。
此事倒是完全与大皇子所预料的不同。
宣和帝虽然听了老皇叔和朝臣们的建议,但心底里却还是对他几个儿子有防范之心。
几个皇子官复原职之后,自然也就发现了自己的权利在不同的程度上有所缩减。
然而,面对宣和帝的时候,大家也就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
墨珣是从宣和帝的动作里,觉出了不一样的味儿了。
虽说宣和帝是因为顾念旧情,才饶了畅贵君不死。
可这事儿怎么品怎么不对劲——谋害皇嗣,就这么个罪名,就算畅贵君是宣和帝的亲爹恐怕都难逃一死。
而且,依着宣和帝的性子,谋害皇嗣,与谋害皇帝其本质应当是一样的。
幕后黑手这一次对大皇子和皇长孙下手,那保不齐下一次就是对宣和帝下手了。
所以,宣和帝只是将畅贵君褫夺了贵君的身份,打入冷宫,连二皇子都没有受到丝毫的牵连,甚至还官复原职……
墨珣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
按理说,刑部查到的那些,若说作为证据,那是绝对不够定一个贵君的罪的。但是,如果宣和帝昏庸一点,倒也还说得过去。
只是,如果宣和帝真的这么昏庸,那对畅贵君就绝不该是这么一个安排。
怎么看,怎么像是宣和帝的障眼法呢!
说不定,宣和帝根本就不信刑部呈上来的证据,也知道行刺大皇子的事根本就不是畅贵君所为。
之所以摆出了这么一个阵仗,说不准就是为了将幕后元凶给勾出来。
幕后之人手脚太过干净,刑部与怀阳府尹这边根本查不到有力的证据,只能用这种法子,让躲在暗处的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墨珣是一听到宣和帝把畅贵君送进冷宫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但是,他们越国公夫竟然不打算参与党派之争,那墨珣也就绝不会将自己猜到的事对外说。
不论旁人有没有觉察到,这件事都不该是从他们越国公府里传出去的。
明明不偏不倚,可若碰上了有心人蓄意挑拨,那就会把越国公府一把拽进了这个皇位之争的泥沼之中。
如果是不太笨的,一般不会逼迫越国公怎样。但怕就怕有些人自己好不了,也见不得别人好。
墨珣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担心过头了。他才说完林醉杞人忧天,自己就也跟林醉一样胡思乱想起来。
皇子们才安静了几天,就听到刑部派出去的人又查到了些许眉目。
原先刑部顺着医馆往下查的时候,只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但说句实在话,刑部大概也根本没想到能从正规的医馆里查到点什么蛛丝马迹。
毕竟毒药虽是药,但却也不是寻常医馆卖得的。
刑部也曾派人到“鬼市”去追查,然而,自从蓟州地动之后,大批灾民涌进昌州,“鬼市”就比以往还要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官兵一来,“鬼市”就消失。官兵一走,“鬼市”又亮起了灯火。
就算是明察暗访,却也根本就不知道里头究竟在卖些什么。
这会儿竟然能从医馆的进货商里追查到采药郎,又从采药郎处处到曾有人私下采购了药!
这个可不正是意外之喜吗?!
蔡炎恩与刑部也都曾怀疑过事有蹊跷,但仔细查过又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正是因为事情没那么简单,绕了一圈又一圈才绕到了采药郎身上,倒还平添了几分可信度。
只是当官府问起了这个采药郎究竟是谁从他手中买了药去,他却答不上来了。
采药郎一般是自己采了药送到城里的医馆,或是将药给了二道贩子……因着他惯常见到来买药的都是些熟面孔,所以,忽然来了个陌生人指明了要“钩吻”,他才印象深了几分。
采药郎不识得问他买药的人,官兵也就只能一路护送着将人送到京里来交由皇上定夺。
宣和帝的心情并不好,尤其是看到刑部根本没有办法拿主意,什么事都要交给他定夺的时候,一口怒气就慢慢升了上来。
本来朝廷的各个衙门各自负责不同的事务,查案,本就是刑部与怀阳府尹的事,但现在却全都摊到了宣和帝的面前。
如果事事都要宣和帝亲力亲为,亲自定夺的话,那么,还要刑部的官员做什么?
刑部尚书一看皇上面露不虞,便知他是烦上了。这么一桩大案,连着查了这么长时间都能查出一个令宣和帝满意的结果……不说是宣和帝,就是满朝文武也都跟着着急上火起来了。
刑部尚书知道,自己再这么查下去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这个采药郎就算进了京,想要指认当初那个从他手中买药的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且不说那人是否在京城,就算在京城,那京里数万名百姓,上哪儿认去?!
原先到府衙报信的中年哥儿因为报信有功,领了赏钱之后便离开了府衙。蔡炎恩因为多了一些心思,便让人跟在他们后头。不管他们去哪,总归不能失了踪迹。
中年哥儿一家本来就是进京投奔亲戚的,先前满以为自己到府衙里报信,马上就能拿了赏钱离开,却没想到在府衙里被看了许久,现在得了赏钱,便又想着在京里买个小院子住下,总不好一直在亲戚家讨扰。
被派去跟踪中年哥儿的官兵将自己所掌握到的消息汇报给了怀阳府尹。
蔡炎恩得知后,暗笑自己疑神疑鬼,便也不再刻意去听中年哥儿一家的情况了。
不过,派去跟踪中年哥儿一家的衙役却也没有撤回来,只是没有原来那么尽心了。
衙役跟着中年哥儿一家,看着他们拿了赏钱买了个小院,开始在京里过起日子之后,就越发不上心了。
等到刑部那边护送着采药郎进了京,衙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似乎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中年哥儿一家人了。
因为府尹大人也都不当回事,他们自然也就乐得清闲,原本还两个人换班轮流看着这个小院子。现在就成了两人,隔三差五才来看一次。
所以,直到好几天之后,他们互相通气,闲聊时才发现,原来两人都已经有过几天没见到中年哥儿一家子了。
这么想来那还得了!
两个衙役一合计,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身份,上去就开始敲门。
然而,两人敲了许久,里头也都一直没有人应答。
衙役转而又去敲隔壁的人家。
隔壁倒是开了门,但却不知道中年哥儿一家的去向。
两个衙役见问不出什么,万般无奈之下也就只能赶紧赶回去,向蔡大人汇报。
蔡炎恩听完了这两个衙役的话之后,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两下,“不是叫你们好好看着吗?!”
两个衙役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还不是因为上一次来汇报的时候,蔡大人表现的十分无所谓,他们就以为从中年哥儿一家已经没有什么可挖掘的了。
现在……
两名衙役忙认错讨饶。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蔡炎恩还不知道该怎么向宣和帝交代呢。这两个衙役也就只能先看押起来,等他亲自带人到那个小院去查看一番之后,才能定夺该怎么处置他们了。
蔡炎恩毕竟是怀阳府尹,到了小院之后,也那两个衙役一样敲不开门,但他却直接下令将门破开。
这大门才一打开,一行人才刚刚朝着屋子的方向走近了几步,便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郁的腐臭味。
蔡炎恩又不是第一天当官了,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闻到这股臭味,当即脸色一变。
“进去看看。”蔡炎恩示意身边跟着的衙役上去将屋门打开。
岂料,这门已经打开一股浓郁的腐臭味便扑面而来。
开门的衙役虽然早有防备,用袖子掩住了口鼻,可奈何这股臭味十分刁钻,仍是令在场众人禁不住退了两步,离门远了一些,似是想等这股臭气散去。
蔡炎恩眉头一皱,命人绞了块湿帕子,遮住了鼻口就往屋门口一站。他虽然强装镇定,但脸色却也“唰”的白了。
中年哥儿一家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最远的似是要逃命,却也不过是倒在了墙角。
地面上布满了血迹,而且血迹全都干涸了,将地面染得黑红黑红的。
蔡炎恩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寻哪里可以落脚。
然而,血迹已经蔓延到了门口,根本就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蔡炎恩避开。
跟着蔡炎恩一起来的衙役见大人已经站了出来,便也不好再躲在后头,便也探了头朝屋里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心理承受力较差的便已禁不住转过身去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