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缠缠
眼前的这么多大臣都劝宣和帝不住,他就算是再怎么拒绝交出传位诏书,那也没有丝毫作用。
更何况,越国公从刚才与宣和帝对视的那一眼中,看到了宣和帝的决然。
“臣遵旨。”
越国公这么一开口,当即就将其他大臣们的劝阻给截断了。
跪在地上的大臣就像是被人一拳给砸晕了一样,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本来是要一起劝说宣和帝,却不料,越国公竟是临阵倒戈了。
越国公起身出去,宣和帝也派了禁卫军护送。
而后,宣和帝便也亲自到太和殿去取另外一份。
等到三份诏书俱全,宣和帝便直接让人取了火盆来,当众焚毁了。
而后,又亲自写了两份,盖上传国玉玺,封入盒中。
写诏书的时候,宣和帝身边并没有留人伺候,而朝臣们也都到门外等候,屋里只余宣和帝一人。
宣和帝写传位诏书的时间其实并不如早朝时候那么久,但在外头守候着的大臣们,都觉得时间很是漫长。
刚才,在宣和帝面前,他们没敢胡思乱想,但在殿外守着的这段时间,明显是各有各的想法。
宣和帝不听劝阻,非得修改传位诏书,甚至还把事情闹得这般大,摆明了就是不打算再给大皇子任何机会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原先的传位诏书上写的是大皇子的名字,那么新的这份,自然就不可能是大皇子了。
宣和帝这么做,是在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他已经放弃大皇子了。
一直以来拥立大皇子的臣子们都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出路了。
今日的这一出很快就传出了宫,变成了诸多的版本。
墨珣听到的是越国公的版本,自然更具真实性。
越国公带着传位诏书回府的时候,还没有到朝廷规定的下衙时间,所以,墨珣也没有见到诏书。
但在墨珣回府之后,越国公提起此事,墨珣便顺口说了句,想看看传位诏书。
“你看这个做什么?”越国公诧异,是现在墨珣脸上停留了片刻,又道:“皇上交给我的时候就已经密封好了,你这会儿什么也瞧不到。”
墨珣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是要当爹的人了,而且,他也不是没见过圣旨的……越国公当然也就不会认为墨珣是小孩心性,好奇才想看的。
墨珣说要看,恐怕想看的就是诏书上头的名字了。
越国公的脑海之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古怪的想法,还不及细想,这个想法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想提前知道储君是谁的,大有人在,墨珣就算想看,越国公也不会觉得奇怪。
尤其是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越国公的想法也起了些变化。
大皇子,一直是许多人所看好的储君人选。
就算越国公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大皇子党,但心里却也是跟其他人一样,觉得嫡长子继承帝位是理所当然的。
但眼下,发生了这么多事,大皇子竟连同爹同父的大皇子都不肯放过,那遑论其他的皇子了。
越国公不禁想起了宣和帝即位之后发生的事。宣和帝的几个兄弟,全都被宣和帝屠戮殆尽。
不单单是王爷,就连翁主,宣和帝都没打算放过。
当时也不是没人劝,但劝的人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越国公还记得,那段时间,太和殿前头的柱子上,沾满了言官御史的鲜血,然而宣和帝独断专行,谁劝都没用。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皇子其实与宣和帝还是十分相似的。
墨珣笑着点了头,“孙儿知道,孙儿就是想看看。”
上一份传位诏书,越国公就已经说过是宣和帝亲手密封的,除了宣和帝,本来也就没有别人知道上头写的是谁的名字。
既是秘密立储,自然要保密。
“……”越国公沉默片刻,沉思片刻之后,便颔首道:“吃过饭,你随我到安福院去。”
墨珣得偿所愿,自是连连点头。
早前,墨珣也对宣和帝的传位诏书有所猜测。只是猜测归猜测,却也不敢肯定。
但大皇子的几率无疑是极大的。
在墨珣从越国公以及其他同僚那儿听来的信息,倒也一直知道,宣和帝对待内命夫,其实有那么点儿一视同仁的意思。
在所有的内命夫之中,除了皇贵君之外,墨珣倒也不曾听说他对哪个后妃特别的宠爱。
当然,为宣和帝生过皇子的后妃自然是更得宠一些的。
如此一来,再看宣和帝对几个皇子的态度。虽说不至于顾此失彼,但大皇子却与其他的皇子有着明显的不同。
墨珣将自己代入了宣和帝,企图以宣和帝的想法来猜这个皇位的继承人选。
反正,初为人父时的心情定是不同的。
宣和帝的后妃众多,儿子也多。一开始,他肯定是高兴自己子嗣绵延,但随着孩子越来越多,他就越发顾不上了。
大皇子不论从身份地位,还是宣和帝的精神寄托方面,都是不同的。
更何况,这个大皇子在宣和帝面前,也一直表现得十分妥当。
聪慧、长袖善舞,这样一来,为什么还要舍弃大皇子而另立他人?
一开始的时候,墨珣倒是十分浅显地猜,定是宣和帝以为自己能够长生不死,所以才不愿意册立太子。
甚至还想过,那个传位诏书上肯定是空的。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冤枉了宣和帝。
不论如何,传位诏书上,当然是大皇子赢面最大。
只可惜宣和帝却不肯直接立太子,也让许多与墨珣有着一样想法的人迟疑起来。
墨珣吃着饭,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倒有那么点儿马后炮的意思了。
不过,他又不是宣和帝肚子里的蛔虫,猜不中宣和帝的想法很正常。
饭后,墨珣跟林醉交代了几句,又嘱咐洛池好生照料林醉,这才跟了越国公走。
越国公并没有多问,只领着墨珣往安福院走。
墨珣最初来到越国公府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越国公府里的排布运用的是五行八卦。
甚至于,建州的那个越国公府,与怀阳的这个越国公府,其实毫无二致。
墨珣一开始就没有多想,毕竟不管是五行八卦还是奇门遁甲对他这样一个修士来说,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而且,一般凡人大概也看不出什么来。
墨珣甚至还想过,越国公自己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呢。
越国公带着墨珣在安福院里慢慢踱步,看着就像是两人在饭后消食一样。
但实际上,墨珣却已经发现,越国公这么走路,是遵循了一定的规律,正是在找生门的样子。
这个阵法算不上多高明,但骗骗凡人也就够了。
两人绕了一刻钟左右,越国公便将墨珣带到了一处假山,随后在假山的岩石缝隙处掏了掏,倒还真叫越国公掏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盒子来。
“喏。”越国公将油布打开,把匣子递到墨珣手上。
真如越国公所说,这个盒子是封好了的。
盒子的缝隙全用蜡封死,外头还扣了一个簧片锁。
墨珣本来也没打算开锁,自然就不去打量这个锁如何,只是拿着盒子看了看。
越国公见现在天色已晚,而墨珣仍是在像模像样的摸盒子,便开口问道:“看得清?”
墨珣颔首,“这样就好。”
反正越国公也没有钥匙,而墨珣也没打算真给打开,就摸摸盒子罢了,无所谓看不看得清。
墨珣一边摸,一边运转了灵力,开始专心地“看”起了里头的字。
他心里是已经按照了之前的猜法,猜出了宣和帝的这一份传位诏书上头定是写的四皇子的名字。
因为诏书是被卷起来的,许多字都是被重叠在一起,墨珣还需要将他们分辨出来。
好在传位诏书的制式,墨珣在翰林院的时候也见过,顺着捋下来,倒也能读得通顺了。
墨珣将前头的一连串铺垫都默念完,这就越发专心地辨别起王爷的封号了。然而,正是到了这个时候,封号的位置却是一片漆黑,仿佛是被人用墨迹糊过了一样。
墨珣凝神静气,专心致志再探,仍是一无所获,非但看不清名字,连封号、爵位也瞧不见。
墨珣一声不吭,捏着装有传位诏书的匣子,一动不动。
这样的姿态,就连越国公都觉得古怪了。
只是,越国公还没开口问,墨珣便将匣子递还给了越国公。
“果然什么都‘看不见’。”
墨珣不知怎么,倒觉得看不见也是个好事。
他也不打算瞒越国公什么,便也直接就对越国公说了自己在做什么。
饶是越国公无法领会,待会儿回去与赵泽林一通气,想来也就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刚才,墨珣堂而皇之地在饭厅里对越国公说自己想看,其实也是在说给赵泽林听的。
他就是来看看诏书上头写的是谁的。
越国公虽是同意了让墨珣看,但传位诏书毕竟事关大周,越国公也不敢掉以轻心,自是时时刻刻关注着。
这会儿,墨珣将盒子递回来了,越国公也赶忙用油布包好,再次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待两人离开了假山,墨珣才开口问道:“祖父将诏书放在那里,安全吗?”
“自是安全的。”越国公十分笃定,“这个宅邸,乃先帝所赐,就连刚才那个地方,都是先帝亲自带我去的。”
一说起先帝,越国公的表情变了变,似是在怀念,也似是在感慨。
最后,越国公在收回了思绪,再次对墨珣重复道:“十分安全。”
墨珣点头应了。
余下的,会不会被水淹,会不会有虫蛀鼠咬,这些问题,墨珣就不问了。既是摆了阵,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些东西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