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缠缠
大皇子早都知道自己皇位无望,在王府之中,听到宫里来人,说了宣和帝的死讯,他的心里竟是毫无波澜。
就仿佛,宫里死了的那个,与大皇子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一样。
二皇子已经被褫夺了封号,又被终身圈禁,竟是无人将宣和帝亡故的事说给他知道。
七皇子也只是禁足,但遇上了国丧,自然也得进宫。
是以,除了二皇子之外,其他的几个皇子全都很快赶到了宫里。
大皇子是无缘皇位了,倒不像以往那样总要维持着一个嫡长子的体面。他被关在王府里的时候想了许久,如果当真无缘皇位,那他也就不用再伪装什么了。
现在,宣和帝死了,大皇子又不可能登基,自然也就随着自己的性情来。
不过,今日宣和帝驾崩,其他的几个皇子都于皇位上都还有希望,也没那个闲暇搭理大皇子,只是简单地见个礼,这就开始哭上了。
大皇子原先心中并无悲怆,但或许是因为周围气氛十分太过压抑,他看到龙榻之上的宣和帝死状凄惨,也禁不住红了眼眶。如此一来,抹泪动作便停不住了。
朝臣们先赶到了宣和帝的寝宫,在寝宫外头先见过了太皇贵君和皇贵君,继而才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太和殿去取传位诏书。
墨珣又不是太医院的人,虽说是被宣和帝叫进来的,但他好歹是个正六品,这会儿自然是随大流,跟着文武百官往太和殿去。
陪着越国公去取传位诏书的是禁军统领,等到两边的人在宣和帝的寝宫中再次汇合,年太尉与越国公两人各自执一份,彼此对视了一番,这就对太皇贵君和皇贵君道:“皇上将匣子的钥匙随身携带,现在,请皇贵君将钥匙交予臣等。”
总不能让太皇贵君去取钥匙吧?
皇贵君一怔,刚才太皇贵君已经命人给宣和帝换过一身龙袍了,现在……
此时,齐公公上前对皇贵君道:“皇贵君,皇上将钥匙放在装传国玉玺的匣子里了。”
皇贵君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亲自去将装有传国玉玺的漆匣取来。
待玉玺被取出,皇贵君才将里头藏着的两把钥匙取了出来。
因为钥匙孔不同,所以很容易就能够辨认出哪个钥匙是对应哪个锁的。
越国公与年太尉将锁打开之后,把圣旨取出来,这就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即位伊始,惟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
遗诏前面的部分,听着应该是宣和帝在诉说着自己的平生。而后又简单地提了一下自己犯的一些错误,但比起罪己诏什么的还是差了一些。
前头的这么一大串其实也没几个人想听,除了告诫便是美好祝愿了。
在场的众人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唯恐自己错漏了什么。
“赤几王皇四子晅琛,皇贵君冷氏所出,颖慧忠良,克承宗祧,必能克承大统……”
第394章
遗诏一经念完, 圣旨便从越国公和年太尉手中离开, 转给了其他的几个重臣,确认宣和帝的笔迹和诏书的内容。
寝宫中的哭声早在越国公与年太尉开始念宣和帝遗诏的时候就已经停了,但遗诏一经念完,他们便都又哭上了。
墨珣垂着头,佯装自己也是满心的悲怆。
在场的人, 确实有几个是真的伤心,但却并不一定是为宣和帝的死伤心,而是因为大权旁落。
等到几个大臣将遗诏确认无误,遗诏回到了越国公和年太尉手中时, 他们便开口请四皇子上前接旨了。
四皇子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越国公与年太尉连着叫了两声才像是回过神来上前接旨。
朝臣们恸哭一阵, 等劲儿过了, 才都去叩拜四皇子,请他即刻即位。
四皇子手中握着圣旨,眼眶通红,假意推脱了一番。但朝臣们连番催促,这才应了。
因为有典可依,接下来得一应事宜都由新帝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墨珣跟着其他的大臣一同觐见新帝, 祝贺新帝即位, 而后便对新帝、太皇贵君冷氏和太上太皇贵君表示了慰问。
刚才太上太皇贵君命人为宣和帝简单地整理了遗容, 但现在就需得由专门的人另外处理。
宣和帝没有那么快入殓, 就需得涂抹香料,防止蚊虫等等。
整整二十七天, 墨珣都跟着同僚们入临痛哭。而从二十七天之后至七七四十九天,这个随时随地、无时无刻哭的频率就被改成了每隔七天一哭。
禫祭,即除丧服之祭。
禫祭之后,朝臣们除服便可恢复日常生活。
宣和帝下葬之后,墨珣又经历了虞祭、袝祭、祥祭与禫祭,这才算告一段落。
皇帝驾崩之后,鼓乐、嫁娶,官停百日,军民则为一个月。
不过,好在林醉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肚子也重,墨珣不敢随意折腾他。
而墨珣每次从宫里回来,都会让伦沄岚耳提面命地提醒要用柚子叶水洗过澡,才能跟林醉接触……
自从知道宣和帝驾崩,林醉眉宇间的忧愁就像是一夕之间被风吹散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宣和帝驾崩乃大事,林醉面上还是淡淡的,并没有乐开花。
墨珣知道,在大周百姓的心中,宣和帝驾崩可谓是天大的事,自然也不敢在林醉面前嬉皮笑脸。
而且,按时间推断,林醉下月便要产子了。
现在,林醉的肚子大得让墨珣都有些震惊。毕竟从四肢上看,林醉还是瘦的,但肚子滚圆……看着就像是前头的那几个月,全被林醉给攒到了现在,忽而就大了起来。
墨珣总能瞧见林醉伸手托着腰,待见到自己时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放下。而坐下时,也不忘在腰后塞垫子……
除此之外,林醉还会时不时腰酸、腿脚抽筋……每当这种情形出现时,林醉的脸色总会白上几分。
就这……林家派来的那两个姆爹还说一个劲儿地夸,说肚子里的小少爷乖得很。
墨珣:???
就连林醉自己,在听了别个夫郎怀胎的事例之后,也觉得自己的儿子挺乖的。
墨珣:……
墨珣经常轻点着林醉的肚皮,跟他肚子里那个自己尚未谋面的儿子唠叨,“小崽子天天欺负你爹!”
“你尽瞎说!”林醉不赞同,满脸柔光,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孕期特有的韵味,就连说话都软软的,“我们阿豨多乖呀~”
阿……豨……
墨珣一听到林醉这么说着,似乎是在叫肚子里的那个小崽子,顿时便禁不住抽了抽嘴角。
墨珣这个古怪的反应自然没能躲过了林醉的注意。
“你这是个什么反应?!”林醉颇为不解。
墨珣表情勉强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开心就好。
林醉不依了,非要墨珣跟自己说个明白。“你是不满意‘阿豨’这个乳名还是怎么的?”
墨珣:……我不满意有什么用哦!
墨珣当时听林醉说到“阿豨”的时候,以为是“希望”的“希”,或是“升曦”的“曦”……却没想到,搞半天,是……“野猪”啊!
如果早知道是猪,墨珣说什么也不会应了。
儿子是猪,那他是什么?
“你不要这样阴阳怪气的。”林醉将墨珣的手拨开,叫墨珣坐直了,好好跟自己说话。
墨珣:……我阴阳怪气的?
林醉开始跟墨珣讲道理了,“我当初问过你了,是叫‘臭臭’还是‘阿豨’,你自己挑的‘阿豨’,现在又不乐意什么呢?”
墨珣:……哦。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醉觉得墨珣那一脸的呆滞,大概是无可奈何吧。可是,“阿豨”明明是墨珣自己挑的,当时也同意了,现在怎么还摆出这么个不情不愿的架势?
林醉觉得墨珣这会儿有那么点儿无理取闹的情绪在里头。
“这名字,我都叫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林醉本来是想让墨珣讲讲道理的,但最后还是偷偷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他是拿墨珣没办法了。
林醉想了想——儿子反正也还没出生,改个乳名也不是什么难事。“那……要不我们给他换个名儿?”
“不用。”墨珣其实是挺不适应的,但林醉既然觉得好,那就用这个吧。他也听说凡界是爱给小孩儿取个贱名,说是好养活的。
“……”林醉总感觉墨珣有那么点儿口是心非。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夫人的乳名呢?”墨珣倒是含蓄地问过一次,却让林醉岔开了,眼下正好,说到了儿子的乳名,墨珣就十分自然地问出了口。
“……”林醉刚才还一本正经地跟墨珣讨论着,忽然被墨珣这么一问,立刻就想起身走人了。
哥儿的乳名是个极其私密的东西,也就只有在小时候才叫的,就算是在外人面前,那也是叫大名的……
哥儿的乳名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大肆宣扬出去,那可就糟了!
“怎么?”墨珣见林醉迟疑,又在他的肚皮上点了点,状若与儿子说话似的,哀怨出声,“你看看你爹,连个乳名都不肯告诉我。”
“你怎么跟孩子说这个?!”林醉赶忙把墨珣的手挥开。
“你看看你爹,他还凶我……”墨珣再接再厉地对着林醉的肚子念叨。
林醉没想到墨珣竟然不闭嘴,反而越说越多,刚要起身,却忽然“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墨珣有些紧张地要去扶林醉,只以为是自己把林醉气到了。
“你儿子踢我了!”林醉瞪了墨珣一眼。都怪墨珣,没事非要一个劲儿点自己的肚子,害得肚子里的那个小的,以为是墨珣在跟他玩呢!
自从林醉的月份大了以后,墨珣经常在他肚皮上摸来摸去,有时候是涂点脂膏,有时候就是在跟儿子说话了。
林醉拒绝过几次,但墨珣却说,林醉这是在阻止他们父子之间培养感情。
林醉:…………
最终,林醉也不得不妥协。
也正是因为墨珣经常跟儿子互动,林醉才时常能感觉到儿子的动静。
“‘阿豨’肯定也认为爹爹,欺负父亲了,对不对?”
“明明是你们父子俩合起来欺负我!”小的在里头蹬腿,大的在外头气自己……林醉越想越觉得自己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墨珣挑眉,在林醉肚子凸起的位置点了点,跟儿子玩了一会儿,但眼睛却一直是看向林醉的。“问个乳名就是欺负了?”
林醉刚要斩钉截铁地应上一声,却发现墨珣幽幽地来了一句,“晚上也说我欺负你,白天也说我欺负你。”
“摸是欺负你,亲也是欺负你……”
林醉一张脸涨得通红,差点一脸脚将墨珣蹬出去,“你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