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缠缠
可偏偏，墨珣在玄九宗的藏书阁里并没有看到关于蜃楼的记载，临行进入华海秘境之前，明玥尊者也没有同他提过这个地方……
或者说，也曾有人跟自己一样，在进入蜃楼之后，并没有完全失了心智。但因为留在蜃楼里的时间太长，渐渐就……忆不起自己的来处。
墨珣倒是没有责怪林醉不尊师重道云云，他们现在身在魔域，而林醉又是这样一个身份……不管是为了林醉，还是为了墨珣自己，都不应该在大庭广众面前称师徒。
墨珣在听完了林醉的话之后，并未提出异议，而是转过身，在前面领路。
等到墨珣与林醉两人离开了大堂之后，大堂里才渐渐又有了声响。
“你们说，那个修士跟魔尊是什么关系？”
“慎言！”同桌的人显然被吓到了，赶忙厉声喝止：“怎可妄议魔尊？！”
于是，便又是一阵沉默。
但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我刚才明明瞧见了，那个修士的灵宠，跑到魔尊身上去了！”
阿豨的境界只是金丹，客栈里头虽既有修士也有凡人，但境界在金丹之上的也有几个，自然是能把阿豨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这话不假，看见的也不止他一人。
可是……那个修士，怎么看都不像魔修啊！
一时间，客栈大堂内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林醉并没有去管自己突然出现在落锤镇会引起怎样的骚动，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判断出这个师父是真是假。
正因为阿豨是自己的契约兽，所以林醉才知道阿豨有点时候……并不很靠谱。
被它盖章定论过的师父……那也不见得就是真的师父。
墨珣率先进了屋，而林醉抱着阿豨紧随其后，随手便将门关上了。
有阿豨在，墨珣倒是不怀疑眼前这个林醉的真假，只是林醉现在的身份……
墨珣接下来与林醉有许多话要说，为防止有人偷听，墨珣在进了屋之后，很快地就祭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符篆，为这间屋子布阵。
林醉一直安静地看着师父动作，从跟着师父上楼开始就没有说话了。
待墨珣将阵法布下之后，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一直站姿笔挺，且盯着自己的林醉。
墨珣对与林醉的见面，倒也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喜形于色。
“坐。”墨珣这么说着，眼睛也眨了一下，似乎是在示意。
林醉十分顺从地坐下了。
而原先还“叽”个不停，想要跟林醉诉苦的阿豨也感受到了林醉的心思，也就不吵他了。
这下可好，一人一兽，都眼巴巴地看着墨珣。
墨珣牵了牵嘴角，似是想笑，但又怀疑自己若是笑出了声儿，与林醉的那个师尊性格有异，反倒是个疑窦。万一让林醉心中有了怀疑，那反倒不美。
“说说吧。”墨珣抬了抬下巴，让林醉先开口。
本来按照辈分，是该林醉开口向他禀报的。但从两人见面起，林醉就给了墨珣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似是而非的那种。
像他，又不是他。
墨珣没有贸然否认眼前这人的真假，反而是静下心来，听林醉将进入蜃楼之后的事娓娓道来。
“是，师父。”
林醉在进入了蜃楼之后，便完全忘却了前尘。不论是玄九宗还是师父，他都全然不记得了。在他的识海里，有一个声音，一直不断地告诉他，他是魔域的魔尊，是一介魔修。
林醉也曾质问过那个声音，但那个声音却从来没有回应过他。
而林醉也确确实实是生活在魔域之中，旁人亦称他为“魔尊”。
但是，有一点，林醉一直不明。
他只知道自己的境界已至渡劫，虽是堪堪触到了门槛，但却根本不清楚自己修的是什么道。
因为林醉是魔尊，所以他干脆也不多想，便召了人来问。
所有人都跟他说——尊上修的是魔道。
可是……
魔道是个什么道？
林醉一直觉得他一定是忘记了什么事，否则不可能连自身的道都记不得了。
他已经到了渡劫期，按理说，对于自己的道心应该很是清明才对，没理由会迷惑成这个样子。
然而，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没有异样，不论他怎么探查，都没能有别的发现。
直到今天……他在识海里听到了另一个声音——阿豨的声音。
因为不是第一次有别人的声音出现在自己的识海里，林醉非但没有觉得惊诧，反而有种心安的感觉。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他是在幻境里。
而且，他这段时间一直是作为魔尊生活在魔域之中，吸收魔气来修炼，所以自然而然，身上就沾染了魔气，就连性情，也有了些许变化。
魔气似乎与灵气不同，根本无法令人心清气静，反而时常令人心生杀意。
林醉一开始不知究竟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在听到阿豨的声音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他应该是走火入魔了。
第470章
林醉的本体不是魔修， 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修炼的是玄九宗的功法， 突然转变为用魔气修炼， 确实很难适应。
好在， 蜃楼给他的幻象让他误以为他的境界已至渡劫， 而修士本来寿命也长。林醉按捺下了心头的疑惑，倒也没有再继续修炼。
在听到了阿豨的声音之后，林醉自是迟疑了片刻， 随即便觉灵台清明，恰如醍醐灌顶。
他这才算是寻回了以往的记忆。
但是，这些话，在没有确定师父的身份之前， 林醉并没有全都说出去，反而只是挑挑拣拣地说了一些。
大概也是被自己“被迫”成为魔尊的事惊到， 林醉觉得这个幻境对他可谓是恶意满满。
如果他没能觉察到异状， 而是直接就着魔气修炼，此时全身的经脉岂不是已经完全被魔气浸透？
那时候，越陷越深， 就算林醉恢复了记忆，那也于事无补， 只能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林醉急着赶过来见师父，他恐怕会静下心来多想想眼前的情况。
但是……见师父的事， 在林醉心中明显摆在了首要地位。
哪怕是与他神魂相连的阿豨都被摆在了师父后面。
墨珣不置可否地眨着眼， 一边听着林醉的话， 一边伸手抚着阿豨的毛。
林醉在来的一路上就曾有过诸多的想法， 一开始的激动褪去之后，剩下的便是——万一这个师父只是幻境准备的又一个蒙蔽他神识的手段怎么办？
等到人在眼前，林醉是第一时间松了口气。
他觉得眼前之人就是师父无疑，但心底里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
毕竟在没有听到阿豨的声音之前，林醉也认为“魔尊”的这个身份于他而言十分真实。
不，与其说是他认为，倒不如说是他根本就没有去怀疑过。
毕竟他身处魔域，人人都称他为“魔尊”，他自然不会再去细想别的。
林醉说完，再次眼巴巴地看向师父，“师父，您呢？”
墨珣在听到了林醉的问话之后就在识海里互呼唤了一下空灵，然而，这一次，不管墨珣怎么个呼唤法，空灵都没有再出现。
按照时间来推算，墨珣在蜃楼的幻境里度过的时间并不比林醉长。至于那几日发生的事，墨珣觉得，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跟林醉提的必要。
“为师的修为被压制在了金丹，但神识倒是未受影响。”墨珣言简意赅地说：“为师此次进入魔域，也是因为从蜃楼处得知了你的消息。”
林醉若有所思，又问：“师父可是能与蜃楼沟通？”
“算是吧。”墨珣被林醉问得皱起了眉，又暗自在识海里问候了空灵一番，却仍是没能等到空灵的回应。
空灵一旦安静下来，就真的像是不存在一样了。
墨珣顺带也将此事同林醉说了一下，而后才问：“蜃楼给你的考验是什么？”
林醉垂下眼帘，似是被师父给问住了。
趴在桌上任由墨珣撸毛的阿豨此时也抬起了脑袋看着林醉。
阿豨一抬头，墨珣自然有所察觉。
阿豨在跟林醉说话。
不知阿豨跟林醉说了什么，林醉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与此同时，原本趴在桌上的阿豨已经站直了身子，从墨珣手下逃离，往林醉面前走了几步站定了。
房间里的静谧持续了有一段时间，墨珣才看到，林醉因为受到“魔尊”身份的影响而显得凌厉的双眼之中，带了一丝明显的困惑，“师父，我不记得了。”
林醉记得自己进入蜃楼时发生的事，也记得蜃楼同自己说过的话。
他是记得有这么一个考验的。
但是，师父现在问他，考验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他真的不知道。
应下了考验一事，再睁眼就已经到了魔域之中。识海里的声音除却告诉他，这个“魔尊”的身份之外，并没有再吐露过其他。
“怎么说？”墨珣下意识便有点儿要皱眉的意思，但意识到林醉此时的情绪不对，当即缓了缓表情。
林醉此时已经顾不上去探究自己眼前的这个师父究竟是真是假了，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进入秘境之后的事和盘托出。
墨珣听罢，说不上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感觉——这些话，早该在自己布下阵法之后，林醉就该说了。隐瞒下来，无非就是不敢肯定自己是真实的而已。
墨珣：【怎么回事？！】
墨珣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别的，心念一动，立刻在自己的识海里发起问来。
然而，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的意思是，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属于自己的考验是什么？”
墨珣也不再执迷于从空灵口中听到答案了。
“是，徒儿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