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缠缠
墨珣看着绯溟杀，不禁感慨起此人的变脸速度来。
“天魔大人，属下寻您寻得好苦啊！”绯溟杀这会儿也不再像刚才的傀儡那样直接窜到九渊与林醉跟前了，而是堂而皇之地将声音扩了出去。
墨珣眼下已不似刚才那般冲动，而且，适才绯溟杀那句“天魔”已经说出了口，听到的人不少，墨珣这厢再拦也没有什么意义。更别说绯溟杀惜命得很，躲得这么远，墨珣要赶在他开口之前隔空击杀他，确实有些困难。
而且，墨珣怀疑，林醉现在恐怕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么想着，墨珣心下一动，却并没有侧过头去看林醉。
绯溟杀口口声声叫林醉“天魔大人”，若林醉真猜出了什么，墨珣这一个侧目便会引来身后那些修士的诸多联想，反倒对林醉不利。
林醉的身份本来就是个大问题，自两人离开华海秘境之后，墨珣就一直在猜测林醉的身份会在什么时候暴露。毕竟因为墨珣的介入，这整个世界的进程已经被他打乱了，而他又不是尽知后事，梦境里也只是跟在林醉身边，自然不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叫绯溟杀说破，墨珣原先一直无从着落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
该来的，总会来。
与其拖拖拉拉不知何时，倒不如在自己还在此方天地、能护下林醉的时候来。
屿汐整理。
先前，阿豨一直待在离林醉不远不近的位置，运用幻境协助林醉，而阿豨这三年来因为得了墨珣的指导，在修炼一途上可谓是顺风顺水，已经协助了林醉解决了不少的邪修了。
刚才，林醉在对战那个分神期邪修的时候，阿豨就从旁辅助，却并未叫人察觉。而那个天魔宫的人（绯溟杀）在同林醉说话的时候，阿豨自然也没有错过。
听了绯溟杀的话之后，尊者没什么反应，林醉也没什么反应，只有绯溟杀自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怎么看怎么古怪。
阿豨慢慢往尊者与林醉身边挪，待将自己的气息传递过去，让尊者与林醉有了心理准备之后，阿豨才猛地窜上了林醉的肩。
绯溟杀的表情已经在墨珣与林醉的冷眼之中快僵了，而阿豨的出现，却是给了他一个缓冲。
绯溟杀朝着阿豨看了一眼，顿时便觉得阿豨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到过似的。只是，现在距离有些远了，他看得并不真切。
不过，这却并不妨碍绯溟杀张口就道：“这就是天魔大人座下的神兽玉面九尾吗？！”
“……”阿豨眯起眼睛，一张狐脸显得十分严肃。
它一开始只认为那人是在信口胡诌，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够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自己身上有幻境伪装，又有九渊尊者给的遮盖气息的法宝……怎么想都不该会被发现才是。若说这人靠猜，又怎么能猜得这般精准？！
林醉听罢，沉下了脸。阿豨的身份，至今只有他与墨珣知晓，现在这个绯溟杀却能将阿豨身份说破，恐怕不是打探来的消息，而是对方真的对那个所谓的“天魔”知之甚祥了。
这也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一再称自己为“天魔”了。
林醉已经从墨珣刚才的举动之中想到了许多，包括墨珣那些被天雷限制的话，以及墨珣为何刻意带他离开宗门云游，又为何要一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说句不好听的，虽然看似大义，可事实上，在猜到了自己可能就是天魔之后，林醉明白，墨珣所做的这一切，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他而已。
阿豨抬起头看了看林醉沉静如水的脸，又因为他们之间拥有神魂契约，阿豨能明显感觉到林醉心情不佳。甚至眼神凌厉，恨不得带着剑就杀上天魔宫。
这都是之前所没有的情绪。
看来，林醉真是被这个邪修气到了。
阿豨跟在尊者与林醉已经有个几年了，但因为尊者带着林醉四处云游，并未避世，倒也叫阿豨通晓了一些红尘俗事。阿豨知道这个时候，它不该胡乱开口说话，便也从林醉的肩上灵巧地绕了过去，轻灵地蹦到了尊者肩上，用鼻尖去点了点尊者的脸颊。
墨珣知道阿豨这是在问情况了。
然而，莫说是阿豨了，就是林醉，墨珣也都无法明说，只能安抚似的伸手在阿豨的背上捋了一把。
绯溟杀见眼前的两人一兽听完了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多的反应，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他故意将天魔的身份点破，就是为了混淆视听，现在当事人没有反应，那么，其他的那些修士呢？总不至于听到了天魔的身份也是无动于衷吧？！
这么想着，绯溟杀立刻朝着九渊与林醉身后的修士们看了过去。
墨珣与林醉身后的几大门派的掌门显然是被绯溟杀所说的话惊到了，好半天没有言语，最后，还是九霄大喝一声：“邪魔歪道，休要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绯溟杀一看玄九宗掌门这么个恼羞成怒的模样，顿时安心了不少。
本来嘛，像九霄这样的态度才算是正常的。那九渊，是个什么鬼反应，害他心里差点都没底了。
“我如何胡言乱语？”绯溟杀看向九霄，而后又对着林醉道：“天魔额上有一红梅，身边又有玉面九尾，如何不是？”
九霄刚才就离那屏障远，听到绯溟杀说话，又见绯溟杀的那具替身傀儡在九渊与林师侄面前站定，便知绯溟杀所说的天魔定是九霄与林醉其中之一。
九渊与他虽不是同一个师父，但两人当年也是同一批被宗门选中的。而林师侄，还在襁褓之中便被九渊带回，也是九霄看着长大的。
要说这两人之中有一人是天魔，九霄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现在，又听绯溟杀说起“红梅”，九霄便知绯溟杀口中的天魔指的是林师侄了。
“林师侄自小便在我玄九宗长大，怎么可能是什么天魔？！”九霄冷笑了一声。
这绯溟杀简直是要把他们当傻子了！
“九霄掌门这话此言差矣，自小在你玄九宗长大，怎么不可能是天魔？”绯溟杀越说越得意，甚至已经料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你们玄九宗将天魔藏在宗门之中，也不知是何居心！还不快快将天魔交还……”
绯溟杀说话的时候，语气便上扬了几分，恢复了往常的气焰：“天魔乃是我天魔宫的统帅，是魔域的统帅，自当回到我天魔宫……”
绯溟杀并非急着想让天魔归位，而是故意在提醒那些名门正派，天魔的威力，想要借此引起他们对林醉的戒备。
然而，让绯溟杀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话音未尽，就听到玄九宗的人已经纷纷议论起来了——
“这个天魔宫的宫主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我也觉得他可能走火入魔……”
“你说错了吧，他本来就是邪修。”
“你看他那个表情，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很不对劲！”
“就是说啊……”
……
“？？？”绯溟杀原先那怡然自得的表情骤然一僵硬。
这些名门正派是不是都有毛病？！
还是耳朵坏了，听不懂自己的话？！
墨珣与林醉自然也听到了身后的弟子们所言，看向绯溟杀的眼神自然也带了忍俊不禁。
隔这么好远，绯溟杀并不能很详细地观察到墨珣与林醉的眼神变化，但他却能猜到这两人会是什么个反应。
绯溟杀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自己逐渐涌上来的脾气给强压了下去：“天魔大人，您何必与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为伍？这些年，属下不负所望，将天魔宫逐渐壮大，就是为了完成天魔大人的部署。等天魔大人出世之后，便可以号令天魔宫上下。”
林醉此时对自己的身份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在墨珣杀|死绯溟杀的替身傀儡之后，林醉就猜到了绯溟杀所言非虚。不过，慌乱只是一瞬，却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不管他是不是天魔，只要他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是个什么身份其实根本就无关紧要。总不至于，就因为他是天魔，所以就要对他喊打喊杀吧？
而墨珣，虽是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却一直这么护着自己……既然他都不在意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这么一想，林醉的情绪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你说够了吗？”墨珣面无表情地沉声道。他并没有刻意提气，反而是用神识将声音传了出去，就跟最开始时为了唤醒修士神志一样。
绯溟杀并不打算接墨珣的茬，而是鞠躬继续对着林醉道：“天魔大人，属下在天魔宫恭候您多时了。”
话一说完，绯溟杀便侧开了身子，手朝天魔宫一摆，摆出了一个邀林醉进入的姿态。
林醉皱着眉，飞快地朝着墨珣看了一眼，似是在询问。
墨珣很快递给了林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阿豨后知后觉地有些明白这个绯溟杀刚才到底在叽叽咕咕说些什么了——
“你肯定是在使离间计！”
阿豨对着绯溟杀的方向喊了一声，威力是有些不如墨珣，但却还是十分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阿豨这几年虽是修炼有成，但修炼进度总体来说还是比起林醉来说还是差了不少。
毕竟林醉有尊者的灵力滋养，而它只能自己一只兽孤零零地勤学苦练。
这么一想，竟莫名有些辛酸。
阿豨这一句落下了之后，身后的一大群修士顿时恍然大悟起来了！
“噢！原来如此！难怪我总觉得这个绯溟杀从头到尾都怪怪的。”
“按照常理来判断：如果确如绯溟杀所言，林师侄真是‘天魔’，却因为某种目的而潜伏在我玄九宗内。那绯溟杀身为他的下属，理当知情。”
“如果天魔不信任绯溟杀，所以这个绯溟杀真不知情，那在认出了天魔之后，他也该为天魔保守秘密，而不是当面揭穿了天魔的身份。”
“像现在这样一口一声地将天魔的身份道出，又暗示天魔会与我等名门正派为敌……啧啧啧……”
九华越说越笃定：“这天魔宫宫主，要么是脑子不正常，要么就是居心叵测！”
“……”
绯溟杀：既不想承认自己脑子不正常，又不想承认自己居心叵测。
“天魔宫当真好算计！”九霄气笑了，瞪了绯溟杀一眼，“无非就是想挑拨我玄九宗与各大门派之间的关系罢了！”
九霄这么说着，便也转过了身，同身后其他门派的修士说：“诸位道友，林师侄是我们玄九宗所有峰主、长老看着长大的，那额上的红梅印记也是四年前进入华海秘境之后在秘境中得了机缘才出现的。并非是那天魔宫主所说的什么天魔印记，诸位道友切莫被这邪修蒙蔽！”
“九霄掌门言重了。”朔方立刻答道：“这绯溟杀狼子野心，我等定然不会被他蒙蔽！”
朔方这厢站出来，主要也是因为他早前已经见过九渊与林醉了。
玄九宗在徽泽大陆上也算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宗门，他们几个正派的宗门就算往日里争夺弟子、进入秘境之后争夺天材地宝，但根本上关系也还过得去。
尤其是现在，在天魔宫那群邪修的面前，自然不可能内讧的。
而他们各个门派每隔三年都会举办一次宗门新秀的比武大会，林醉曾参加过几届，朔方对他有点印象，自然也知道林醉额上的印记并非与生俱来。
至于天魔……几大门派的掌门、长老都是知道的。
然而，天魔已经被封印了数万年之久，徽泽大陆与魔域也一直都相安无事，绯溟杀眼下张口就说林醉是天魔，这谁会信？
“是啊，九霄掌门不用担心，天魔宫惯会妖言惑众，我等绝不会被他诓骗过去！”
“九渊道友与林醉道友曾在华海秘境里救过我门下弟子的性命，怎么可能与邪修同流合污？！”
“说的不错！九渊道友与林醉道友这几年一直致力于肃清邪修，绝不可能是天魔！”
……
随着九霄的话，墨珣身后的修士纷纷表态，都认为林醉绝不可能是天魔，只是绯溟杀胡编乱造，意欲诳时惑众。
墨珣不禁莞尔，却很快将脸上的表情收敛了起来，而后便携林醉转身向身后表示相信他们的修士道谢。
“承蒙各位道友信任，九渊铭感于心。”墨珣此时虽是背过了身，但却不可能毫无防备地将后背留给敌人。他已用神识挡在身后，只要邪修敢在此时偷袭，墨珣便能叫他们有来无回。“适才我听得天魔宫宫主所言，也是震惊，断然没有想到我道侣额心上这个传承会被误认为是天魔的记号。”
墨珣最初是想让绯溟杀不要再说下去，后来却发现他面前的这些修士似乎将信将疑，便也容绯溟杀继续往下说。
初时，墨珣乍一下从绯溟杀的口中听到“天魔”二字的时候，身体比意识快了些，根本来不及深思便对绯溟杀动了手。
待发现自己斩于剑下的只是一具替身傀儡之后，墨珣这才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