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及
他一头黑发以金冠固定，顺下来的那部分如同绸缎般坠到腰间，整个人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和睥睨天下的霸气。
章楚收回目光，微微抬了抬下巴尖。
这时另一侧突然传来一道妩媚至极的女声，“你就是桑冉最近带回来的那个男人？”
章楚扭头看，见到一张妖艳十足的脸，女人身上布料极少，艳红色的衣服包裹着完美的身材，她红唇润泽，章楚转向她时还暧昧地朝他啵了啵嘴。
西方鬼母。
这张脸章楚并不陌生，他知道鬼界向来与魔界交情不错，此时出现在宾客名单里也不奇怪。
但章楚带着面纱，鬼母并没有认出他来。
他一时间没说话，鬼母见他不答，又凑近了几分，她正跪坐在左手边的席位上，此时几乎是立起上半身来看他，那副长得如蛛丝般的睫毛一眨一眨，一双眼中红光闪烁，似乎想透过面纱看清他的脸。
章楚不动声色，这副面纱并不是普通的面纱，而是附着了他的法力，所以全三界能透过这副面纱看到他脸的人，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果然，鬼母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名堂，又施施然坐回去，朝章楚吹了口气，暧昧道：“我还猜桑冉这种人会为什么人动心，你气质可真好，虽然看不到脸，”她顿了顿笑道：“不会是天界的吧。”
她语出惊人，章楚：“……”
鬼母掩面笑了几声，端起酒杯与他的碰了一下，“我开玩笑的，别这么严肃嘛，桑冉平时就够爱端着了，你怎么比他还有那个劲儿。”
章楚对自己的认知并不太清晰，他这样不说话往那里一坐，光是靠卓绝的气质和与众不同的浅色衣服就吸引了全场人中几乎一半的目光，他和桑冉从某些角度来说，面对外人有着同一种难言的气质。
章楚想了想说：“你跟桑冉很熟？”
鬼母想了想说：“熟啊，怎么不熟，我跟他年龄相近，小时候玩过一段时间呢，只不过他经常翻脸不认人，玩不熟，我不喜欢。”
鬼母笑着耸肩。
“不过，你是我见过他领回家门的第一个，你们做过了吗？”
鬼母第二次语出惊人，但这是魔界，章楚也勉强习惯了，他喉结滚了下，正不知如何开口，桑冉已经看到他们这边，快步走了过来，把章楚拉向自己，不悦地冲鬼母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鬼母挑了挑眉，打量这副护食的模样，轻飘飘笑道：“我问他你床上功夫好不好，他夸你来着。”
桑冉一愣，下意识看向章楚，旋即反应过来是鬼母在逗他，无聊地看她一眼，把章楚拉回座位。
“她就是那样，不用理会。”
章楚其实有些紧张，他对夜兰节又好奇又畏惧，他不知道今晚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便点了点头问桑冉，“什么时候开始？”
桑冉看了一眼外面入场的人，“快了，等他们都进来，怎么，饿不饿？饿了先吃点东西。”
章楚摇头，俯身到桑冉耳边说了什么。
桑冉神情慢慢变得惊讶，最后他说：“你确定？”
章楚红着脸点点头，磕绊道：“我、我就是好奇，也不一定非要做什么，就是看看……”
桑冉嘴角勾起笑容，“午夜后留下的话，可不能是看看这么简单，是要遵守规矩的，即便我是魔尊，也不能避免。”
等人都来齐后，宴会也开始步入正题，章楚还因为刚才桑冉那句话而心跳有些不正常。
遵守规则……
遵守夜兰节的规则，难道他们也要在人前……
桑冉并没有对外宣布他们的关系，这也是章楚的意思，现在一切都要低调行事，一切等他们的孩子平安生下来。
所以如果他们今晚真的留在这里，明天魔界会怎么传桑冉呢？
魔尊惊现夜兰节午夜场，与蒙面男子纠缠暧昧。
魔尊首次留场夜兰节，大尺度私密画像流出。
他又悄无声息地看了桑冉一眼，那人神色如常地坐在王座上，一手点着下巴，观看下面的舞蹈。
章楚也深吸口气，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扔了出去，专心看舞蹈。
三千年的夜兰节和三千年后的并不完全相像，那时还没有做游戏的环节，但互动性仍然很高，一开场就是一段热辣至极的舞蹈，衣着暴露的魔女们花枝招展，她们四处散放着魔力，在空中飞来飞去，魔族大殿极高，给了她们极大的施展空间，而她们的眼睛，可以盯着在场的任何一个她们有好感的男性魔族看，章楚看得天花乱坠，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全场都已经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高挑美丽的魔女，正是刚才舞蹈中的领舞，她此刻正款款上前，向桑冉走去，她手中端着一捧酒，酒樽并无实物，而是不知道多少片蔷薇花瓣由魔力凝聚而成，酒液沾染着花香，每走一步都沁人心脾。
大殿内响起隐隐抽气声，所有人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火苗，目光疯狂流动在那魔女跟桑冉之间。
章楚表情起了些细微的变化，他没看魔女，而是注意到魔女后面席位里的几位长老。
一般在这种国宴级别的场合上能有向魔尊示爱的机会，靠个人意志是很难实现的，而他观察那几位长老的神情，很可能这就是他们安排的。
章楚又将目光移向魔女，他看见对方脸上挂着娇怯的笑，一步步走向桑冉。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桑冉侧脸，桑冉身体微斜，一手支在王座扶手上，撑着头，宽大的袖袍垂落，是一副完全放松的姿态，他刚才已经喝了不少酒，但从面上丝毫看不出来，此刻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章楚突然深吸口气，手中酒杯攥紧了。
魔女终于走上大殿，她一双腿纤长白嫩，衬在一片短短的裙摆之下，轻轻一弯，娇弱的眉眼跟着垂下，她跪在桑冉面前，狐狸似的眼梢上挑，一双柔夷奉上酒樽，声音却如空谷幽兰，干净冷艳中呆着钩子，令人闻之心痒，“陛下，臣女代表恶魔谷族众敬您，愿我魔界千秋百代，万世流芳。”
所有人屏息凝神，间或夹杂着私语，所有人都好奇桑冉的反应，因为在□□盛行的魔界，身为他们魔尊的桑冉却自上任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绯闻，这简直是有悖魔伦的一件事。
当然，他们不会认为是魔尊陛下没跟别人睡过觉，只可能是藏得比较深，至于为什么要藏，他们也不知道。
不对，前段时间倒是似乎搞了一个天界的仙子回来，但这段时间又没动静了。
桑冉按兵不动，他的视线跟刚才的章楚一样，越过魔女看向侧方的几位长老，长老向他使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接下，对魔女和颜悦色一些。
桑冉又将头转回来，目光缓缓落下，他开口道：“砯姬，谁让你来的？”
！！！
陛下竟然跟这个美丽的魔女认识！底下的人更激动了。
而章楚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就是他似乎，非常、非常的善妒，因为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从大殿后门离开了，就在听到桑冉叫出那女人名字的时候。
后门隐在王座之后，推门进去是一个中厅，有些空荡，章楚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原地转圈。
其间他不停深呼吸着，抚平自己胸口，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期易怒，他看见魔女含羞带怯的神态，看见长老们的挤眉弄眼，看见下面人激动的样子，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而且，桑冉竟然跟她是认识的。
突然，身后的门被推开，章楚没回头，但随后他听见了有些轻的脚步声——不是桑冉。
他突然镇定下来，身体奇异般的不抖了。
“仙子请留步，刚才是砯姬冒昧了，不知仙子在此，还望仙子恕罪。”砯姬的声音依然干净冷冽，只隐约透露出些女子的的娇弱。
章楚在原地站定，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应该转过头来。
砯姬从后面走上前来，“几月前我就听说桑冉哥哥从天界带回了一位仙子，一直缘悭一面，今日得见，仙子果真如传闻里说的那般风姿绰约。”
第121章
桑冉……哥哥？
章楚忍不住问道：“你跟桑冉很熟？”
砯姬见他回了自己, 便鼓起勇气又走上前几步，站到章楚眼前，于是章楚更加直观地感受到她的美貌。
砯姬的脸上, 一双眼睛是特色，那双眼睛本来就很大, 此刻她像是在故意瞪大，里面闪烁着难言的光芒, 看上去有几分病态偏执。
章楚皱眉。
砯姬同样好奇他的样貌, 她像鬼母一样盯着章楚面纱, 试图从中窥探出什么, “我跟桑冉哥哥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我出身恶魔谷，十几岁的时候一个人去谷里玩，遇到了大恶魔, 是路过的桑冉哥哥和娄弦大哥救了我, 此后我与他们便一直保持着联系。”
砯姬见从他面纱中看不出什么, 便低头温婉一笑，方才眼中骇人的光亮像是章楚错觉, 她继续道：“只是这些年我常住恶魔谷，与桑冉哥哥联络少了些，都没听过他找了这样漂亮的一位嫂子回来。”
隔着面纱, 砯姬并不能看到他的相貌，所以这句“漂亮”, 章楚不能理解，他面容微冷，“我不是什么‘嫂子’，你不用来叫我。”
砯姬语带遗憾, 拖长声音道：“方才我给桑冉哥哥敬酒，其实他并未接下，仙子不要因此生气，砯姬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章楚其实并不想与砯姬交谈，他没有过这样跟人交流的经历，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会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妒妇。
砯姬却像被他打开话匣子，猛地又激动起来，“今天是几位长老让我来的，虽然魔界大部分人不知道桑冉哥哥跟仙子的关系，但长老们自然知道，长老们也知道桑冉哥哥跟仙子情深义重，但是、但是桑冉哥哥身边需要一个女人为他传宗接代，长老们也是为了桑冉哥哥着想，毕竟他的成家立业关乎整个魔界，他与男人相爱无所谓，但是他身边不能没有女人，膝下不能没有子嗣。”
章楚深吸口气，“这些话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难为你了。”
砯姬一愣，纤长的眼睫眨了眨，轻轻道：“魔界并没有‘出阁’这样的概念。”
砯姬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穿了身靛青色长袍，身形高挑纤瘦，头发浓稠如墨，虽看不见脸，但从袖口衣领处露出的皮肤可见苍白，气质清贵，骨相优越，音色偏冷，但似乎很少对人说重话，所以刚才那句话一时间让她听不出是在关心还是嘲讽。
“那，你对桑冉的态度呢？”章楚问她。
砯姬面色微红，浮现几分娇羞，“我心悦于桑冉哥哥，这是整个魔界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他心里有我，你也甘愿？”
砯姬眼中划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复又敛去，重新挂起笑容，双手突然攀上章楚手臂，对他恳求道：“求求仙子，成全了我吧，我愿意做小，只要能服侍在桑冉哥哥左右，我不在乎他心里有没有别人，我只是想能看到他，能照顾他，这也是我父母和几位长老的意思，他身边需要，也必须有一个女人……”
她话音未落，连接前殿的那扇门突然被打开，桑冉沉着脸色快步走来，一把将砯姬的手从章楚身上拽开，将人甩到一边，他没说话，周身气压令人胆寒。
砯姬尖叫一声，差点摔到地上，她慌乱回头看桑冉，她从没在桑冉脸上看到这副神情，不，应该说她从没见过桑冉对她露出这副神情——
那种森寒冷暗至极的眼神，像深渊中的猛兽对她喷吐着鼻息。
“陛、陛下……桑冉哥哥，我……”
“住口。”桑冉双眸微眯，从中迸出危险的寒芒。
砯姬开始发抖，古往今来，历任魔尊向来杀人如麻、喜怒无常，这是魔族天性，而魔族中最强的魔尊则将这一特点的恐怖放大到极致，她是真的害怕桑冉动手杀她。
好在这时章楚突然开口了，“这又是在干嘛？”
章楚气还没消，此刻冷眼看着他们俩，开口道。
桑冉于是又对砯姬说了一个字，“滚。”
砯姬视线快速在他俩间转了一个来回，忙不迭转了个身，消失在原地。
桑冉平静片刻，回头拉起章楚的手，“刚才怎么跑了？”
章楚把自己手抽了回来，冷峻地把脸撇向一旁，只留给他一个下巴尖，“不跑，难道还留在那儿看你跟别人喝交杯酒吗？”
桑冉微愣，旋即终于也露出笑容，“什么交杯酒，太夸张了，我根本没接她那杯酒。”
“干嘛不接，那不是你几位长老给你挑的王后，专门给你传宗接代的吗，不然你们魔族就要绝后了。”
桑冉原本看章楚跑出来后心中焦急，见砯姬也过来后就更加坐不住，应付过几位长老之后就立刻赶过来，却没想到章楚吃醋这般可爱。
他手摸向章楚肚子，幽幽笑道：“给我传宗接代的不是你吗，你想将这活让给谁干？”
章楚躲开他手臂，还在生气，“那如果我没怀这个孩子呢，如果我本就不能生孩子呢？你是不是就要听从长老的安排，找个女人传宗接代？”
桑冉静了片刻，“你听砯姬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