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及
第123章
章楚微愣, 眼中带上探究，“桑冉，你怎么了？”
霎时间, 他周身戾气像潮水般褪去，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收拢, 他微微侧头，语气一如往常, “什么？”
“你听见我刚才说话了吗？”章楚问。
他见桑冉沉吟片刻, 才皱眉道：“一定要回天界？既然天帝还没召你, 就先在这里待着, 何必回去蹚浑水？”
章楚叹了口气, “等天帝召我就晚了，他会发现我在魔界的，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 我也应该回去。”
桑冉没说话, 留给他一个有些僵硬的背影。
章楚眼睛转了转, 把声音放轻了些，“桑冉,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他这话问的太笼统，事实上他也没想好想要桑冉怎样一个答案, 只是他这几个月一直围着孩子打转，闭上眼脑子里就是烛阴的哭声, 身上全是奶膻味，他太久没注意到桑冉了。
等回过神来时，才后知后觉桑冉最近好像在忙什么事情，但魔界的事他不想多问, 他只想关注桑冉的情绪，在桑冉需要他的时候可以倾听和陪伴。
果然，他问的笼统，桑冉也答得模糊，他只是摇了摇头，也放柔语气，继续刚才的话题，“一定要回去的话，多久回来？”
他那双眼睛看着章楚，里面仿佛盛着最深的眷恋，章楚突然发现，烛阴和他长得真是像，尤其是一双眼，魔殿所有人都说小殿下很像陛下，但他从没哪刻和现在这般一样，如此深的体会到。
他握住桑冉放在桌上的手，道：“如果中间有空的话，我会抽时间回来，”他体会到桑冉话里的意思，凑近蹭了蹭他鼻尖，“我也舍不得你。”
桑冉笑了，在他唇上轻吻，“是舍不得烛阴吧？”
“烛阴和你都舍不得。”章楚低喘道，不知道是不是生孩子后会变得更敏感，他总觉得现在桑冉稍微撩拨他一下就有些受不了。
“我怎么没觉得，整日围在烛阴身边转，你这里还有我吗？”桑冉手摸上他胸口，有些暧昧的力道。
……
章楚在第二日回了天界。
神仙寿命以万年计算，偶然消失一年半载在他们眼中也不算什么，所以除了知道内情的思凡仙君，其余人并未对章楚的消失表示什么。
或许也没有时间表示什么。
章楚一回去就感到天界气氛的不对，战火在短短一天内已经彻底燃烧起来，四道天门重兵镇守，每道门都有一个大天神，天兵巡逻一炷香时间一往复，耳中只能听到军械器甲的声音，所有人严阵以待，昆仑山和登葆山是主战场，但没打到上天界，下天界已是一片战火纷飞。
章楚是从灵山天门回来的，镇守灵山的大天神是琼台，一见到他眼睛就瞪圆了，快步走来捉贼一般握住他手臂，“你这段时间去哪了，灵山都没有一点你的踪迹。”
章楚没想到琼台竟会找他，想来灵山一直是他的地盘，而现在天帝派了琼台镇守于此，他几乎是立刻想到，“天帝也在找我吗？”
琼台一愣，眉头微蹙，“这倒没有，不过你要是再不回来，恐怕就不认识你的灵山了。”
“什么意思，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赫垚那个狼子野心的混蛋领兵造反，挑了昆仑和登葆两道天门山从山脚攻上来，现在这两座山集结了大量天兵，另外两道天门也有重兵把守，原本下月就要绝地天通，在这之前人族估计是本着多修炼一会儿是一会儿的想法，四座仙山修炼者络绎不绝，但就从上个月开始，人族突然不来了，你的灵山几乎就是一座空山，然后紧接着这个月赫垚就造反，所以……”琼台沉了沉声音，“天帝怀疑人族可能跟赫垚勾结上了，他们很可能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然解释不了人族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沉寂的原因。”
章楚回忆起他最后一次见帝芒，当时不欢而散，之后他以为人族定然不会答应天界那些条件，要跟天界死磕到底了，却没想到不久后他们竟宣布同意。
或许是因为那段时间怀孕要去魔界养胎，事情太多太赶，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们终于想通了。
可现在细想便觉出不对，他是整个天界跟人族来往最密的神仙，他知道人族是个多么不会妥协的族类，怎么会轻易就答应天界条件，难道……他们在那时候就已经跟赫垚联系上了？
章楚顿觉头痛欲裂，他拨开琼台按在他腕上的手，“我去找天帝。”
他去找天帝前先去了思凡仙君的宫殿，却发现殿中无人，只好去找月华仙君。
整个天界空荡而寂静，虽往日天界也是大而空，但那更多是种宁静，不像此刻的死寂。
章楚加快脚步。
所幸月华仙君的宫殿有人，并且人还不少，他人还未至便已经听到争执声。
“天帝还等什么？要我说现在就该直接派兵去人界，先下手为强，还等什么呢？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他们这段时间不来修炼只是巧合？放屁！他们肯定就是跟赫垚那个王八犊子勾结上了！”
“归才仙君你先冷静，天帝还没拍板的事情你急什么。”
“我能不急吗我……”
他们声音渐熄，看到章楚出现在殿门口，月华仙君率先反应过来，“仙子，好久没见你了，快进来。”
众人互相行礼。
要说的话太多，但碍于这里还有其他人，章楚只问道：“仙君，你知道思凡仙君去哪了吗？”
“思凡他被派去昆仑山了，他没跟你说？”
“他作为大天神领兵去昆仑了？”
“对啊，昨日事发就动身了，估计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就在这时，院中书上飘然而至一只仙鹤，羽翎纷扬落下，金光闪烁。
月华仙君沉声道：“天帝要召见我们了。”
众仙不再多言，一同赶往天殿。
月华仙君低声道：“这两天天帝都没露面，谁去找他也不见，任务指挥都交给传话官去做，今天终于肯召见了。”他看了章楚一眼，补充道：“你一回来就召见。”
章楚：“什么意思？”
月华仙君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章楚心中没底，也不敢多问，难道天帝知道他这段时间没在天界？
他原本所想，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他就也不再隐瞒，顺其自然，若是天帝没发现，那就这样过下去，若是发现了，他会告罪承认，努力说服天帝。
但现在出了这些事情，他的事也只能先推后了。
天帝还是高坐云端，“方才前线来报，赫垚已经把登葆山的大部队尽数调到昆仑山，昆仑只有思凡一人坐镇。”
归才仙君忍不住道：“什么？他玩这招，昨日他虽兵分两路，但登葆山派去的人比昆仑的多多了，所以我们才将两位天神派往昆仑，只往登葆派了一位天神，现在他们倒好，直接把登葆山人撤了，这不是耍我们呢！”
知道内情的天神怒道：“他有备而来，招数策略肯定早就想好了，他撤兵行动从昨夜就开始进行，只不过面上还维持着一副兵力众多的模样来骗我们，他娘的，今天早上还派兵去增员了，结果刚才就传来消息说他们只是一副空壳子，昆仑山那边突然涌入大量敌兵。”
底下众人吵嚷，章楚垂头站立，心中涌起不安，思凡仙君就在昆仑，虽以他的战力不至于出现什么问题……但章楚从一进天殿就开始心慌。
他的思绪还未飘远，天帝开口了，“为了防止他们故技重施再往登葆来，登葆那些派去的天神和天兵还是按兵不动，现在要往昆仑派兵了。”
他话音停顿，下面顿时有几位武将自荐领兵前往。
章楚听见天帝开口叫了他的名字，“桃花仙子，你可有什么考量？”
这话的意思，就是想派他去了。
章楚站出来垂手行礼，“陛下，我愿领兵前往助思凡仙君一臂之力。”
“好，那就由你率领天兵三万前赴昆仑，务必将敌寇镇压于此，将赫垚活着带回来见朕。”
“是。”章楚领命，犹豫片刻：“陛下，现在战争当前，绝地天通是否……”
他想问是否仍如期进行，现在人族立场未定，若他们真是跟赫垚串通好的，那局势就变得更复杂了，若他们没跟赫垚串通，那继续绝地天通的计划很可能会激起他们刚压下的不满，逼他们投靠赫垚。
天帝却沉沉地问他，“是否如何？”
章楚硬着头皮，只好把后面的话问完。
说完后，天帝却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延后再议。”章楚把他的想法说了下去。
殿内有些人同意，有些人反对，反对者道：“天帝一言九鼎，已宣布的事宜怎可因为区区敌寇而延期，就算人族真要投靠赫垚，那正好一起全都歼灭，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桃花仙子，你是不是安逸太久，害怕了？”
章楚声音冷了下来，“全部歼灭？你要让人族灭族吗？”
“呵，有何不可，弱肉强食，他们这种低等的族类本就是仰靠天界鼻息过活，竟还屡次三番不识好歹想跟天界叫板，难道不该给他们个教训？”
月华仙君插进来当和事佬：“好了，这时候就别说气话了，人族的态度我们不能不顾及啊。”
这时天帝突然道：“魔族最近如何，可有什么动静？”
章楚骤然听见魔族二字，还硬着的底气突然漏出个缺口，他等着底下人回话，却冷不丁又听见天帝叫他，“桃花仙子，你可知道？”
顿时，章楚后背冒出冷汗，天帝为什么会这样问他？
他低顺道：“不知。”
第124章
天帝没说话, 章楚觉出一道审视的目光如密密麻麻的箭般落在他身上，他低着头，强作镇定。
良久后天帝才道：“月华说的没错, 我们是要顾及人界……”
章楚刚松了口气，眸中透出几分希冀, 跟月华仙君对上视线，就听天帝话锋一转, “但天界大计不会因他们延迟, 若是人族跟赫垚沆瀣一气, 那便帮助人族拨乱反正, 若是没有, 那最好。”
之后，这场议会结束，章楚要马不停蹄地领兵去昆仑山跟思凡汇合, 只有走出大殿的两步路上有机会跟月华仙君说话。
“仙子, 刚才天帝问你魔界是什么意思？”月华仙君人精一般, 联系章楚最近消失了好几个月的事情，脱口而出的惊疑, “你不会还跟魔界那个相好余情未了吧？”
章楚只能硬着头皮装蒜，“怎么会，我也不知道天帝为什么问我。”
月华仙君突然动了动鼻子, “什么味儿，怎么一股奶膻味儿？”
章楚一僵, 他来之前特地用法术净身，换了身没带过孩子的衣服来，所幸月华仙君并未在意，继续道：“你跟我就别装了, 说实话，我猜天帝是真看出点什么了，不然不会那样问你，你可别忘了天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在他面前都透明得跟张白纸似的。”
两人脚下快步走着，章楚说：“仙君，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之后再跟你解释吧。”
天帝恐怕是真的看出了什么，只是不知道他了解到哪一步，又为什么没有问责他，不过……现在确实不是问责的时候。
章楚领兵去了昆仑。
昆仑山自上古以来就是严寒之地，冰雪盖地，风霜千里，连绵的大山如远古众神般矗立在此，仿佛聆听天地间传颂千万年肃穆的经文和梵音，透着股神圣庄严的沧桑。
山中有众多精怪，但大兵压境，昆仑山战场周围几百里，都安静得只能听见雪声。
章楚身后是三万天兵天将，隔着几十里时，他已经能看见那火光冲天的景象了。
战场是苍茫的雪和一望无际的红，此时正值日薄西山，血色的残阳像火焰般燃烧在天际，空气中满是血腥味，刺激着人的感官，令人几欲作呕，山谷中河道已经变了颜色，尸横遍野，折戟埋雪。
“不好，殿下，他们派援兵来了！”
赫垚身边的一个天神率先发现远处的黑云逼近，那是大片的天兵。
赫垚正在跟思凡打，两人已经打了一天一夜，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旁人也根本插不进手，因为不是同一个量级的。他们身边积雪坠落，山崖断绝，河道开裂，一派轰轰烈烈。
彼时三界的战乱还并不讲究什么兵法策略，都是战力的火拼，天神对天神，天兵对天兵，打起来没有尽头，至死方休。
赫垚一双狼眸满是兴奋与狠辣，他躲过思凡的一击，向后飞跃滑闪，利落地收住滑势立定，看了眼远方，他鼻尖微动，嘴角裂开笑容，“是章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