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及
“左边第二个都眼熟吧,是你们的御马官,据说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给马洗澡做饭,他养出的马是整个三界最雄健灵动的,可惜啊,生在你们天界,记住了御马官,到了阎王那里可别告错状,害死你的不是我们,是天界那帮缩头乌龟,谁让他们见死不救,就这么怕我们的魔尊陛下吗,自己的神仙一个个被虐杀,而他们却无动于衷,哈哈哈哈,你们神仙的胆子是不是只有芝麻大小啊。”
……
男人闲庭信步,还在滔滔不绝,暂时没发现章楚他们。
章楚站在树下,浑身血液倒流,那十个人有的被啃得只剩白骨还在挣扎,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烛阴让红龙自己去玩,他高挑纤细的身体抱胸斜倚在一旁,“魔界会时不时抓天界和人界的人来祭祀,看见祭台上那根红烛了吗,它冒出的烟直达上天,天界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其实这几年魔界和天界小打小闹不断,我爸一直想把事情闹大,跟天界你死我活地来一架,但九天之上那几个神仙都太沉得住气了,不管这几年怎么挑衅,他们就是不接招。今天在那儿骂人的是我娄弦叔叔,有时我心情好了也会去骂几句,魔界谁都可以,我们轮着来的。”
章楚没接话,他眼睛仍死死盯着祭台的方向,烛阴笑吟吟地说:“早说了魔界不是金窝银窝,你们非要来,当我爸是什么善男信女么?”
“他每月都要这么大动干戈地来上一场,上面那十个,五个神仙五个凡人,不管是十恶不赦还是纯洁善良,都无所谓,最终都会变成一摊白骨。”
烛阴耸耸肩,“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好,但谁让是我爸说了算呢,他是真的很恨神仙和凡人。”
方启忍不住皱眉问道:“他为什么这么恨神仙跟凡人?”
“因为我妈啊,”烛阴视线戏谑地落到章楚身上,“三千年前天界背叛了我妈,我妈又是为拯救人界而死,所以我爸恨死他们了,此恨绵绵无绝期呐。”
使臣听完这些腿都快站不住,他扶着侍从哆嗦道:“真真真真的?你是说这些人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还是被抓过来……”
烛阴摸摸下巴,“怎么,后悔了吗,要不现在打道回府?谢谢你的船送我们回家。”
“不不,”使臣条件反射道,紧接着他做痛苦状,“还是要……还是要见魔尊陛下一面的。”
“好吧,”烛阴不再啰嗦,他拍拍手,两个身披黑斗篷手拿钢叉头上长角的人从宫殿长长的阶梯上跑下来,看到他们大吃一惊,然后围住烛阴叽叽喳喳地说话,时不时拿钢叉指他们一下。
“什么,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放心,这是我领回来的,当然跟别人不同,之前那些人呢?哦,哈哈,我说吧。”
使臣勉强恢复过来,转了转眼珠,趁机挤进他们谈话,章楚也收回目光,他告诫自己此行目的是为了说服魔尊跟他们结盟,除此之外别的一切都不用在乎,他定下心神,重新看向面前的宫殿。
与其说是宫殿,这更像一个城堡。
方启这时开口犹豫:“行长先生,魔界好像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那小子说的话,你就一点没放在心上?万一你真跟那个魔尊亡妻有什么关系,魔尊为难你怎么办?”
章楚紧绷的心神因为这句话放松了些,他不免好笑,拍了拍方启肩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小孩子的话你还当真了,何况我是个男人,他妻子必然是女人,不然怎能生出孩子来?我看不过是烛阴缺少母爱,胡乱碰瓷罢了。”
方启嘴唇又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这时烛阴招呼道:“走吧,我爸就在大殿等着我呢。”
章楚点头,使臣理理衣服,挺直腰杆,几人绕过祭台,溜边迈上台阶。
两个牛头人先去报信,几人走到一半,牛头人去而复返,焦急地跟烛阴说着什么。
烛阴眉头皱了皱,冲他们道:“你们先慢慢走,我去找我爸一下。”说完,他按住两个牛头人肩膀,被他们一下带了上去。
章楚见状,终于有机会跟使臣单独说话,他低声道:“这次我们首要任务有三个,第一问清楚射箭一事是否跟他们有关,第二询问黑洞和种种异象的原因,第三,尽可能与他们交好,现在情况混乱,敌我不明,北利联盟和菲洋联盟都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何况他们比我们先来,是否跟魔尊达成了某种协议也不清楚,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树敌。”
使臣道:“明白,明白,行长先生放心。”
谈话间,他们也已经慢慢登上台阶,两扇宏伟高大的门向他们敞开,两侧站满了手持钢叉的牛头人,章楚一眼就看到殿中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
男人身姿高大修长,一身玄色蟒袍,背脊挺拔,看不到相貌,烛阴站在他面前,几人进殿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明明就跟妈的那张画像一样,你到底在怕什么?”
烛阴被男人挡住,章楚看不清他表情,但能看见他说完这句话后肩膀微缩,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魔尊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把人打得偏过头去。
章楚心里一紧,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使臣见状,跟章楚对视一眼,压下恐惧,清清嗓子上前道:“魔尊陛下,我等久仰您风采,今天冒昧来访,实在唐突,还望您不要见怪。”
寂静在殿中荡开,父子二人谁也没有说话。此时烛阴又看了一眼父亲神色,低着头沉默退到一旁。
章楚从未见过这样的烛阴,他向来是嚣张和玩世不恭的。
魔尊依然没转身,章楚发现他背脊似乎有些僵硬。
但突然,来不及章楚冒出更多念头,他眼前一黑,失重感顿时来袭,就像灵魂被人重重地甩出去,急速坠落,他意识开始模糊,陷入无边的黑暗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好像做梦般,在黑暗中,巨大的茫然和不确定包裹着他,周围仿佛迷雾重重,但始终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住的感觉,那种视线落在身上有如实质,一寸寸将他描摹,如火烧般攀沿跗骨,让章楚愈发动弹不得。
突然,他感到一只手狠狠抓住他的头发,耳边有灼热的喷气声,像野兽般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章楚打了个寒颤,恐惧冲上头皮,他用尽全力想要摆脱,但实际上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那只手用力地攥着他,顺着头发向下抚摸,眉骨、眼睛、鼻梁、嘴唇,每一处都停留良久,最后下巴被紧紧扣住,章楚冰凉的唇被火热地堵住。
那个吻气势凶狠,像要把他拆吃入腹,口中很快起了血腥味儿,空气被一丝丝掠夺,章楚惊惧之间几乎喘不过气来,周围全是对方的气息。
粗喘声像擂鼓般敲响,那只大手又向下扣住他脖子,章楚能感到自己动脉正抵在那人虎口处,他拼命地咬紧牙关,那手带着浓重的掌控欲慢慢收缩。
在濒死的窒息中,章楚感到了对方的怒气和厚郁的怨念,他的齿关是被那人生生撬开的。
他浑身的力气被一丝丝抽干,涎液顺着嘴角留下,衣服下摆伸入一只手,章楚就像被野草藤蔓紧紧缠住,置身于一片混沌中,他的意识不再清醒,到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干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世界猛地坠地龟裂,紧接着刺眼的亮光出现,最后天光大亮。
“行长先生,行长先生!”
章楚睁开眼,发现他又回到了大殿中,使臣正在旁边小声而急促地叫着他。
章楚倏地意识回笼,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攥自己的衣服,可下一秒他又顿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失去意识了一会儿,只记得无边的黑暗,在黑暗中,似乎有个人……
“行长先生,魔尊陛下在跟您说话呢。”使臣冲他挤眉弄眼。
章楚抬头看,这才发现那魔尊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来。
于是他见到了一副倾城绝色的容颜。
男人长眉斜飞入鬓,长而翘的睫毛微微向上翻着,眼珠像一对发着幽光的玉石,邪魅凌厉,他鼻梁高挺,嘴唇削薄,五官完美到无可挑剔。
颠倒众生的美貌几乎让在场所有人呼吸一滞。
魔尊眼眸微眯,悠悠冲章楚笑道:“竖子无礼,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说的是刚才进入殿中时烛阴说的那句话。
他声音低醇清润,犹如质地最上等的玉石在心间碾磨,缓缓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章楚喉头生硬地滚动了下,第一次有些不敢直视人的目光。
几秒钟之前那种怪异的感觉还在,令他觉得浑身发黏,对上魔尊穿透力极强的视线,让他更加不安。
……他原以为烛阴的相貌已经足够惊艳,可遇见这魔尊,他才知道什么是风华绝代的仙人之姿,魔尊一头黑发如瀑般光滑顺泽,只松松用一根木簪绾了个发髻,周身散发着阴郁的黑气,一双眼睛风情万种,美得令人惊心动魄,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吸进去,可若真要细看,那双眸中分明又没有什么,孤寂冷清得同一潭死水。
相比烛阴少年意气的张扬,这位魔尊则更加深沉内敛,像经年的蚌珠,灼灼其华,却能将人轻易溺毙其中。
第10章
章楚回过神来,稳定下心绪,道:“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
魔尊回身坐在通体漆黑的大红酸枝木宝座上,举手投足间是尽是高贵,他姿态优雅地吐出两个字,“赐座。”
立刻有牛头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到章楚面前,示意他请坐。
说是赐座,还真就赐了一把座,章楚瞥了眼还站着的使臣。
使臣尴尬地推了推手,示意他坐,章楚于是坐下了,紧接着又有人递上茶盏,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张方桌,章楚接过茶放了上去。
这时上方的魔尊开口道:“你们几个异界人,不好好在自己的世界待着,来找本座干什么?”
使臣道:“魔尊陛下,听您的意思,是否早知道我们世界的存在?”
魔尊语调缓慢,却气势迫人:“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使臣继续和和气气地笑道:“魔尊陛下,自从黑洞出现后,我们的世界异象横生,地震、海啸、变异,而发生这一切的缘由我们全然不知,何况,黑洞中还源源不断地有箭矢射出,我方向来以和平为主,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我们此次前来,是本着绝对的诚心,想跟魔尊陛下交好的。”
魔尊看了一眼他身后端着礼物的两个小厮,慢条斯理道:“你的意思,那些箭是本座派人射的?”
使臣做出疑惑的样子,“难道另有其人?”
魔尊没有回答,而是笑道:“你们这些凡人倒是胆大,单枪匹马就敢入我魔境,前几天也有些自称什么联盟的人过来,想知道他们的下场吗?”
使臣一愣,其实飞船刚进入异界时就已跟联盟失去了一切联系,他们带了架设无线电的中继台过来,但无线电在此处竟也失去了作用,一切通讯设备全部瘫痪,他们幻想的进入黑洞后再联系那几个联盟飞船的打算也破灭。
使臣咽口唾沫,“……什么下场?”
魔尊纯黑色的眸子露出笑意,带着抑制后的疯狂,“本座送他们去见了阎王。”
角落里一直抱胸低头的烛阴看了他一眼。
使臣脸上笑容一僵,这是他们预想中最差的一种结果。
但绝不可能,那几个联盟哪个不是全副武装而来,别的联盟不清楚,光是玄中联盟的飞船上,就有数十架轰炸机、攻击机、靶机,陆地作战更是有坦克、装甲车,导弹、大炮。
即便他们是什么神仙妖魔,在现代热武器的火力下又怎能抵抗?
章楚本来还在为刚才的事而心绪不宁,听到这里,他强压下那些纷乱念头,沉静道:“魔尊陛下,这次异象频发,我们两个世界的建筑、器物、甚至人和牲畜都在互通,想必影响的不止是我们,请您相信,我们绝无恶意,这次过来,只是想共同商讨解决的办法。”
魔尊的视线终于再次移向章楚,不知是否是章楚的错觉,他总觉得魔尊在避免跟他对视。
魔尊细细道:“绝无恶意……那又如何,我讨厌那些人,想杀便杀了。”
“人类是最虚伪冷漠、忘恩负义的生物,他们在我眼中卑贱如野草,难道来之前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没告诉过你们,我最讨厌人类了吗?”
使臣背上冷汗直冒,看着魔尊那深不可见的眼底,他不受控制地后退半步。
章楚的心沉下去一半,这是要谈崩的趋势,他看向一直没出声的烛阴,这小子不是在来之前跟窦云平保证过会帮他们说话吗。
使臣抹了一把汗,这魔尊竟是个讲不通道理的,他脑中飞速旋转想着对策。
“可我并不讨厌你,”魔尊眸光流转,柔和地落到章楚身上:“瞧不出来吗?”
他这句话突兀且诡异,但语气堪称温柔,章楚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就在这时,他余光扫到大殿侧方,有个被阴影挡住一半的东西——那是一个巨大的黄金笼。
每根柱子都有树木般粗细,独属于金属的哑光质感,在大殿中泛着细腻的色泽。外界光芒及盛,而映入这幽暗的宫殿内,只沉沉打下一道光,落在那黄金笼上,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唤,看得人心里一颤。
莫名,章楚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一句他之前从未放在心上过的话——“你知道爸在家里给你准备了什么吗,知道他是打算如何对你的吗,如果你对我好一点,我本打算帮你说说话的。”
结合刚才发生的事,那种诡异感达到了巅峰,超自然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除了被鬼附身,他找不出第二种解释。
可被鬼附身……这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
内心惊涛骇浪,但章楚面上仍不动声色,他强迫自己淡笑道:“自然,陛下不讨厌我们,因为我们与那些人不同,我们是带着十足诚意来的。”
他冲两个侍从示意,侍从上前,打开礼品盒,里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一套投影设备和几把型号大小不同的枪支。
魔尊给他面子,“这是什么?”
章楚深吸口气,快速冷静下来,“我们对你们的世界好奇,带着疑问而来,也自然会先解决掉你们的疑问,这两个世界是全然不同的世界,难道魔尊陛下就不好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