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棠
好嘛,还打算把锅甩他身上?
小狐妖气急,“谁说的,我甘愿,乐意,巴不得行不行?你说过的话,到底算不算?”
“算。”
“是你逼我问的,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彼此留点颜面不……什么?你刚刚说……”小狐狸彻底懵了。
神君垂眸,字字清晰,“言而无信,天打雷劈。”
第50章 神魔殊途(五)
“呸呸呸。”小狐狸老神在在转着圈拜佛,嘴里嘟嘟囔囔,“神明保佑,他胡说八道的,你们日理万机,就当童言无忌,听不着,听不着。”
小神君站在一旁,面色几乎是无法直视的难看。适才自己落字铿锵的那一句明明已经类似于拨云见日的告白,接下来即便不是喜极而泣,至少也该有点儿暧昧羞怯的小火花吧?再不济,委屈埋怨,捶他两下,他也认了。
可他对面这位,神神叨叨在做什么?战神殿下臆想中的粉红色氛围无影无踪,再稳如泰山的性子也免不了落寞几分。
好不容易待那人消停下来,他还未开口,倒被小狐狸先发制人,“能不能不要乱说话,当神仙的就不怕天雷了是吧?”
天雷?小殿下不屑。除非在他涅槃当口,否则,天雷能耐我何?
承曦沉声,“言行合一,又有何惧。”
“打住,”少年一脸认真,“话莫说太满,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说违心之言,或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没事儿别给老天爷添麻烦,你说到时候人家劈你还是不劈你?”
小神君被他的歪理邪说堵住了话头,仔细一琢磨,竟也并非全无道理。换个思路揣摩,也不失为一种多此一举的担忧与保护。
这种被人摆在最前边,在第一刹那惦记,替他思虑的感受,于他而言罕见又陌生。
承曦心头酸软,一时无言。这小狐狸实在是……,让人又爱又恨,捉摸不定却又欲罢不能。
短暂的沉默中,之前被中断的对话和气氛卷土重来。
依然是白隐玉先开口,“你刚刚说……是什么意思?”
承曦收敛微微发散的心绪,“字面意思。”
“我不懂,”小狐狸掌心冒出汗来,“你说清楚。”
承曦沉默须臾。
少年眼里的光亮渐趋暗淡,心中一迭声的吐槽:又是这样,多说一个字会死,遮遮掩掩,欲擒故纵,谁稀罕,有多远给小爷……
“我说,与你成亲的事,作数。”
“啊……作数啊,啊?作什么数?”白隐玉有些慌乱,事情的走向完全偏离他的预料,“你说算数就算数?凭什么?我可得把话说在前头,我过不惯牛郎织女的日子,更忍不了什么共侍一夫的戏码。你们天界贵族要是流行这一套,你爱找谁找谁去,小爷不伺候。”
承曦:“……” 他出身自带神喻,无上尊贵。此生对上跪过天外天,对下跪过孕育六界苍生的大地。除此之外,小殿下偶尔出现在天庭朝会上,是连面对天帝亦无需行跪拜大礼的。然而此时此刻,他有那么一个瞬间,是真的对这小狐狸的脑洞佩服得恨不能跪拜的程度。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就从未有过按套路出牌的时候。
小神君无可奈何,只得勉为其难地试图去按照他的逻辑来重新梳理。这其实不难,小狐狸张牙舞爪的背后无非是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在作祟。在那面上口不择言,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实则掩着呼之欲出的外强中干与色厉内荏。
自己认定的人,怎么办?只能顺着来。
“不做牛郎织女。”神君允诺。
少年丧气,“待我飞升,千年万载也不好说,你等得及吗?”
承曦认输,“战神伴侣无需飞升。”
“什么?”小狐狸瞪圆了眼珠子,“那你之前骗我,你不是说无有捷径的吗?”
小殿下骄矜,“你以为与战神成亲是什么人都能够惦记的捷径吗?”
白隐玉:“……”这话说的,他竟无言以对。
“好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小狐狸一边低低的抱怨类似于撒娇,另一边使劲压着不受控的一个劲上翘的唇角。
承曦不给面子地戳穿,“得了便宜卖乖。”
“你!”少年理直气壮地针锋相对,“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哪来的便宜可占。再说了,”他叉起腰来给自己打气,有些话他怕现下不一鼓作气说个清清楚楚,就会被欲望杂念支配,做出让自己瞧不起自己的事来。
他说,“你们做神仙有做神仙的特权,我们妖精也有妖精的原则。别人如何我管不着,反正我这人心眼小,受不得闲气。我有手有脚,不用人养活,也不想为难自己。而且,就算我只是一个不知来处的小狐妖,我也不干那种挖别人墙角的缺德事。”末了,他还不忘数落人家,“所谓齐人之福不过人间陋习,喜新厌旧也不是什么光彩行为,你好自为之。”
怎么就好自为之了?最初是谁口口声声谴责他迂腐,还夸口自己要找一个两个三个秀才的?敢情全都是嘴上功夫,一戳就破,露出内里一尘不染的瓤子来。
承曦预感到,若是再任他掰扯下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没有齐人之福,更不会喜新厌旧。”他平铺直叙。
少年眼眸一眨不眨地盯在人家脸上,“那容礼呢?”
承曦也挺委屈,伸指头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我不知何处令你误解,容礼乃我儿时玩伴,算是投缘。七百年前,他因着护我的缘由坠落下界失去踪迹,我一直在寻他。此次重逢,的确有些意外之喜。但也仅此而已,我拿他当挚友、兄弟,他亦同样,别无其他关联。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又不开口问我,自寻烦恼。”
小狐狸听得一愣一愣,捂着根本也不疼的脑门强行狡辩,“你见他便盯着他瞧……你,你还抱他。”
小神君要被他气死了,“我不瞧仔细了如何辨认身份?彼时人家护你受伤,我不抱难道扔在那里,还是让你上手?”
话已至此,白隐玉不得不承认是自己一开始就想偏了,他老实下来,“抱歉,我误会了。”
承曦叹了一息,不熟练地认错,“也怪我。”
“对啊,”这小狐狸给个杆子就蹭蹭往上爬,“你若是早与我分说清楚,何来如此多的麻烦。”忆起自己这几日来白白茶饭不香,他顿觉憋屈,低头用足尖踢着碎石,脑袋上的呆毛一翘一翘地控诉。
小神君心软地一塌糊涂,彻底败给他,“我的错。”
“……”白隐玉口唇张开,又阖上。这人若是与他争辩,他有一百个争强好胜的话头。可人家大包大揽地认错,他还有什么话说?
况且,幸福来得太猝不及防,他直至这一刻,脑子里还是有些晕,心里也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日月交替之际,金黄澄白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倾泻而下,他偷偷抬眸瞄人家,又迅速低下去。眼前晃悠的,全是小殿下俊雅的眉眼和那一瀑墨发……他心尖颤来颤去,不敢确信,这人要与他成亲,只喜欢他一人,地久天长?
心房满溢的蜜糖盛不住,肆意流淌,不知如何是好。
“你,”少年罕见地吞吞吐吐,“之前伤处痊愈了吗?”
小神君腹诽,才想起来关切,是不是晚了点儿?
他傲娇道,“无妨。”
一腔浓情蜜意不得宣泄之法,小狐狸倏忽攥住人家双手,“这样,是不是会好些?或是,”他急中生智,“双修更好?”
承曦呼吸一窒,玉面肉眼可见的漫上红霞。时至今日,他仍旧有些跟不上少年跳脱的思维,也无法云淡风轻地迎合他大胆的话语。
“不知羞。”小神君轻嗔。
小狐妖觑着人家耳尖可疑的绯色,醍醐灌顶,“你不想?”
小神君抿唇,“……”不是不想,是还未来得及想。血气方刚,食髓知味,不想岂不是有毛病?
“那还等什么?”两情相悦,心意相通,良辰美景,不可辜负。小狐妖发了烧似的大脑一时也找不到更妥帖的表达方式,满腔的情催生无法遏制的欲,跃跃欲试。
他扑上去,对着人家唇瓣不熟练地啃了一口,又啃了一口。
承曦未回应,但也纵容着。
白隐玉得寸进尺,手臂圈上来,踮着脚尖笨拙地小鸡啄米,一下一下,乐此不疲。小神君口干舌燥,终是情难自禁,转瞬反客为主,强势将人揽着腰肢后仰,吻得他呼吸不得。
也不知是喘息中的胡乱挣扎,还是欲壑难填下的张牙舞爪,少年作乱的手到处点火,殿下严丝合缝的衣衫被他扯得门户大开。
凝白精炼的胸膛上,泛起一道道不忍直视的红痕来。
承曦不耐,将人一把拎起来,疾步进房。他双目赤红,自上而下,吻得热烈而温柔,却在最后一刻强迫自己止住动作。
小神君喉结急速滚动,哑声开口,“有一事,我需得说明……你我双修,于我修为……大有进益……但是……”最初,这是二人阴差阳错的起始。事到如今,他们之间关联灿然一新,他之前表述得不够清楚,他不愿留下一丝一毫的隐患。
“嘘。”心定下来,雾蒙蒙的灵窍也随之愈加通透,小狐狸快人快语地打断,“我巴不得呢。难道非得你我双修违背天利人伦,损身毁神,方可证明真情真爱?你傻不傻啊……”
承曦一恍,旋即释然,俯首吻回去,将那小狐狸的未尽之言,统统水乳交融,吞食入腹。
第51章 神魔殊途(六)
“不不不不,慢,慢一点……”
“别,别,我说,我现在就说……”
“我说还不行吗?当真,不耍赖,马,马上说……没有,没有张秀才,李秀才……呜呜呜呜呜呜,还有谁啊,记不得了,真的记不得了。疼疼疼疼疼,你这个畜生,我……啊啊,晓得了,王秀才,王秀才……都是我瞎编的,一个也没有。”
“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哪个也不要,不要秀才……只,只,只要你……”
“你有病啊,我不说,哪有自己咒自己的……不说,就是不说,你艹死我吧……啊,死了,我……我说还不行吗?我谁也不要,就算你死了,我殉情……啊!干嘛打我屁股?错了,又错了,不殉情了,我,我守寡……我守寡一辈子……生生世世,只要你,呜呜呜。”
“要谁?要你,我说了一百遍了,你是不是聋了?”
“要……你?承曦?……殿下?……哥哥?……相公……唔唔唔,你疯了吗,疼死我了!你个杀千刀的,我杀了你!”
“滚滚滚滚滚!再有下回,我跟你姓。”
“不要,不要,继续,我说错了。成亲之后我就改姓,反正我的名字也是自己瞎起的。”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瘢痕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战神殿下不是战无不胜吗?”
“不,不难看……我亲一亲就不疼了。”
“啊!你居然恩将仇报!”
“嗯,别吵,不洗,太累了,我要睡了。”
“哪来的水?乖乖,好生伺候小爷。”
雨前初见花间蕊,雨后全无叶底花。
一夜雨疏风骤,有人霸道餍足得彻底,有人一败涂地,身心俱疲,倒也爽得一塌糊涂。
小狐狸中间又哭又闹,踢踢打打,欲仙欲死。该求的求,该骂的骂,该服软的服软,该叫便叫得很大声,昏睡过去两回,醒来依然作死地挑衅。直到山穷水尽,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方才彻底老老实实,予取予求。
小殿下私以为,与之欢好,对体力耐力与心志坚定的考验不亚于一场撼天动地的大战。只不过,个中酸甜滋味,非任何激战可比。
此刻坐在温热的水中,任人摆弄的少年又恢复点儿精气神来,叭叭的一张小嘴便阖不上。
“我……”甫一出口半个字,便被自己劈叉到嘶哑的嗓音难听到了,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趴在桶边,毫无自觉地魔音输出,“我昨夜喊得那么大声,不会有人听到吧?”
神君白他一眼,若是凡事等他想起再亡羊补牢,大约这整个山头的精怪都该来趴墙角了。
“怕人听?”殿下不熟练地撩起水花,抚过少年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那也不是,”小狐狸吃吃地笑,“扰人清梦总是不好。”语气中竟满是遗憾与炫耀。
承曦已然无力吐槽,心底居然也莫名其妙地能够感同身受那份恨不能昭告天下的喜悦来。他怀疑早晚有一天,自己的逻辑也要被带着跑偏。
“那你下回,便安生点。”小殿下取了干净的布巾,揉他的发丝。
“怪我吗?你那样弄我,怎么安生?”小狐妖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