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的自我修养 第44章

作者:晓棠 标签: 玄幻灵异

容礼叹了一息,残忍道,“可惜,他们不在乎这些。”

白隐玉怔了怔,旋即理解了,“他们”指的是那些能定他罪状的神官老爷们。

少年抿着唇,并未反驳。他其实没那么幼稚,对容礼的感激源于他有一说一。小狐狸骨子里清醒得很,从不曾奢望别人替他隐瞒掩盖什么。至于上界神仙,除承曦之外,他见到的不是土地老儿那般助纣为孽的,便是度厄星君那等丑恶败类,刚刚遇到的将军亦是无脑偏见之辈……指望这些人明察秋毫主持公道,纯属异想天开,他唯一一点点底气无非……

容礼洞察人心,“不过,小殿下大概会护着你的。”

白隐玉有些茫然,“天庭又不是他一言堂的地方。”

容礼赞同,“的确,很难。”

少年攒了攥拳心,愤愤然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就破罐子破摔。那些人若是不分青红皂白,我也不会束手就擒,反正……反正,大不了鱼死网破,”小狐狸一咬牙,“我体内的魔气好像还挺厉害的。”

容礼窒了一息,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小狐妖简直太合他胃口了,明知少年是在吹牛皮,他怕是连魔气藏于何处都还没弄明白,谈何厉害不厉害。不过,单是这份铮铮不屈的硬骨头与不畏强权的勇气,便值得他情真意切地伸出大拇指,由衷赞了赞。

万里凌霄,转瞬即至。一路上间或与容礼交谈,分散了白隐玉大部分的惶恐与焦灼。容礼说话并不避讳天兵天将,他便也有样学样。

待众人穿破云层,落足与南天门外,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狐狸毫不意外地被天宫的巍峨气派所震,呆愣愣地直了眼。他眼睁睁地瞅见守门的将领对承曦毕恭毕敬地行礼,嘴里殷勤地汇报着什么,小殿下在门口滞留片晌方才离开,但从始至终,未有回过头来。

少年压下心头的失落与不安,任由天兵在前方带路。走至岔口,容礼也被送往另外的方向,独留他一人被遣往这光鲜的九重天上最晦暗之处。

途径天宫御花园,远远瞥见璀璨夺目的光华随处绽放,美丽妖娆的仙娥穿梭其间,锦衣华服的童子喧闹嬉笑……一切美轮美奂得不切实际。

少年下意识收敛目光,他好奇,却不艳羡……比起天宫深一脚浅一脚的缥缈绚烂,下界烟火中实实在在的一饭一蔬更令他怀念。

可惜,不知是否尚有机会回返。

白隐玉,打起精神来,你是来将是非黑白分说清楚的,非是待宰羔羊。谜团亟待探究,至亲血仇待偿,不到走投无路的绝境,没道理自己先泄了气。

小狐狸给自己敲着边鼓,在天兵的催促之下,一脚踏进黑洞洞的天牢入口。

这九重天上甚是奢靡浮夸,仔细看过去,黝黑沉重的入门厅堂乃墨玉累成。径直往深处走去,墙壁两边亮着白玉灯盏,亮堂堂的,倒也没了初入时的威压。并排而列的牢房大多空置,间隔有几间住着衣着干净形容齐整的仙人。少年从门外路过,亦引不起多少兴趣。

白隐玉曾去人间州府的牢狱里审问过那装神弄鬼的巫师,他印象中的监牢脏污潮暗,充斥着鬼哭狼嚎,每走一步都会被赤裸裸恶意的目光和贪婪的伸手所惊扰,与天宫此处大相径庭。

小狐狸不禁咋舌,怪不得下界芸芸众削尖了脑袋也要争着抢着飞升,这天上的囚犯貌似比地下的官老爷还要排场。

正不着边际地琢磨着,他便被带入一间同样整洁宽敞的牢房。即便无有窗扇,但房内灯火通明,有床榻,有案几,还有配套的茶盏和棋盘。小狐狸一屁股坐到锦被层叠的床铺上颠了颠,果真比他住过的最豪华的客栈还要舒服多了。

少年乍逢剧变,又背井离乡,被巨大的痛苦与惶遽摧磨得身心俱疲。甫一坐下来,顿感疲惫困乏,上眼皮止不住地与下眼睑打架。不出一息,竟倚着墙壁兀自睡着了。

尚未交接完毕的天兵皱眉瞥了他两眼,低声嘀咕,“真够没心没肺的。”

小狐狸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醒时不敢设想的场景,趁梦魇鬼鬼祟祟侵袭而来。梦中,他成为了旁观者,亲眼目睹自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无数浓黑暴虐的魔雾从体内逸散而出,幻化为锋利的刀刃,穿透树精婆婆半透明的身躯,将爬山虎大叔和桃花精姐姐钉在一起……他疯狂疾呼,冲上去试图用自己虚无的身体抵挡,却徒劳无用……罪恶的魔刃一往无前,终于将无辜扑向他的小兔子开肠破肚,血洒眼前。

“啊!”白隐玉惊呼着坐起来,使劲揉搓着双眼,却撵不开一大片猩红的血气。

“快起来了,”身旁蓦地一声催促,“大殿中的各位神尊可没空等你磨蹭。”

少年猝然惊醒,才发觉是有人来提审他。

小狐狸满头冷汗,心下空落落的,迷迷瞪瞪起身,跟了上去。

天庭处处讲究排场,哪怕只是押送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犯,亦跟了满满一队列兵。

天宫正殿恢弘壮阔,远远望过去,令人下意识地便生了怯意。待吭哧吭哧爬上高耸的台阶,小狐狸已是六神无主,气喘吁吁。

有人自内而外缓缓打开殿门,率先传出风鸣将军铿锵的一句,“臣一念多虑,自当领罚。这就将案犯就地正法,不必劳烦诸位。”

大司命阴阳怪气,“杀伐之务,向来请小殿下定夺。”

承曦坦然,“如将军所请即可。”

小狐狸急怒攻心,抬腿一脚,猛然踹开半开的大殿之门。

“你们放屁!”

第59章 改天换日(四)

“哎呦呦……”自内开门的仙侍被猝不及防撞了个跟头,旁侧守卫横戟怒喝,“哪里来的蟊贼胆敢造次,大殿之上成何体统?”

押送而来的天兵吓得一把扯住闷头往里冲的小狐妖,战战兢兢地赔礼,“属下失职,惊扰……“带下去!”不待这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风鸣将军即刻打断,同时大踏步往门口奔走。

“将军……”大司命跨出一步阻拦,“这里乃天庭朝会重地,尚轮不到将军来越俎代庖。莫非在下界待得时间久了,将军忘了这九重天的规矩?”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望向天帝脚下玉阶。

风鸣怒推了他一把,大司命退后半步,却仍挡住去路。

“风鸣!陛下近前,岂容尔等为所欲为?”大司命指着他疾言厉色。

风鸣眼里喷火,“你再不让开,老子就让你瞧瞧什么是真正的为所欲为。”

“风鸣将军!”丹灵真君站出来喝止。

“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众神交头接耳。

“这些武将就是没规矩。”

“本就粗俗,下凡多年变本加厉。”

风鸣压根不把这些诋毁放在眼里,就算他忍气吞声,这帮人也不会说他一句好话。先解决了眼前的困境再说,大不了再被贬黜千年,他认了。

“让开。”风鸣低吼。

不让。大司命用行动回答。

神武将军雷动风行,一把抽出特许上殿携带的佩剑就要砍过去。

“来者何人?”天帝一道质询不轻不重,却如雷贯耳,清清楚楚地落入殿中每一个人的耳膜里。

风鸣的剑滞在半空,瞪视大司命的目光似要滴出血来。天帝已然开口,他再不管不顾,便是彻底的僭越了。

愣在门口进退维谷的几个天兵听到这一句如蒙恩赦,压着小狐狸的脑袋捂着嘴巴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问你们,来者何人,都哑巴了?”大司命回瞪风鸣,狐假虎威。

“回陛下,”领头的将领战战兢兢,“此乃魔族嫌犯。”

“魔族?”

“瞧着不像啊。”

“这不是个孩子吗?”

“开什么玩笑,随便捉个路人便扣上魔族的帽子,武将的功绩都是这么来的?呃……”窃窃私语者脊背兀地发凉,“那个,知人知面不知心,魔族最是善于伪装,瞧着人畜无害,说不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瞧之前那冲天的魔力,不知道的还以为魔王要冲破封印了呢。”

“嘘,此话怎可乱讲。”

“进前回话。”天帝温声道,议论纷纷者蓦地止住声息。

一个将领双手压制着白隐玉,把人往殿前拖。“唔唔唔唔……”小狐狸拳打脚踢挣脱无果却也不消停,趁人不备在该人脚上狠狠跺了一下。

“你!老实点儿。”将领恼怒低喝。

“哈哈。”

“嚯。”

几个后排的小神官没见过这种性子的,不由自主哂笑出声。

两人磕磕绊绊地从风鸣面前走过,将军的视线却徒劳地盯在小殿下身上。一股无力感蔓延全身,他拼尽全力,似乎也无法阻止什么。风鸣一瞬间如有顿悟,这一切就好似背后有一只翻云覆雨之手,他或者大司命也好,这大殿之上的每一个存在,甚至包括天帝与小殿下,都是被操纵的棋子,天命裹挟着所有人趋往未知的方向,区别只在于有所觉与无所觉罢了。只是一刹那的醍醐灌顶,待要细琢磨,他又完全不知自己的臆测从何而来。

风鸣转身,将二人拦在大殿中央,他当先跪下,主动谢罪,“陛下容禀,臣适才情急之下行为无度,甘愿受罚。但铲除魔族余孽乃臣分内之事,无谓污了陛下以及诸位同僚的耳目。”

“将军此话不妥……”大司命今日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对着干,小殿下他自是惹不起,若是连风鸣的锋芒也触不得,他日后在这大殿上的日子就没法混了。

“将军下凡降妖除魔,自是劳苦功高,”大司命语意一转,“您在下界是将妖魔一剑斩除或是网开一面,吾等便是想过问也过问不着。”

“你什么意思?”风鸣恨不能撕了他的嘴。

大司命没搭理他,继续话中有话,“此番既然将人带回天庭,那么将军有何隐衷,不妨打开天窗分说个清楚明白。这九重天上一草一木皆沐天恩福泽,为陛下分忧亦乃吾等职分所在,何来污不污耳目一说。况且,”大司命语含讥诮,“将军之前不是还说,此人罪行未曾坐实,不可枉顾,亦不能错杀。怎么转过头来便是草率的打打杀杀,请问将军把天庭法度置于何地?又将同僚、殿下……陛下置于何地?”

他用风鸣的话,把风鸣堵得死死的。耿直将军偏是忙中出错,自己事前如何说辞,竟是无从甄辩。

“你,你你……你这疯狗!”风鸣气得想咬人。

“大司命,”承曦轻撩眼帘,“武将向来讲究就事论事,不必小题大做。”小殿下直白地袒护,谁也说不出二话。众人皆以为,二人急于将此事掀过。

然而被照拂的风鸣将军却似乎不领情,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殿下说的是,”大司命倒是不卑不亢,“既然人证物证俱在,便辛苦将军为吾等解惑。”

“解什么惑,”风鸣豁出去破罐子破摔,“一个魔族余孽的障眼法罢了,我一时不查被他糊弄过去,现下亡羊补牢有何不可,关你何事?大司命有管闲事的工夫,不如把自己管辖的一亩三分地照看好,省得再出那监守自盗还妄图掩耳盗铃的祸事来。”

“风鸣将军……”天帝不虞,克制地道了一声。

丹灵真君急忙站出来打着圆场,“将军莫急,剥茧抽丝事小,殿前失仪事大,为一个魔族宵小,不至于此。人犯既已带到,不若当庭对峙。下界常说,人多智广,我们这些老家伙虽不如年轻人灵光,倒也不会黑白不分帮倒忙。”真君言下之意,算是照应了大司命的面子。

“就是,魔族得而诛之,天庭岂是他撒野的地方。”

“放开嫌犯,倒要看看这竖子能翻出如何的花样来?”

“陛下圣明,天庭自有天庭的规矩,岂可在下界宵小面前失了气度?是非黑白,容他分辩就是。”

天帝不过开口半句,朝堂的风向便一边倒开来去。就连小殿下无形中的威压,也顾不上了。

小狐妖趁着将领愣神的工夫,一口咬住捂他嘴的手不撒口。

“啊!放开!快放开!”该人吃痛惊呼。

“嘶。”

“泼皮。”

“没眼看。”

“果然上不得台面,丢人现眼。”

“将军也是,此等货色带回来作甚!”

“莫不是被这狐妖魅惑之术迷了眼?”

“嘘,懂不懂什么叫看破不说破?”

“哈哈,呵呵,啧……”

讥讽嘲笑此起彼伏,众人鄙夷,一副看戏不怕乱子大的架势。

小狐狸终于趁乱挣扎开来,破口大骂,“什么九天神仙,净是些装腔作势的墙头草。一个个瞧着道貌岸然似的,让我说话?我说我不是魔族,更不知晓自己为何身藏魔气,你们信吗?”

大司命嗤笑,“狡诈之辈,你便是用这般说辞说服一向嫉魔如仇的风鸣将军饶你性命?”

上一篇:神格沦陷

下一篇:全家反派我团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