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的自我修养 第66章

作者:晓棠 标签: 玄幻灵异

第88章 身不由己

从天而降的天兵落于狐族屏障之外高喊,“殿下,十万火急!”

当先三人蓦地停步,狐族王室虽深居简出,但也是六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轻重缓急自有分寸。

苏青瓷打开结界,将人放了进来。

天兵仓皇行礼,“殿下,不好了,东海水域妖孽作乱,情势危矣。”

承曦眉心轻蹙,“东海祸乱,龙王何在?”

天兵惶急,“回殿下,正是那东海龙王上奏,一众海妖叛乱,东海无力辖制。”

承曦镇定,“天将可有举措?”

传讯天兵脸顿时垮了下来,“有,有,殿下明鉴,风鸣将军得讯之后,立刻清点五千精兵下凡平乱。将军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莫要叨扰殿下。可是,可是……”他下意识往一旁瞥了瞥,苏青瓷眼神示意,是否需要回避,殿下摆了摆手。

承曦不虞,“休得吞吞吐吐,照实说。”

小天兵瑟缩一息,实话实说,“可是三日已过,将军音讯全无,断了联络,大司命卜算,东海祸患变本加厉,将军大概……凶多吉少……丹灵真君做主,令小的寻来禀告,请殿下主持大局。”

承曦面色凝重,“你且返回天庭复命,告知六界,常备不懈,防患未然。”

天兵得承曦授命,忐忑之心落回肚子里,“末将得令。”

承曦目光稍示,未作停留,“狐族亦然。”

“谢殿下警醒。”苏青瓷作礼。转瞬即逝的目光交错中,二人皆记起之前的对答。所谓尽力而为,终敌不过身不由己。

“喂,”苏青釉挥手在自家弟弟尚未回过神来的眼前晃了晃,“人家早没影了儿,山下灯会你还瞧不瞧了?”

白隐玉抿着唇线,横他一眼。

苏青瓷睨着二人,慢条斯理:“世道不太平,不凑热闹也罢。”狐族本就喜静,不知这一代怎么就出了这两个不按套路下棋的祖宗。

苏青釉耍赖,“上界成日里乌烟瘴气,关人间何事?”

大王子凉凉觑他,“你听听自己说的像话不像话?殿下与将军皆为六界安宁不顾安危身先士卒,妖祸不除,岂知其不会危害下界?且六界上下本为一体,吾族即便遁世,亦无法独善其身。唇亡齿寒的道理,莫非还要我教诲于你?”

其实,苏青釉甫一出口,便自知说错了话。他平日恣意随性惯了,却唯独在大哥面前天然矮上一截。

他讪讪地,“我也非是那个意思,还不是因为你们一个两个,要么终日板着一张脸,经年累月地无有消遣,过得比父王还要无趣。要么……”他往自己没出息的弟弟身上指,“便是嘴硬心软,吃一堑也不知长一智。我关心则乱而已,非是不分好歹。若是有朝一日需得临危受命为天下为苍生匹马当先,我堂堂狐族二王子,难道还是贪生怕死之徒不成?”

苏青瓷恚然瞟他半目,“有我在一日,还轮得到你?”

苏青釉黯然,“吾如今也为人兄长,”他朝小狐狸努了努嘴,“不急才怪。”

这一日的灯会,最终去是去了,不然大肆张罗一番,不好收场。只是,诸位各怀心事,除了没心没肺的小儿之外,草草了事。

天下本无理所应当的风平浪静,不过有人将魑魅魍魉挡在五行之外罢了。眼下的暂时平衡乃一场大战各方损兵折将之后,在战神殿下以不可抗的战力为前提的强势主导下,六界互相制衡妥协的局面。暗中波诡云谲只多不少,明面上的造次妖邪亦屡禁不住。

过往,天庭刻意淡化封锁了类似消息,以期削减随之而生的恐慌与动荡。但此番东海海妖祸乱期间,伴生龙宫水军哗变,同时各界蠢蠢欲动的势力趁虚而入,引发了连环祸事。风鸣将军及其随行天兵便是意外陷入东海内乱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殿下及时赶到,方才救下深陷包围的将军与残部。之后,又马不停蹄地东征西讨,堪堪压下了借机生事的牛鬼蛇神。

这一趟内忧外患,牵涉良多,耗时颇长,待殿下一一了结平定,音信则如雨后春笋,早已真真假假传遍四海五岳,魔地鬼蜮。更有甚者,之前阻断的讯息亦被有心之人挖掘殆尽,一时间小殿下千年来特地低调压下的战绩被广为传颂,上天入地,平添谈资。

以至于,向来“孤陋寡闻”的狐族隐境亦不可免俗。

凡此诸般,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铺天盖地的传闻中,有人仰慕殿下战无不胜,有人忧虑天下安危系与一肩非长久安稳之计,毕竟传言中将殿下与妖孽的对战描述得绘声绘色,伤重神创亦添油加醋。还有人浑水摸鱼散播流言,战神杀戮过重,恐损神寿。

他人如何评断,无从一一得知,但白隐玉发觉,他二哥最近貌似有些异样。

“你怎么又来了?”刚将今日密封的酒坛子搬到地窖下边,小狐狸回头一瞭,苏青釉正眼巴巴地趴在窖口往下探头探脑。

“这些尚不到时候,至少要等到来年秋日方勉强可启。那边的,现下倒是足矣入口,但也差着些火候。最够芳香醇厚的乃是墙角那一排,比之前些日子百年佳酿不可同日而语,至少口齿留香。”少年边指指点点,边顺着梯子爬上来,苏青釉伸手借力,将他拉了上来。

两人顺势席地而坐,“我又不是来讨酒喝的。”二王子恋恋不舍地目睹少年回手将酒窖的盖子阖上。

“那又来作甚?”白隐玉随意盘腿,“明年便是你晋升神境的年份,届时三道天雷加身,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哥不是三令五申修炼不得懈怠,你是不是又偷跑出来的?”

“你可冤枉我了,”苏青釉不悦,“他们个个心下牵肠挂肚面上故作淡定,就派我来讨你的嫌,我招谁惹谁了?”

白隐玉白他一眼,未搭言。

苏青釉神秘兮兮地,“我听闻,东海乱局平息已有些时日,凤栖殿仍未见其踪迹。不过倒是有浮言传出,天庭近日风声鹤唳,严查蜚短流长,人人自危。亦有人猜测,战神与风鸣皆重伤,九重天这般大张旗鼓先发制人,实则无奈之下虚张声势的缓兵之计。”

白隐玉歪着脑袋,“狐族二王子何时变得跟凡间村口的长舌妇似的?”

“嘶,”苏青釉牙疼,“好你个尖酸的崽子,不识好人心。”

小狐狸哼了一声,“以往,是谁恨不得人家销声匿迹,连书阁里的正史、逸闻皆要寻出来烧了。又是谁三令五申,狐族禁言九重天上尘垢秕糠,违者罚没一年仙俸。”

苏青釉瞪眼,“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眼不见耳不听,早忘了早干净。”

“如今又不必为我着想了?”

苏青釉一脸的不自在,“日前听到些外传,闲极无聊我做了个梳理……”二王子不情不愿地承认,“若是传言皆属实,着实骇人听闻了些。六界安稳的这些年,其不是在四处灭火,便是在灭火的路上。如此看来,过得也确凿不怎么样。”

摸着心口来讲,但凡安享太平之六界生灵,皆应领情。

“况且,”苏青釉话锋一转,“谁乐意传闲话嚼舌根,我还不是瞅你见天地魂不守舍,怕你琢磨出病来。”

少年嘴硬,“我虽失本体,神魂安康,又不是尘世凡人,何来灾病?”

苏青釉揶揄,“也是,无病无灾,就是跟个陀螺似的,将旁人的活抢着干尽了,把这林子里大大小小的果子摘了个干净,若非清羽姑娘拦着,怕是刚刚栽下的秧苗也免不了遭你毒手。”

小狐狸翻脸要走,“不知所谓。”

苏青釉堵住去路,“小玉,你在怕什么?”

少年不耐烦,“哪里轮得到我来杞人忧天?我只怕明日雪骤然,压垮了我搭的葡萄架子。起开,我去寻些粗壮的树枝来。”

苏青釉无奈,“明日无雪。”

小狐狸急眼,“我说有就有!”

二王子认输,“行行行,有有有,我帮你加固葡萄架子,今晚整拾妥当,你便回去歇歇如何?在这林子里窝了多少时日了,蓬头垢面的,连个除尘术也不念,再天生丽质,也扛不住这么糟蹋,你瞅瞅你自己,哪里还有一点赏心悦目的觉悟?”

白隐玉莫名其妙,“我一山间小妖,又不是花瓶。”

二王子嘴上神神叨叨,手下笨手笨脚地净帮倒忙,几个时辰的活计,愣是忙了大半个午夜。好在白隐玉实在受不了他在耳边没完没了,事毕倒是老老实实的回了山间屋舍。

当初容礼暴力抢夺他颈项间的封印,两股强悍之力顷刻之间针锋相对,小狐狸颈项间的隐玉崩碎得四分五裂,脆弱的本体损毁殆尽,幸亏狐王狐后联手护住元神,否则定是身魂俱灭的下场。虽保住了元神长存于化形之中,但再也回不去生命初始的雪团子的模样,在亲手埋葬狐狸尸身的那一日,他哭得天昏地暗,也仅仅只是那一日而已,过了便过了。

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就以一个少年的壳子度日,习惯便好。只是心绪常如无根浮萍,神魂深处长久难安,精力往往不济。狐王与狐后取了镇山之宝的安魂灯与他,夜夜深眠,滋养魂魄。

近日来,他也未觉格外心神不定,只是夙夜难寐。是夜尤甚,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直到耳畔响起清晰的脚步声,也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

白隐玉一夜高枕,难得安眠。

第89章 桃花流水

饱睡彻夜,醒来竟也未觉神清气爽,这不应该啊。小狐狸歪头瞅向榻边的灯盏,无礼迁怒,“虚有其名。”

又干躺了半晌,白隐玉烦躁地吹灭安魂灯,起身在房中洗洗涮涮,走来走去,没事找事。

实在无事可做,干脆扯出账本来,独坐窗前,翻来覆去地拨弄着算盘。这有钱人的日子他过不惯,苏青釉搬来的家当他皆妥善存放,还是一串铜板一锭银子的揣着踏实。反正这山间精怪归根结底并无尘世里柴米油盐的生计烦扰,乐意修炼冀望飞升者也不会来这片地界,一群胸无大志的无名小卒,嘻嘻哈哈作伴,权当打发日复一日漫长无垠的岁月。

“啪嗒。”算盘珠子全数落下,窗前映出挺拔的人影。

小狐狸低头,又把翻至最后一页的账本倒过头来摆弄,噼里啪啦地胡乱扒拉着算盘,状似日理万机。

可账册只那么薄薄一本,总有翻尽之时。即至声歇,日头从东方升至当空高照。

“咳。”片晌,木头桩子似的身影轻咳了一声。

窗内埋头的少年嗓子眼儿跟着发痒,喉结滚动,反复吞咽压住下意识就要随之清喉咙的举动。

“东海……”没有再等多久,来人略微突兀地开口,“动荡日久。”

小狐狸愣了愣,脑袋里闪过一行,“东海如何,与我何干?”

稍许顿滞,承曦再度启齿便好似流畅了许多。

“前任龙王殒命,战后东海无主。接任者乃龙族旁支,并无根基,修为稀松,德不配位。”

闻言,小狐狸没忍住不出声地偷笑两下。战神从不背后论人是非,当面叱责者基本下场凉凉。能得殿下私下面无表情的几句点评,即便没什么好话,这龙王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此番内乱,妖兽只是引线,龙王妄图祸水东引,借机铲除异己,却遭反噬,酿成大祸。”

白隐玉在心底“哦”了一声,看来这龙王也凉了。

“……颜夕非龙王亲女。”小殿下话锋转得让人有些跟不上。

小狐狸腹诽:啧,居然直呼其名,看来对这龙宫公主颇为熟悉。他也不想一想,是谁听闻一次,便也过耳不忘。

殿下斟酌着语句,“龙王企图与天宫联姻,不顾公主早已心有所属。”

所以才赐婚的吗?小狐狸隔着窗子仰首,有些想象不出这家伙一本正经当月老的样子。

“还有……”

有什么?有些人就是不禁夸,这才讲了几句,又卡壳。

“还有……”小殿下有些难以启齿,但也只是略作踟蹰,硬着头皮,“……嫦娥喜静,月宫并无侍女,花宴献酒乃无稽之谈。”

那其余宫殿仙府呢?是否有献殷勤的仙娥童子?荷花会、赏月宴呢?小狐狸天马行空地罗列莫须有的罪状。

“北岳……”承曦继续坦白,“神君……”

小狐狸透过影影绰绰的窗户纸,似乎能够窥到那人紧锁的眉峰。

小殿下的确苦恼,比窦娥还冤,归结一句,“我着实记不得曾在哪里碰过面。”

终于交待得七七八八,虽不知有否阐释清楚,但承曦还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好似经年积压在心头的尘垢倏忽开了一道天窗,即便未曾一扫灰霾,至少有一缕春晖漏进来,聊以慰藉。

他许久许久未曾一口气吐出这么长一段话来,此刻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屋内安静得反常,向来憋不住话的少年,静静地坐在窗边,一言未发。

“我……”承曦在心中默叹一息,未再打扰,“先走了。”

待脚步声远去,白隐玉起身推开窗扇,遥遥注视着比之当年已然褪去青涩全然持重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

这一霎,他迟钝地意识到,承曦是在向他解释。察觉到这一点,令他既感到新奇亦心酸。经历岁月与磨难洗礼的并不只有他一个,其实从始至终,承曦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之间也不存在误解。可即便是这样,彼此在天各一方的光阴里分别成长成熟,也看开了学乖了或是妥协了,但心被困在原地,禁锢千年,不得解脱,有什么办法?他也想健忘,想懂事儿,想潇洒大方地挥一挥手便鸳梦重圆,可有些坎儿,就是忒么地过不去。

他烦躁地扯着后脑竖起的呆毛,无力伴生着无措之感席卷而来。

小狐狸脑海里一时乱糟糟的好似也有只海妖在兴风作浪,一时又空空如也,徒留茫然。他一向不喜为难自己,干脆不琢磨了,起身出门,曳曳散散地往桃林走。行至半路,突然记起这些日子里那边值得忙活的零零散散皆被他拾掇了好几个来回,已然无事可做。百无聊赖,他专挑着山间荒芜的小路溜溜达达,踩一路杂草,摘几朵野花,与尚未化形的精怪叽叽咕咕拌嘴逗趣,散漫着消磨着,大半天倏忽而过。

待他转回家来,于院外空地树荫下再次窥见那抹亭亭屹立的身影,面上波澜不惊,内心也渐趋平静。

“小玉哥哥,”没记性的小兔子们围在院子里和泥巴,见他走过热情地招呼,“和我们一起玩吧。”

少年没什么兴致,“我又不是小孩子。”

上一篇:神格沦陷

下一篇:全家反派我团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