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劝吃饱饭的AK
沈惊鸿放下心,差点忘了三昧鸟生来刀枪不入。
沈醉手上没伤三昧鸟分毫,嘴却挺毒。
“破绽。”
“破绽。”
“全是破绽,你确定你是三昧鸟?不是破绽修炼成的妖怪?”
三昧鸟被这话损得脸色发青,不顾章法又是砍又是刺。
“怎么回事,这么吵?”又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惊鸿光顾着看打架,压根儿没发觉殿门开了,两个人走进来,朱十一在前,鸣蛇在后。
沈醉停下手,斜了一眼朱十一:“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朱十一重复沈醉的问话,“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无妄海途经生死城,我现在是生死城城主,你宣我来商量怎么摆石头的,就是……”朱十一偏过头看自己身后的鸣蛇,“那个叫什么石头来着?”
“修建蓄灵渠特备沉海石,”鸣蛇答完,又补充,“这种名字不用特意去记,你说石头他们就懂。”
沈醉:“议事要闯到我寝殿?”
“我听见里头闹哄哄,”朱十一看了看三昧鸟手里抄着的子母刀,又瞥了眼床榻。
三昧鸟只来得及熔断沈惊鸿一只手上的镣铐,他另一只手还被锁着,衣服当然也是还没穿。
顾及朱十一是一个姑娘家,想着多遮一点总比不遮好,抬手将肩后的头发拨到前面挡着,拨头发时扫见自己肩头还印着一枚红肿的咬痕,顿觉心惊肉跳,欲盖弥彰地捋了半天头发。
朱十一与沈惊鸿对视一眼,小跑到三昧鸟旁边,抬起手肘怼了怼三昧鸟胳膊:“你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喜欢咱们城主的吗?怎么变成喜欢嫂子了?”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寝殿里谁都能听见。
不光能听见,悠扬的回声还重复了一遍。
三昧鸟的表情很是精彩,靴子在地上来回擦得快出火星儿了。
朱十一再次追问:“是嫂子先勾引的你?”
沈惊鸿抬手点住太阳穴突突狂跳的青筋:“他还是个孩子!我勾引他做什么?”
“我不是孩子!”三昧鸟朝他吼来一句,又重新面向朱十一,“我也没喜欢嫂子,你别瞎说!”
“噼噼啪啪”的细响突然传入沈惊鸿耳朵,循着声源去看,竟是沈醉掌心燃起了一捧赤红的火焰。
朱十一当即挡在三昧鸟身前,劝沈醉:“陛下陛下,有话好说,别烧,小三昧还是个孩子……你们万一烧坏宫殿还得再建,多费钱啊!”
殿门自打朱十一和鸣蛇进来就一直敞着,其他当值的侍卫听见响动,呜呜泱泱全闯进来护驾,寝殿里越发吵得像菜市场。
沈惊鸿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打了哈欠,觉得没啥意思,抬起手把床帘拉严实了,躺下翻身朝里侧,闭眼睡觉。
他再次睁开眼,寝殿里的“菜市场”收摊子了,周围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两三声轻微的翻书声。
身上应是又被人洗过一遍,头发上还有一股熟悉的梧桐香,嗅到那股香气,他便知道是谁从头到脚把他洗涮得这样细致。
一阵寒凉让沈惊鸿不自觉颤了颤,他抬起被子拢上肩,伸手撩开床幔。
翻书声又轻飘飘掠过沈惊鸿耳廓。
他看向案台,沈醉坐在案台后,聚精会神地看着案上书页。
不闹腾的沈醉让他一下子恍惚起来。
凡人再白都是带着血色的白,而沈醉的白一看就是妖的白法儿,如雪如玉,烛火映在上头,无瑕的皮肉泛起一层若有若无的光。
他不想打扰沈醉,用没戴锁链的手去系床幔,刚碰到系带,“砰”一声异动!
却见沈醉腾地站起来,将手边儿的书册一本接一本地砸到地上:“那些个阴阳怪气的老贼!”
沈惊鸿懵了片刻,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书册,基本都是与水渠机巧相关,猜测沈醉口中的老贼应该是妖都里那些颇具名望的老匠人们,这些匠人专攻机巧,水平高超,脾气不小,估莫着沈醉让他们在无妄海边等了三天,匠人们让沈醉也吃了不痛快。
何况眼前这个沈醉缺了涅槃之后那五百年的记忆,很可能看不懂建造图纸。
沈惊鸿酝酿着,想出言安慰,却见沈醉一记眼刀扎过来:“你也觉得我不如他?”
“不如谁?”沈惊鸿反问。
沈醉大步走到床前,逼视着他:“何必明知顾问?当然是那个沈醉。”
沈惊鸿想了想,认认真真道:“你花费几百年时间学的机巧,一遍一遍勘探过妖界地形,你现在没有这段记忆,看不懂图纸有什么稀奇?”
沈醉冷哼一声,叉着腿坐在床沿儿,抬起手掀开沈惊鸿盖在肩头的被子。
凉风吹在锁骨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醉的手顺着他锁骨的形状缓慢地描摹,嘴角略略扬起来:“我至少床上比他强吧?”说着,手越发放肆地往下伸,声音也低的只剩气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分明享受得不行。”
沈惊鸿捉住这小子那只手扔到一旁:“有本事别给我喂药。”说完,抬手在沈醉肩膀拍了拍,“相信自己,不用药,你也可以的。”
沈醉后仰了头盯着他,下颌绷紧成线,缓了缓才道:“你的身体不过如此,我已经腻烦了,你别以为我不舍得杀你。”
沈惊鸿点了下头,刚睡醒,加上一连被摁着狠狠揉搓了三天,嗓子哑得不行,只得又慢又哑地说道:“巧了,我就这么以为的你不舍得。”
他本是没有逗弄沈醉的意思,只是语气莫名染上几分俏皮。
沈醉雪白的皮肤噌地蔓上绯红,恨恨抛出两个字:“放荡。”
沈惊鸿忍住一个哈欠,含着眼泪望着沈醉:“我动都没动,怎么荡着你了?”
第六十四章 这么咸的吗?
沈醉嘴唇一张一合,一个字没说出来,视线落在他肩头以下,蹙了蹙眉,突然起身走到案台前,弯下腰开始一册册拾起地上散落的书籍。
沈惊鸿倚在床头阖眼小憩,没一会儿被冻得两只脚冰凉,暗骂妖都这时令真是瘟死人不偿命。
身上的被子柔软单薄,衣服也被沈醉胡来撕坏,只剩腰带还摆在床尾,上面系着一只荷包。
沈惊鸿伸手摸到那只荷包,抖落出三件小物,一个是当初沈醉从王冠上抠下来的那枚夜明珠,一个是那颗坑坑洼洼的石头,还有被他缩至与其他两样差不多大小的羽氅。
他默念口诀,将羽氅变回本来大小,盖在身上,身子瞬间被暖绒绒的触感裹住。
果然什么都没有这羽氅来的御寒。低头将脸埋在细密的翎羽间轻轻蹭弄,鼻息间尽是晒过的谷子气味,重新坐起来,又抄起枕边的木梳,小心翼翼地梳理羽氅上的细羽。
“谁送你的?”沈醉看了过来。
他瞟了眼沈醉,没好气道:“王八蛋送的。”
沈醉起身,走到榻边:“这分明是鸟妖送你的,哪只鸟妖?”
沈惊鸿抬头看向沈醉,见沈醉愤怒的眼神十分逼真,只觉莫名其妙:“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醉一抬手,从他手中夺走了那件白色羽氅,拎着展开看了看,继续道:“翼族最珍惜自己羽毛,这人是谁,肯舍新羽做这么件羽氅给你?”
沈惊鸿挑了挑眉,原来是新羽,怪不得通体没有一支翎羽是扎人的。
他看着沈醉粗鲁地上下摆弄羽裳,心疼哪支翎羽的羽轴被这人不留神折断,伸出手去讨:“你先还我……”
沈醉后退一步,空闲的手上燃起一捧赤火,火苗被掌心托住缓缓凑近羽氅边缘,沈醉又道:“我问你,谁送的?”
沈惊鸿的手还被锁链梏住,抻到最直也够不到被沈醉夺走的羽氅,眼中只剩下那抹燃烧的赤红,凭着本能拼命去那羽氅,情急之下吼起来:“还我!”
沈醉停下来,抬眼与他对峙须臾,火倏然灭了。
这人看着他被锁住的那只手腕,忽地一抛,将羽氅抛回他身上。
沈惊鸿抱起羽氅,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认它未被烧损分毫,才安下心,一安心下来,手腕忽地传来蛰痛,抬眼看去,发现刚刚挣扯之间手腕被铁索磨得通红。
“你不说,我也能查的到,妖界总共也没多少白羽毛的鸟妖。”沈醉看他,“你不是喜欢这羽氅?我抓来那只鸟妖,杀了他,拔光他的毛,给你做十件,好不好?”
一开始,沈惊鸿还觉得这小子气成这样很是滑稽,但触及沈醉的目光,他渐渐笑不出了,沈醉分明是认真的。
他做了个吞咽:“阿捡,你是开玩笑,还是真不知道这羽氅是谁送我的?”
沈醉沉默着,眼中的震怒一点点平息,变成了疑惑,抬手掐了掐鼻梁,斜给他一道目光:“什么意思?”
沈惊鸿如坠冰窖,喃喃道:“这是你的羽毛,你给我的。”
“我?你撒谎也……”沈醉冷笑一声,似乎还想再说些揶揄他的话,但没说出口,皱了皱眉,抬手盖住额头。
“阿捡!”沈惊鸿快要急疯了,这他娘是怎么一回事!
手放下来,沈醉顺着他的手臂看到腕骨,停在被磨红的皮肉上。抬手覆过来,聚起灵力注入锁扣,只听“咔嗒”一声,镣铐松脱,从沈惊鸿手腕掉在被褥上。
“我给你留了一成灵力。你大可以逃试试,看我会用什么办法惩治你。”
说完,沈醉转过身,大步走向寝殿门口。
沈惊鸿痴痴地盯着重新关严的门,一行泪倏地从眼角滚落。他抬手抹去眼泪,瞪着床榻旁边的烛台架。
根本不是他想哭,烛台架太亮,实在晃得眼睛涩。
好在手上已经没了镣铐,走下床,吹灭大半蜡烛,吹急了气喘不顺眼冒金星,重新坐回榻上,蓦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沈醉出去遛一圈就回来了,没想到这人一整夜都没回来。
扒拉着沈醉的衣柜,找了件素色的衣裳穿上。闲来无事,又把沈醉藏在床底下的书翻出来看。
心烦意乱,看不进去书上的字,揉了揉太阳穴,将自己左手手掌亮在在自己眼前。犹豫好一会儿,终是没有在掌心画下玄女的传信符。
沈醉会认为他唤玄女是想要对付他,好把另一个沈醉放出来。
这小子现在有些偏执,况且现在沈醉好不容易肯不用锁链锁他,事态刚有缓,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和沈醉闹僵。
晌午时分,门口终于有了响动,殿门刚一开,沈惊鸿便气冲冲迎上去:“你去了……”
“哪”字被他吞了,门口站着的不是沈醉,是鸣蛇。
鸣蛇避嫌似的后退一步,朝他作揖:“陛下让我来取两册书。”
“哦。”沈惊鸿让开地儿,鸣蛇直奔案台,拿走了那几本讲建造机巧的书册。
鸣蛇折回门口,路过沈惊鸿旁边,蹭了蹭鼻子:“陛下不锁着你,你可以去无妄海那边儿转转,看看海景,顺便偶遇陛下。”
沈惊鸿:“沈醉去海边建蓄灵渠去了?”
“前几日被……耽误了进度,”鸣蛇道,“几位长老匠人本就不满陛下,这回对陛下说话更是阴阳怪气。”
沈惊鸿:“陛下没为难人家吧?”
鸣蛇摇摇头,再次转身走向殿门,沈惊鸿出声:“等一下,那个无妄海……不远吧?”
鸣蛇:“不远,出宫之后往南走八百米左右,相当好找。”
沈惊鸿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鸣蛇是一片好心撮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