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火夕山
“我知道你。”于林冷漠地说,“但我更熟悉你的祖先,他在军营与我喝过酒,他输给了我。”
“我的祖先?”左贺有些诧异,他皱了皱眉问道:“你会想念从前当皇帝的日子么?”
他有些许担心,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了封建王朝,没有侍奉他的人,他会忆起旧友,是不是也会想念曾经一呼百应的权力?
“不。”于林嗤笑一声,他看向浅睡中的陈鹤年,他很久没有这样体会过了,他干渴地扫过陈鹤年的眉眼,一寸一寸将他刻进自己的眼睛里,良久,吐出一口气。
他叹道,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清:“现在,我才是活着的。”
飞机降落,睡着的人不约而同的睁开眼,陈鹤年坐直身,同时也朝于林伸出手。
陈鹤年冲他挑了挑长眉,不需多言。
于林弯起唇,陈鹤年的味道让他的心变得平静,他默默牵住了陈鹤年的手,一冷一热交织,水火亦可相融。
飞机停靠的同时,他们也到了南派的山顶。
陈鹤年站在飞机门口,诧异的一声立即传出来:“你们南派还有自己的飞机场?”
第80章 重生 陈鹤年知道,他会被接住的。……
别看南派里住着一群道士, 这可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地方,他们有专门的弟子去山下经商,全国各地的道观寺庙收益他们都有分成, 南派可一点也不穷,只是门规主张修身养性,下山的弟子都穿得朴素,这里的房子是木头做的,每个弟子都是宽阔的单人间。
陈鹤年下了飞机,正是凌晨,从那零星的黑影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师父,还有永建师父, 山中的弟子都走空了,山上也空了。
“师父。”永建师父和周羡之同时对那老者客客气气地喊了声,又看向于林:“姜王,久仰。”
老者道:“山中来了贵客,告诫门生,日后要好生招待。”
“徒儿知晓。”永建师父点头。
“师父,此行辛苦,不如先让孩子们自己去休息,其余的都是小事。”周羡之眼睛都笑出了褶子, 他没有走向陈鹤年,只是弯着身对老者说:“我已沏好了茶。”
老者点头, “去吧。”
“我带他们去住的地方。”左贺立即说,“跟我来。”
陈鹤年几人就和那几位师父错开,没一会儿,影子都望不见了。
三人在漆黑的夜下走着, 脚步声还吵醒了栖息在树上的鸟,翅膀扑棱脸上惊到天上,一惊一乍地给人疲惫的心境上又添上了郁闷的一笔。
姜皖问道:“他们就这样放心地走了?”
“也许?”陈鹤年回:“这样正好省事,都交给我师父他老人家去处理好了。”
姜皖并不放心:“怕就怕先给个甜枣再给个降龙十八掌,苦头在后面等着呢!”
“不会的,你们不用担心。”左贺以笑劝慰,“来了南派便都是一家人。”
“我以前住的地方隔壁正好还有三间房。”左贺将人带到了位置,去窗户上取了钥匙,先给姜皖递了一把,再扭头问陈鹤年与于林,“你们想两间还是一间?”
陈鹤年说:“一间。”
于林说:“两间。”
陈鹤年没想到会听到相反的声音,他微微怔了下,才意识到那异声是从谁嘴里发出来的,他拽了把于林冷冰冰的手,不冷不热地问他:“两间?”
于林立即改了口:“一间。”
陈鹤年哼了声,伸手指着左贺和姜皖中间的屋子:“就这间了。”
“开门。”
左贺正要上去把钥匙取下给他,脚还没迈出去,就听见吱呀一声,那紧闭着的锁开始转动,紧接着,门自己打开了。
当着道士面闹鬼?左贺看向于林,不由担忧起来,“山中有师父师兄们设下的符阵,都是费心费力做的。”他应该客气,是不能直接要求于林的,也不好直接对着他说话,所以他的目光挪向了陈鹤年,“还请不要触发,损坏了。”
陈鹤年说:“他听见了。”
于林:“嗯。”
两人各说一句,就抬起脚走进去屋子,那门依然是自己关上的。
一进房,于林便松开了牵着陈鹤年的那只手,红线重新出现在两人中间,成了这屋子里最亮的颜色,于林掀起手掌,桌子上的蜡烛就点燃了,一寸火苗照亮一寸之地,光印在了他的下巴处,他的眼睛里多了一点颜色。
于林僵硬的脸上没有别的神情,他手心里的余温也渐渐散去了,拧着眉头的时候,是有些不舍得。
陈鹤年已经弯下腰,他先开始脱衣服,鞋子,顺便问于林:“你为什么想要两间房?你不想和我睡在一间屋子里?”
“我并非此意。”于林摇头,“只是此地狭窄,简陋,我怕委屈了你。”
“你可别当着南派的人面前说。”陈鹤年说,可一想,他也不需要管什么面子,人人还得敬重他:“错了,也没什么你不能说的。”
陈鹤年冷不丁的笑了:“但现在没什么皇亲国戚了,你得适应做个现代人。”
他上了床,屋子里有些冷,刚卷上被子,一回头,于林还站在原地,便问:“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我不需要睡觉。”于林回答道,语气平淡却并不从容。
“这是好事啊,你可比活人多了一半的光阴。”陈鹤年回应,有意调侃他,“你之前也不需要睡觉。”他探起半截身体,扬起下巴,“而且还非要抱着我睡,怎么,你现在不想了?”
于林听了这话,顿时低下头去,他的眼睛被垂下的发丝遮住,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神情。只听他低声说道:“是臣糊涂,臣那时对您做了逾越之举。”
“臣?”陈鹤年微微皱眉。
“我。”于林改口。
“你这是在向我请罪?”陈鹤年问,他盯着于林,“这就是你想说的,就这些?”
火烛把他们的影子印在墙壁上,声音不大,谁也没有动,气氛却越来越微妙。
于林低垂着眼眸,未曾有一刻与陈鹤年对视,看样子也憋不出什么话来。
陈鹤年比之前更了解他,他外面的壳子比谁都要硬,可又太要强,他的心思喜欢直白表现在脸上,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绝不会用正眼去看,他做武将的时候,掺他折子就说,他行为逾越,拿对鼻子冲官员。
现在呢,冷硬的身体只用他的眼睛传情,可惜没人告诉他,他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一看入迷,那眼神直白的,像是要把人的衣服都扒光在床上翻云覆雨。
“我能如此守着你,便好。”于林终于抬起头,只是他声音都沧桑了些:“我想一直看着你,只怕闭上眼,你一下又不见了。”
这话让陈鹤年沉默了,于林穿着一身古素的玄衣,他是从姜朝遗留下的最纯粹的旧人,史书不能写出他的全貌,只有陈鹤年知道,只有他能在心里将于林完整地拼凑起来。
不是谁都想做皇帝,做明君太难,太苦,姜鹤年不喜欢,于林也不喜欢,陈鹤年记得于林一直流血的伤口,他湿了的衣衫,在屋檐下吹尽冷风,他吃了皇帝的苦还没享受贵族的福。
姜鹤年留下了一条让他走。
他就活成了姜鹤年。
陈鹤年忍不住说:“那五年,让你辛苦了。”他认真地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已经没有顾虑了。”
于林似乎笑了:“过去都不重要了。”
“安心睡吧,一切有我。”
“主子……”他的声音极轻,如同呢喃低语。
陈鹤年不再多言,他盖紧被子,留给于林一个裹紧的后背,便闭上了眼。
于林一抬手,蜡烛便熄灭了,他就站在那里,他的身躯挡住了门外的所有光亮,全都融入了阴暗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陈鹤年睡得很快。
于林静静地看着,陈鹤年的头发和那时一样长。
他知道陈鹤年睡熟了,才靠近,俯下身,这一次他亲吻了陈鹤年的脸颊,还湿润了他的嘴唇。
陈鹤年这一觉睡到了太阳晒屁股,赶了个中饭。
“我需要一把伞。”陈鹤年去找了左贺,左贺取来了一把黑色的油纸扇交到他的手里。
于林握着把柄伞,伞身瞬间被黑雾吞没变成了属于他的东西,样式特别又气派,他在白天也可以行走在太阳底下,打一把伞足以。
“让孩子们自己玩去嘛。”这是周羡之的原话,可惜他们没有这个机会,姜皖要受正统三堂会审,关于姜族一事,南派已审查清楚,她触犯了道规,这件事谁都不好干预。
姜皖静静地站在佛像底下,脸上依旧挂着从容的笑容,轻声说道:“我这也算是自首吧,能不能从轻处罚?”
那审判人正是左贺的师父永建,他以公正著称,毫不讲情面。
姜皖的手上沾染了八十八条人命,然而念及事出有因,经过众弟子的求情,永建最终判了姜皖在山上修行祈福五十年,且五十年间不得下山,这已然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那审判人正是左贺的师父永建,他可谓是公正不啊,毫不讲情面。
但姜皖又怎会将宝贵的光阴留在这片土地上呢?她果断拒绝了这个选项。
如此一来,若她想重新做人,便只能求得神仙宽恕,在天黑之前爬上那三千石阶,登上戒律山的山顶。
她还需要承受五十三道鞭刑,这已经是通融后的条件。
姜皖毫不犹豫地应允了,她虔诚地跪在佛像前,不认错,只受罚。
永建师父行刑,他手里拿着用于教化的藤鞭。
陈鹤年站在身旁,替她数着鞭子。
永建师父一鞭鞭落下,姜皖的后背瞬间皮开肉绽,衣服破了,布料和后背的伤口搅在一起,血渗了出来,她紧紧咬住牙关,硬是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
姜皖的脸上布满汗水,那冷风呼啸着她单薄的身体,脸色越发苍白,嘴唇也没了颜色。
陈鹤年紧皱着眉头,一直看着鞭刑结束。
姜皖的身体没有上一世强健,双腿跪久了而有些脱力,几番尝试都无法站起身来。她只要一动,便会扯痛身上的伤口,随后,她抬起头,望向高处的石阶,缓缓挪动身体,朝着那里艰难地爬去。
“我背她上去。”陈鹤年开口。
“不可。”永建师父回绝。
陈鹤年顿时一声冷笑:“有何不可?”他凌厉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刺过去,“我是她的血亲,她的哥哥,她若想重获新生,我自有道理帮她护她也只有我有资格这样做。”
他眉眼宁静,却饱含怒气,“神仙若不通情理,便不配坐在庙中,享受人供奉的香火。”
永建师父哑口无言,退让一步。
陈鹤年已经走过去,他扶起姜皖的胳膊,将她架在自己的背上,于林跟在他的身旁,共撑一把伞。
左贺叫着弟子带着医药先一步在山峰上等着。
姜皖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沉甸甸的,他记得,在姜皖六岁以后,他就没有抱过,背过她了。
古时候的亲情也需止乎于礼,实在可悲。
陈鹤年踏上台阶,他走得快,只担心他慢一步,姜皖便多疼一次。
姜皖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陈鹤年听见了她的声音,回答:“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姜皖却哽咽着说:“我不是那个会在你怀里哭的姜皖。”
“我知道。”陈鹤年说:“我也不只是那个姜鹤年,但我们身上依然流着一样的血,我们的父亲曾是姜武王,母亲是陈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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