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浅芜言
苏西晏和崔钊对视一眼,他们皱眉装成苦恼地模样。
“大爷,可是我们都已经赶到这里来了。同学们还托我们把李思萌漏下的东西都给带了过来,就这么回去那可不成。”
“是啊大爷,您就告诉我们李家在哪儿吧,我们保证不捣乱也不多留,就是想代表同学们最后来看看她。把东西留下,我们就走了。”
“哎呀,你们这两个男娃娃怎么就那么犟呢!”
大爷焦急地将锄头在地上杵了杵,苏西晏他们到余亩村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这个时间段大家伙都已经收拾完家伙什回家做饭去了。瞧着周边都没人,大爷才敢又多说了几句。
“你们那是不知道啊,李家他们在结阴亲,说是今晚就要拉着他们家二丫和一个男的成了礼,等过了头七就一起拉去下葬。”
“结阴亲?”苏西晏拧着眉做出一副惊讶厌恶的样子来,“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信这种东西啊,这可是传播封建迷信思想,要被当众宣判批评的。”
大爷听他说得那么严重,吓得直摆手。
“没那么严重,真那么那么严重。他们那就是两家人都愿意,所以合起来对了一下八字,准备让自家的娃儿在下头也有个伴,没多少恶意。”
“李家二丫走了,大丫早几年嫁人过得也不算太好,他们家里还养着个幺儿呢。本来是想着好不容易把二丫给供出来,家里好歹能减轻些负担,谁能料到这人就突然地去了……”
大爷压低了些嗓音,“我听说,和二丫结对的那家都是城里人,家里有钱的很,为了给儿子讨媳妇,给了十来万呢。”
“放屁!”一直隐身缩在苏西晏带着的小罐子里的男鬼终于忍不住冒头,他在老大爷边上抛胸顿足。
“大爷啊,你们那都是被人骗了。我家里人自从知道我是个同性恋之后,恨不得我自己死在外头,再也不回来,逢年过节都懒得招呼我一声。怎么可能在我死之后要给我娶媳妇呢?”
大爷看不见他,还在挺羡慕地念叨城里人就是有钱,二丫那姑娘就是命不好,否则读完书嫁个城里人,这辈子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男鬼:……他们真不是那种好人!城里也有一堆穷人的,大爷你别被传言蒙蔽了眼神啊!
大爷又劝了他们一回,没能劝动,只好叹息一声,告诉他们地址,顺带告诉他们万一遇到了啥事,或者觉得哪不舒服,就是村口神庙哪里拜拜,神会保佑他们没有事情的。
送走担忧的大爷,那男鬼立刻焦急地扑了上来。
“两位大人,您二位真的不能信传言啊!我当年出柜的时候,差点没被我爸妈拎着扫把给打死,后来连着几年都没能见着面。我到外地工作,就是因为他们到我公司来骂我,觉得我有毛病,不应该留在公司工作……”
说着说着,他一个大男人语气就哽咽起来。
“我只是不喜欢女人而已,我又没有出去祸害别人,也没有要去伤害谁,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苏西晏看到他的脖子上隐约出现的深深的淤紫勒痕,头顶也悬空出现一根绳子。知道估计是刚刚大爷的那翻话把他给刺激到了,他是被人入室杀死之后伪装成自杀的模样,无辜死亡,本身就带着怨气。
但最让他愤怒地还是亲人对他的态度,他被逼地离开家乡,死后也不见有人过来为他处理后事。警方通知他的家人后,对方竟然说他们早就没有了这个儿子,几次催促后才勉强过来将他的尸体拉去火化了。
这些是之后从警方那边知道的事情,苏西晏他们没说,但其实对着男鬼也有点同情。故而他看见他显露出鬼相也不怎么生气,而是啪甩过去一道阴符,助他把体内沸腾的阴气给压制下去。
“冷静一点,没人怀疑你。只是听了这么几句,你就这么激动,那如果能看到你父母,你是不是还得气得失去理智,大杀四方?”
崔钊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你要是那么没有,还不如在这里我就直接把你丢下地府。”
提及地府就想到地狱,还有地狱中那些恐怖的刑罚,男鬼抖了一下,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
“不不不,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我一定配合您二位把那些罪犯都捉拿归案。”
崔钊瞥了他一眼,还想说什么,苏西晏的手机发出了催促的铃声,打开一眼,上头连怎么走去李思萌家的路线都给他们规划好了,保证不走一点弯路,立刻到达,没有弯路。
村东口第二家,门口有个石碾子的,就是李思萌家。
苏西晏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发现大门敞开着,门上还有围墙上都挂着白布,有哀怨的哭泣声此起彼伏地传出来。
从门口探进入就能看见零星有几个妇人坐在大堂里,哀哀哭泣。一张放大了的李思萌的照片被摆在最前面,文静的少女露出浅浅的笑容,嘴边还带着一个娇俏的小梨涡。
照片后头是一具还没盖上盖子的棺材,里头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平躺着,最令人奇怪的是。棺材边上竟然还围着几根漆着黑漆的木头,仔细看去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可以像抬轿子那样把这个棺材给扛起来抬走。
棺材周围还摆放着一堆披红戴绿的纸人,拎着乐器,穿着红衣,个个都摆出了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来,像是等不及要送新娘出嫁了。
“你们是谁?”
有人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苏西晏他们,扬声询问道。他们便又把刚刚对大爷说的理由对他们再说了一遍,听他们能报出来李思萌的班级,手里还有一份带她照片的资料,就都信了。
喊住他们的人是李思萌的二叔,他带着条白色腰带,头上还用白布兜着。挺温和地就带着苏西晏他们进了门。
“不好意思啊,家里出了事,也没什么心力好好招待你们。等等我忙完手上的事,就带你们出小山叔家住吧,他们家里开了个民宿,住宿条件会比我们这种土房子好一点。”
他的意思也是不想他们留在这里。
苏西晏脚步慢了一点,想悄悄和崔钊商量几句,前头带路的人好像是发现了他的动作,转头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
“你们别担心,都到我们村里来了,吃住当然不用钱。你们放心住着就是,等等我再让小山叔给你们整个鸡汤,养了一年多的老母鸡,炖鸡汤再合适不过了。”
“不,不用那么客气了。”苏西晏摆手,“我们都带了钱来的,就只是过来看看,不会多留很久,给您添麻烦了。”
“这哪是添麻烦呢,你们能来看二丫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她是个命苦的娃啊,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眼瞅着马上就要熬出头了,谁想到……”
二树擦了擦通红的眼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他们带到了棺材那边。一个全身披着白色麻布的妇人正伏趴在棺材边上放声大哭。
“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扔下我和你爸就走了呢!”
“我养了你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把你拉扯那么大,怎么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呢!我的女儿啊,你好狠的心啊……”
前半段她还是在哭自己的女儿命苦,但后半段的词就不太对劲了。
苏西晏转头看像崔钊,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一个词来。
“哭嫁。”
哭嫁这一词,往往是以前女儿出嫁时为了表示对父母亲人的不舍而成的。新嫁娘会在嫁人前几天,或者在嫁人当天痛哭一场,与父母撒泪拜别,但从来还没听说过,有母亲替女儿哭嫁的。